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七“咭咭”笑着爬到他身上,将脸蛋埋入他颈窝,舒舒服服的道:“好啦,还没说完呢,青青到底是谁的女儿?”
风寄月轻梳着她流水般的发丝,漫声道:“还记得颜克礼么?”
“那个妙手神匠?不会吧?青青会是他的女儿?那颜克礼竟是个王爷?他多大?”
“颜克礼原本是皇室贵胄,乃当今皇帝的叔叔,只因从小痴迷于玩陶弄瓷,无意做官,浪迹四海。故而,江湖中人只知他是一位仿制陶瓷的妙手神匠,而不知他的出身来历。”
“这种王爷倒也少见。”
“人各有志而已。”
二人正闲聊间,突闻外面一声长啸,宛若孤雁长鸣,又似鹤唳九霄。
“怎么回事?”童七诧异的直起身。
风寄月眸中冷芒一闪,道:“有人闯山,这是童子发出的信号。”
“此地应该极为隐秘才是,定是那两只小狐狸将尾巴带了回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们几个应付应该问题不大,那两个童子武功亦不弱,远在团团圆圆之上。”
“哦,算是你的弟子了吧?”
“他们定要叫我师父,我也无法。”
“嘻嘻,那我岂不是师娘了?寄月,我去看……不,我陪着你,呵呵。”
风寄月微微一笑:“我也有些乏了,你陪我睡吧。”握住她的手,合目入睡。
童七心中有事,哪里睡得着?耳边听着风寄月匀长的呼吸声,不觉定定的看着他,怔然成痴。
外面又是一声长啸,隐隐传来金石之声。童七眸光连闪,终于在风寄月唇上一吻,起身步出卧房。
天色阴沉,薄雾如絮,浓云罩空,竟似夜幕降临。童七提气飞渡千草湖,轻飘飘落于岸边,向发声之处疾奔。
眼前是一处高耸的亭台楼阁,童七正观望,忽听内里传出一声轻喝:“掌灯伺候!”蓦然跃出两名童子,身形高矮仿佛,衣饰色泽相同,腾空的姿势亦一模一样,双肩水平不动,只凭足尖点地而起,乃是一种极上乘的轻功——“燕双飞”,两人同时施展别具风采。最妙的是,二人手中各执一杆白罩宫式纱灯,翠绿的灯杆轻轻挑着。乍看起来,便如两只银箭突地划空而起,手中纱灯,便似两点金星,倏忽而过。先不论这轻功,单看这份绰约风采,已令人叹为观止。
童七心道:“这定是寄月的徒弟了,果然调教得不同凡响。”
再看那两人似长虹贯日,向入口处一落,“唰”的一声,分列左右。手中纱灯向前略微伸出,将门前左近,照得光亮十分,二人便如两具木偶一般,异口同声道:“长风平野,为师娘掌灯。”
童七一愣,便见青青走了出来,后面跟着团团圆圆。
“咦?闯山的贼子呢?”童七四面瞻顾。
“跑啦!”团团圆圆同声道。
“跑了?溜得倒快!是些什么人啊?”
青青自袖中摸出一封信,淡然道:“他们今日是投石问路来了,喏,留下一封信又闯下山去了。”
童七接过信一看,上面写着,三月后,武林倾巢出动,围剿千草湖云云。
“这又是谁活得不耐烦了?找死!”
“是武林盟主的儿子,替他父亲报仇来了。”
童七沉吟片刻,道:“这人笨的可以,如此兴师动众,还约时间地点,生恐旁人不知。要报仇,来暗的容易多啦。一看就是个不成器的东西!不足惧!”
“既是倾巢出动,显然他已是成竹在胸,不得不防。”青青眉尖轻蹙,眼波含忧。
童七知她是担心风寄月武功全失,胜败难料。遂款款一笑,道:“会有办法的,不是还有三个月么?就怕他使诈,三个月只是个障眼法。若然来个突然袭击,就不妙了。”说着眼珠一转,“这几日我必须要熟悉一下方圆百十里的地形,尽快在路上设置一些机关暗道,哼,到时管叫他们有来无回!”
青青点头道:“只能如此了。不过,那武林盟主的儿子自诩为江湖白道,这封信料也所言不虚。”
“那就好。我只望这世上个个皆是正人君子,哈哈,那就什么事都好办啦。”说完,看向长风平野二人,但见二小眉目清秀,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不由赞道:“你们不错啊,不愧是寄月的徒弟,光那一手轻功就很了不起啦!”
二小被她夸得面上一红,其中一个机灵的,先自道:“多谢师娘夸奖。”
另一个憨态可掬,紧跟着讷讷道:“多……多谢师娘夸奖。”声音粗噶沙哑,面色更红了起来。
童七不觉“咯咯”一笑,道:“好啦,我去看你们的师父去啦。明日待你们的师父睡着之后,就由你们带我去熟悉地形吧。”
“是,师娘。”二小齐齐应声,看着她轻盈离开。团团圆圆在一旁干瞪眼。
回到小筑,风寄月依旧沉睡。童七将信放好,伸了个懒腰,方窝进他怀里睡下了。
次日午间,趁风寄月熟睡之际,童七开始在长风与平野的带领下熟悉地形,她记性绝佳,过目不忘,几个时辰下来,已是丘壑在胸。掌灯时分,三人打马回山。一路上,童七不断交代设置机关事宜,不在复杂,主要凭借地形之便,就地取材而已。二小频频点头,拿出一张地形图随时做着标记。
不觉行至千草湖,童七扔下马缰便飞奔回湖心小筑。为了给风寄月一个惊喜,她使出“踏雪无痕”的轻功,移步之间,竹楼悄无声息。将至卧房时,却听得里面有人声,竟是青青的一声长叹——
“可惜这‘暖玉膏’在那三百老人的手中,否则,得了此等奇药,你的内力何需等到一年之后才恢复?他们是轩辕老前辈的大对头,即便是轩辕老前辈亲自去讨,恐怕不是遭到羞辱,便是大打出手。唉,确实是一件棘手之事。”
片刻后,听得风寄月含笑自若的声音:“既如此,又何必强求?小七怎的还不回来?”
“应该快了。”
“此事切莫告与她知……”
童七听到此,忙轻手轻脚的退开数步,再踩着地板“吱吱”的来至房门口,更张口大喊道:“寄月,我回来啦!”推门而入。故意惊讶道:“青青姑娘也在啊!是送饭来了么?太好啦,跑了一下午,早就饿啦!”奔向尚冒着热气的一桌佳肴,回眸笑道:“青青姑娘真是善解人意呀!寄月,你还未吃么?”
“寄月在等你。”青青含笑道。
童七将风寄月拖至身边,照旧盛好饭,夹好菜,看他吃上了,自己方才进食。
翌晨,天未大亮,童七由梦中醒来,身上颇有寒意,起身撑窗远眺,白雾袅袅,山色朦胧。寒禽振翅,绕楼而飞。不由心旷神怡。正趴窗凝思,蓦然转身,为风寄月掖好被子,悄悄梳洗完毕,越过千草湖,找到长风与平野的住处,敲门而入。
二小尚未睡醒,被她一掌一个拍醒,机灵的长风眼未睁开便破口大骂道:“该死的团团圆圆,又来捣乱!看我不告诉师父!”
临床的平野亦揉着惺忪的睡眼,咕哝道:“男女授受不亲,你们太不知羞耻啦!”
忽闻一声“咯咯”娇笑,二小一看,方知是师娘驾临,慌忙掀被而起,一想不妥,又忙不迭盖上,期期艾艾道:“师……师娘……”
“你们不必起身啦,我提问,你们如实回答便可。”
“师娘请问。”二小对望一眼,战战兢兢道。
“三百老人住在何处?”
“平顶山。”
“离此多远?”
“快马加鞭需一个来月的路程。”
“唔,足够啦。你们听说过‘暖玉膏’么?”
“听老道爷说过,乃世间罕有的奇药,为三百老人合力炼制。当初他们齐来找过老道爷,苦口哀求老道爷加入他们之列炼药,却为老道爷一口回绝,非但如此,更是说了绝话,曾谓至死也不会向他们讨药。三百老人气得大骂而归,从此结下梁子。”长风一口气说完。
“哦,这‘暖玉膏’原来是三百老人炼制出来的呀,这就不好办啦。”
“师娘问这个做什么?”
“唔,我一个亲人生了重病,须得这‘暖玉膏’救治不可。”
“那就莫想啦!‘暖玉膏’炼制不易,三百老人更是请了数名武林高手看炉炼丹,一只苍蝇也莫想飞进去。而且,须得三支才成,那还不是割他们的肉呀!”
“嘻嘻,那就叫他们尝尝割肉挖心的滋味吧?”
“啊?”
“你们接着睡,接着睡,打扰啦!”言罢,一笑掀帘而出。
春风入怀,百鸟踏枝。山林呼啸,鱼儿戏波。一道尘烟蜿蜒远去,矫若惊龙。
青青提着竹篮来到湖心小筑,敲了数声门,方听得风寄月沙哑的声音道:“进来。”
踏进卧房,只见风寄月一人坐在床沿看书。
“小七呢?还没吃饭就出去了?”
“她这两日忙得很,怕是又找长风他们铺设机关去了。”
“不对呀,我刚刚还见到长风和平野哪。”
风寄月一怔,眉峰蓦然一跳,立起身来,眸光一扫,但见窗边的长案上以镇尺压着一张素笺。他连忙走过去,拿起一看,上面写着:“寄月,我有事出门一趟,最迟一月即回,务必等我!”
风寄月手执素笺,默然不语。
“怎么回事?”青青奇道。
风寄月轻叹一声。“她还是知道了。”
“你是说,小七她去三百老人那里讨药去了?”
风寄月苦笑道:“她确是为我取药去了,不过,她不是去讨,而是去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