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七举起那面旗帜面对日光,笑道:“真正的三脚猫旗号并非三只脚,还有一只脚是隐藏的,对光一照即可显现。不明就里的人自是不晓其中玄机。”
钟庭举呆了呆,不悦道:“你对他倒是了解得紧。”
童七但笑不语。
童骏趋前道:“如今乱石当道,先招回士兵要紧。”遂一声呼哨,片刻后,众兵士零零散散如落败的公鸡折转回来。童骏狠狠训斥了一顿,一声令下,个个翻身下马,开始搬运乱石,终于疏通驿道,人马、军饷安然通过。
一行人马于掌灯时分到达落脚的府衙,迎接的军官安置好士兵与军饷,鱼贯退出。三人了无睡意,秉烛商谈。
“你说这伙强盗是假的,那他们到底是谁呢?”童骏困惑道。
童七折扇轻轻敲打手心,思量道:“那强盗头子我虽不认得,但那把黑弓我却知道,乃乌石铁特制,双臂非五六百斤之力拉不开。其主人姓齐名章,家传弓马,骑射娴熟,臂力过人。只是听说此人本在朝廷当差,何以会落草为寇?他与三脚猫更是风马牛不相及。”
童骏捋须沉吟道:“齐章其人我倒是听说过,一直镇守边关,确是名不可多得的猛将。一年前他奉旨押运五十万两军饷至南疆,却一去无回。”
“难道他私吞了军饷,在此为寇?”钟庭举道。
“这可是株连九族之罪!他好好的朝廷命官不做,去做强盗?此举说不通,定是另有隐情。”
“那就是,他所押运的军饷为强盗所劫,他无法交差,又无勇气自杀,索性亦做起了强盗。极有可能,那批军饷是为三脚猫所劫,故而,他才打着三脚猫的旗号施行报复。”
童七眸光频频闪动,道:“言之有理。只是这劫饷之人断乎不是三脚猫。”
“你就如此肯定?”
“嘿嘿,抓住他一问不就真相大白了?”
“此地山势险峻,马队无法冲锋,我们初来乍到,又不熟悉地形,单靠这些临阵脱逃的老弱残兵,谈何容易?”
童七微微一哂,“我自有办法。明早再说吧,赶了多日的路,今晚可要好生歇歇。”
翁婿二人互望一眼,只好压下疑问,各自回房。
钟庭举心中有事,深夜不寐,中宵绕室。终于走出房门,来至后院中。眉月在天,四无人声,顿时神智一清。吸了口新鲜空气,向停放军饷的重地行去,准备巡察一番。
堪堪行至月亮门,忽闻一股异香随风飘来,他心中一凛,急忙屏住呼吸,已吸进少许。那异香好生厉害,只是吸进极少,便立刻心神恍惚,全身酥软。蓦然间数条蒙面黑影飞下墙头。他屏气不敢呼吸,亦不能叫喊,交手五六招,药性发作,再也支持不住,被点了穴道。
他眼睁睁看着一群人悄无声息向各个房间吹送异香,片刻间,整个府衙冷清清寒寂寂,一如一座古墓,令人毛骨悚然。
他心中大骇,生恐他们伤人,好在,他们并未进屋,想来只是要将众人迷晕。
心念一闪,钟庭举已明白他们的目的。果见他们直奔军饷之地而去。
看守的士兵亦尽皆昏睡在地。他们踢开满地横陈的躯体,去搬一箱箱沉重的军饷。
正当此时,忽见另一个蒙面黑影如疾风闪电而至,手中青锋斜刺,宛如狂风扫落叶,又如暴雨摧花。先前那群蒙面盗贼急忙奋起抵挡,渐渐的,已无还手之力。
钟庭举只觉眼前白光如银,剑气纵横,四面八方俱是飞旋灵活的黑影,忽东忽西,忽上忽下,翩若惊鸿,矫若游龙,不一刻已是头昏目眩。群贼更是怵目惊心,牙关打颤。眨眼间,尽数伏诛。
钟庭举惊疑不定,正猜测此人是敌是友,忽见他提剑直奔童七的卧房,顿如五雷轰顶,血脉偾张。
好在不久,蒙面人终于现身出屋,剑已入鞘,一双眸子亮若寒星。他经过钟庭举身边时,一径看着他,既不拔剑,亦不为他解穴。钟庭举一时不知他到底何意,心中暗骂。
蒙面人看了他片刻,抬头望望天色,此时已隐隐有鸡鸣之声。
“这是一种西域迷香,他们都没事,待得天亮,自行醒转,于人体无害。你的穴道我就不给你解啦。”他语音低沉,说罢,飞身而去。
钟庭举放心的同时又一阵恼怒,赶忙凝神运气,封住的穴道终于被冲开,忙迫不及待的奔入童七房中。
一室静谧,暗香浮动,落月成迷,花阴无定。钟庭举心中霍地一跳,异感陡升,脚步竟然凝滞起来。
走至床前,低垂的床幔无风而动,似轻波荡漾,阵阵幽香似有若无。
钟庭举缓缓撩起床幔,犹如徐徐展开一轴画:凤枕青丝,罗衾藕臂,犹似海棠晓卧,花枝横斜,一团醉月凝逝水。
犹如雷轰电掣,钟庭举被这触目惊心绝艳柔美的一幕惊倒。
不知呆立了多久,第一缕曙光斜透入户。忽见她长睫轻颤,黛眉微蹙,他心头狂震,几欲破腔而出。慌忙放下床幔,拔足狂奔出屋。
早膳时,童七方梳洗完毕过来,一屁股坐在椅中,一手托腮,斜眼望着童骏,有气无力道:“爹,我若帮你立了大功,你可要为我做件事哦。”
“什么事?”
“到时再说。”
“还卖关子!昨晚他们已先下手为强啦!”
“啊,军饷偷走了?”
“没有。庭举说,被一个蒙面人拦下了。”
“蒙面人?帮我们的?没想到初到此地便有贵人相助。咦?钟大哥,你发什么呆?”童七边抓了个馒头啃着,边漫不经心的问。
“唔,没什么,昨晚一夜未睡,精神不济吧。”
“哦,好辛苦!钟大哥,来来,多吃些。”不住向他碗里夹菜。
钟庭举眼神恍惚的瞟了她一眼,垂眸吃饭。
用过膳,童七命人备好笔墨纸砚,大笔一挥,写了篇告示,张贴于衙门口及各大热闹市街。上书:特招募十五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士兵。但凡自愿参加童将军的军队,杀敌一人者,奖银500两,杀敌二人者,奖银1000两,逐级递增。时日有限,望从速报名云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不消三日,已有上千人报名。童骏筛选出体格强健、根骨上佳之人九百名,当即进行严格训练。
因为招募的士兵俱是当地本土居民,熟悉地形,了解匪情,早早的,便有人绘出山上的地形图。
山上峭壁连云,山势合围,互为屏障,端的是气象万千。
“爹爹,这只军队你最好不要交给朝廷,就由自己训练。我们不要多而滥,只要少而精。”童七立在校场边上,望着训练中的士兵,提议道。
“这……爹爹也曾想过,可是九百人哪,我们怎么养得起?更别说刀枪甲胄,马匹粮草,甚至各种奖赏,那可是极大的支出啊!”
“钱的问题,爹爹不必担心,我有。”
“你哪来这么多钱?”
“嘿嘿,赌来的,骗来的,借来不还的,应有尽有。再有,”她凑近童骏耳边,悄声道:“还有钟大哥啊,他可是个大富翁!”
“去去!钟家的钱,爹爹不要!”
“嗬!挺有骨气的嘛!不过,钟大哥的钱被我拿过来就成我的钱啦!嘻嘻,钟大哥向来舍得给我钱。”
“他是被你压榨惯了。”
“没有的事!都是他自愿给我的。”
“他是太宠你了!我与你娘宠你还不够,如今又多一个姐夫,唉,你小子好命!”
“嘿嘿,托将军大人的福,谁叫我是您儿子呢!将来,我一共有六个姐夫,自然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哪!而且,我掐指一算,呀,起码有四个是钟家的哥哥们,好兴奋哪!那钟老头与爹爹作对一辈子,不想,老了老了,儿子们都上了咱童家女儿们的当啦!”
“怎能说是上当?难听!应说是情投意合,两心相悦。呃……是哪四个?怎的这么多?”
“您还看不出么?钟大哥不必说啦,还有二哥三哥四哥。嘻嘻,剩下的,我也会尽量想法子叫他们落入我的彀中。”
“什么?”童骏瞪大虎目,“你不会叫我的六个女儿尽数嫁入他钟家吧?”
“有何不可?门当户对呀!他钟家富可敌国,我们亲上加亲加亲再加亲,莫说九百个士兵,就是十万也养得起!”
童骏一把捂住她的嘴,轻叱道:“你想造反么?十万?亏你想得出!”
“我打个比方,又不是真养十万。这些训练得如何了?”
“对付盗匪绰绰有余了,但若真要练就一支精兵强将的队伍,尚有待时日。”
这时,钟庭举走了过来,对童骏道:“岳父,苏仁智手下统领贺勇求见。”
童骏呵呵一笑,道:“好,我去见见。”遂离开。
钟庭举正欲紧随而去,童七一把拖住他,笑道:“钟大哥,我们出去转转吧?就从后门出去。看你这些日子魂不守舍的,是不是想大姐了?嘻嘻,我陪你散心去!”不由分说,拉起他向外走。
钟庭举却似被蚂蝗叮上,忙不迭甩手,急急道:“我还有事!小七,快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