“装作我已死的样子,将我抬上马车,赶回千草湖。倘若露出半丝破绽,我死了不打紧,自有人会叫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声如寒冰,意似决裂。
二女不由大恸,一面哭得声嘶力竭,一面照着他的吩咐,强行叫来几名伙计,责令他们将风寄月抬了出去。由于伤心不假,二女一路痛哭洒泪,店中的各路武林高手均已喝得醺然欲醉,竟无一人生疑,有的根本未加注意。
抬上了马车,伙计撒丫子便跑,回去燃鞭放炮冲晦气。
一回到千草湖,风寄月便叫来长风平野,将团团圆圆牢牢捆缚。青青不解,问其缘由,风寄月方将经过详细一说。青青勃然大怒,当下挥掌一人赏了几个耳刮子,关进后山的黑屋,禁了足!后算算日子,童七归期将近,怕她路上听闻风寄月已死的噩耗,做出傻事,遂一刻不停的赶了出来,恰逢童七正与群雄拼命……
长风原原本本说完,又望向风寄月。“师父,长风说的没错吧?”
风寄月点头笑道:“没错,你可以去说书啦。”
长风颇为得意的退至一边。
童七一张小脸早已气得青红交错,霍然立起,切齿道:“我早就料到这两只小狐狸迟早会坏事,果然如此!还留着她们做什么?”话音未落,人已不见。
青青急忙追了出去。
童七提着灯笼直奔后山,找到小黑屋,一脚踹开房门,正欲飞针伺候,却不见人影。“咦?”了一声,一抬头,房梁上悬着两条晃晃悠悠的人影。想死?那就成全了吧!反身出门。忽听得“嗖嗖”两声,悬梁的腰带被人以飞刀割断,人影相继落地,青青奔了进来。
“青青姐姐!她们想超渡,救她们作甚?”
青青叹了口气。“她们虽可恶,但罪不至死。既有此等举动,说明亦有悔改之心,何妨饶她们一次?”说着走近二女,检视气息。
童七嘟嘴道:“青青姐姐真是菩萨心肠,我可做不到!谁要害寄月,纵然不是成心,我也定要她死!以免留下隐患。”
青青摇头笑道:“寄月娶妻如此,也算是苦尽甘来啦。”眸光盈盈的看着她,“我虽然也喜欢寄月,但我只想看到他幸福快活,纵然成不了他的心上人,亦无所求。他好我便好,他不好我亦不好。你懂么?”
童七微微动容,心中陡然一跳,这才是她的最大劲敌啊!不声不响,永远守护,亦是永远威胁!
她守护风寄月,恰如风寄月之守护自己!童七知道,那是一种多么深邃难测的情感,相思入骨,无法超越,无法度量!
她须得小心了!
团团圆圆很快苏醒过来,一回过神便是嚎啕大哭,直喊无颜再见风寄月!
“还知道羞耻嘛,有救!”
一听到这个讥诮的声音,二女双双僵住,而后齐齐望向倚在门边瞧热闹的依稀人影,似一束月光绰约柔美,却又冰冷奇寒。
“童七?”
“没错!我回来啦!你们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这个时候死,挺会挑时间的嘛!”说着冷笑数声,“说罢,想让我如何发落你们?”
“发落?”
“怎么?难不成你们险些害死我的相公,还打赏?不长记性!”
“我们……我们……你干脆杀了我们!”
“那如何成?要死还不容易?才没这么便宜!”
二女呆呆的瞪着她,不知这个小魔头打的什么主意。得罪她真是不明智啊,普天之下,也只有风寄月能制住她了。
“那你……想如何?”
“割手去足,挖目削鼻,拔舌灌耳,装入酒瓮,做成‘人彘’,丢尽茅厕,自生自灭。你们说如何?”她冷笑着将游惊涛欲对付她的酷刑搬来了此处,心神大畅的看着二女魂飞魄散的惨容。
青青刚摇了摇头,便见童七已被上山来的风寄月揽在了怀里,点着她的小鼻子,笑吟吟道:“嗜血的小东西!”
“才不是!”童七立时换上一副嘟嘴斜目的俏颜,“是她们该罚!”
风寄月轻轻一笑,在她耳边悄声道:“好啦,你已将她们吓得半死了,目的已达到一半,不是么?倘若真做成‘人彘’,恐怕最后吓坏的是你自己。”
童七嘻嘻笑道:“是是,每次上茅厕就跟见鬼一样,划不来!”
此时,团团圆圆犹见救星一般,飞扑过来,口中叫着:“寄月哥哥,救救我们!”娇声俏语,颦眉泪眼。
风寄月也未做何动作,只是拿眼一扫,二女立时噤声不动,犹如风化的石头。旋即掩面哭泣,颓然卧倒。
童七冷冷道:“我要马上去给寄月治病,你们的事稍后再作处置。哼,无论如何,绝不轻饶!青青姐姐,锁好她们,我们走。”抱着风寄月的手臂逶迤下山。
次日傍晚,童七开始依风寄月所言,以“暖玉膏”为他治病。连续三天,悉心照料,不敢稍离,直至痊愈。后又经一个月的精心护养,风寄月的武功已恢复如初。
“已经三个月了,那武林盟主的儿子竟不敢再来了么?”这日,二人携手竹林,童七仰头望着被修竹映成翠绿的太阳,叹息着问。
“长风昨日下山打听过,他们早就走啦。而且,何冲已赶至京城,不日便要与公主完婚。你是想去看战船,还是想看婚礼?”
童七沉吟道:“战船早晚会看到,这大婚错过就不好办啦。再者,何冲立下此等汗马功劳,我们理当前去恭贺。”
风寄月一笑。“好一个汗马功劳。何冲可谓是一箭双雕,既娶了公主,又讨好了你,他此刻定是美不胜收!”
“怎么?你羡慕他当了驸马么?”
风寄月笑道:“驸马让人羡慕么?一旦与皇室有了瓜葛,行动受制、不得自由,哪能如我们这般随心所欲,天马行空?日后,他定会忌妒成疾。”
“嗯!再抑郁而死!哈哈……”童七忽的掩口,小声道:“人家即将大婚,我却咒人家死,不会遭报应吧?”
“你放心,何冲命硬,越咒他活得越结实,阎王爷只会睁只眼闭只眼。”
“吃吃吃……”童七将脸蛋埋入他怀中偷笑。
夫妻两人次日便离开千草湖,打马上路。因是回京,童七便换上男装。一路上思索着如何让家人接受她此刻的身份。
“我曾在祖宗牌位前发过誓的。”她认真的看着风寄月,“一辈子以男儿身份示人。如今,却将老祖宗全都骗啦,包括爹娘。”
“你爹娘如此做,除去衣钵之说,无非是想延续童家香火。不过,如此一来,你无法娶妻生子,何来的香火?不若——”
“不若你嫁给我,嘿嘿,如何?”童七眨着阴谋诡计的眼,贼头贼脑的道。
风寄月斜睨她一眼。“你已经嫁给我了,如何再娶?”他一把将她自马背上抱了过来,拍了她一下屁股,“我们既已成了婚,就应住在我的别院。将军府必须少去。”
“为什么?”童七扭着身子不依。
风寄月轻叹一声。“傻丫头,那皇帝经常会找借口去将军府看你,说不定已经怀疑你的身份了。”
“即便他知道了我是女儿家又如何?横竖我已经嫁人啦,再也不怕他啦!”童七手舞足蹈,在他怀中自由呼吸,却未发现他眉峰轻蹙了一下,乌黑的眸子笼上一层阴霾,转瞬即逝。
二人共乘一骑,终于赶在何冲大婚前到达京城。先在别院休息了一晚,次日凌晨,童七早早醒了,有些兴奋,有些激动。
“寄月,你与我一起回去吧?”她揽紧他的腰,仰首要求。
“你不怕露出破绽?”
“怎么会?我童七是谁呀?定会做得天衣无缝的!去嘛,去嘛,寄月!”她摇着他。
风寄月略一思量。“好吧,我会少说少做,剩下的,就看你啦。”
童七喜极而呼,重重亲了他一口。二人起床梳洗。
“回去后,你如何离开?”去将军府的路上,风寄月提出这个问题。
童七一愣,她一时兴奋,倒忘了这个。“呃……我们暂分宾主住下,过几日再——”
“分宾主住下?”风寄月眉头一拧,“好吧,半夜我再去找你。”
童七“咯咯”一笑。“好个色胆包天的采花大盗,居然敢在将军府为所欲为!看不让童大将军将你赶了出去!”
二人说说笑笑,不觉已到将军府,下了马车,径直而入。
童骏与康云姑正在准备送给公主的贺礼,忽见仆人跌跌撞撞的跑了来,语不成声的道:“老爷,夫人,小……小少爷回来啦!”
二人一惊,抢步出门,便见到两个人影自花荫处联袂而来。
康云姑揉揉眼睛,又眨了眨,猝然一声尖叫,飞一般跑了过去,一把抱住童七,“我的心肝,我的宝贝……”的叫个不住,悠然泪下。
“娘……”童七不由一阵眼热鼻酸,母女二人相拥而泣。
“风贤侄也来啦。”童骏亦步下香阶,笑吟吟道。
“伯父,伯母,打扰了。”风寄月躬身为礼。
“不打扰,不打扰,呵呵,你能来老夫还求之不得呢!就在舍下小住几日吧?这段日子,小七一定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老夫定要重重谢你!”想起童七当日万般狼狈之下随他离去,不禁一阵唏嘘。
“伯父言重啦。小七如今很懂事,并未给我添半分麻烦。”
“哦?这我倒不信了。呵呵,老伴,莫哭啦,快让二人进屋吧。”
康云姑收泪一笑。“你看我,光顾着哭天抹地啦。无才无德,赶快叫厨房准备佳肴美酒,为小少爷与风公子接风!啊,再去通报各位姑爷小姐,叫他们务必速来将军府!”
“是!”无才无德衔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