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你横竖不是无事?”他平滑的声音就在耳边,令她惊觉二人的距离过近,忙缩回身子坐好。
“去就去,若是金银珠宝,可都要归我!”
“你为何总想到金银珠宝?三句话不离本行。”
“那是你的本行好不好?”
说话间,天色见暗,马车已驶出皇城。又行了半盏茶工夫,山神庙隐然在望。风寄月让无才无德停下车,叫二人自行驾车回府,他与童七徒步前行。
其时,寒月在天,夜风刺骨,童七一下马车便打了个哆嗦。眼前蓦然一花,风寄月已替她戴上了帽兜,伸手牵住她向山神庙走去。
童七本欲甩掉他的手,但觉一股热流自他掌心阵阵传来,周身暖洋洋的十分舒服,暂且眯着眼享受了。
抬头望望黑黢黢静如鬼魅的山神庙,突生一股兴奋的冒险的激情。这个风寄月,与他在一起,往往生出此等恍若游走于刀锋边缘的新鲜刺激的感受。
那几辆马车已停在庙前,自庙里倏忽涌出一批黑衣人,迅速而轻悄的自马车上搬出一个个沉重的箱子,相继抬入庙中。
“哇——看样子真的像是金银珠宝啊!”童七与风寄月隐身在一丛松柏之后,悄声道。她身旁的人没有吭声。
她撇了撇嘴,眼见那些马车俱已搬空,不一刻,那些黑衣人皆窜出山神庙,跳上马车迅速离开。
童七迫不及待的奔进山神庙,里面一团漆黑。正懊恼的叹息,忽见一片清辉闪耀,却是风寄月手托一颗夜明珠照明。
“真够奢侈。”她嗤笑一声,却是满心欢喜。
“这叫物尽其用,我可不是守财奴。”
就着珠光,童七随他东拐西绕,来到庙东停下了。
“这里有什么?”童七四面环顾,除了蛛网缠绕,空空如也。
风寄月不语,伸脚在墙角踢了三下,一阵霍霍之声响起,突然自地面裂开一个大洞,吓了童七一跳。定睛一瞧,原来是一块石板正徐徐向一边打开,洞口台阶整齐有序。
她一把抢过风寄月手中的夜明珠,探身向内一照,低“哇”了一声:“这好像是个地宫,不知是哪位前朝古人的陵寝?”说罢,先自走了下去。
“哇——哇——”一声声惊叹自童七口中联翩飞出,如片片羽毛四下漂浮。她将夜明珠随意一放,大张双臂奔向光明。一堆堆的金银珠宝垒如小山,灿然夺目。她双手齐抓,明晃晃的宝光照亮了她兴奋发红的脸蛋,晶瞳辉映其中,愈加勾魂夺魄。
风寄月将夜明珠纳入怀中,倚在一旁含笑注视她欢天喜地的身影如飞蝶般穿流不息,对那些闪光的宝物却视若无睹。
似有一道艳阳倾洒过来,明亮清澈,火热缠绵。童七感觉到一种神秘的紧张,连忙抬头望去,他已不落痕迹的移开眸子,略略打量着四周。
童七突然发觉四周好静,静得她连呼吸亦不敢大声。为了打破这魔障般的冷寂,她故意趾高气扬道:“喂!这些可都是我的,你一个子儿都没有!”
他眉一扬,笑了。“你放心,它们都是你的,是你先发现的不是么?”
童七笑靥如花。“你这个人有时也不讨厌,为何常常要故意气人呢?”
珠光宝气中,只见他咧嘴一笑,雪白的牙齿若隐若现,黑眸闪闪发亮,赛过满室宝石。“这个问题嘛,老实说,我向来不习惯对任何人解释我在做什么、我在想什么。”
童七一愣,旋即一撇嘴,又去哗啦哗啦的拨弄珠宝。
“看够、摸够了么?我们该走啦,有人来了。”他忽然出声。
“哪有?”
“‘伏地听声’的本事你不会么?来人还真不少。”
“我们先藏起来,看他们搞什么鬼?”
“小姐,搞鬼的是你。”
“你藏不藏嘛!”
他叹息一声,随她走入一座宝山之后,蹲了下去。
几乎是眨眼间,大队人马已轰然而至。片刻后,即听得一人惊呼道:“咦?石板洞开!莫非他们还没走?”
“外面有来回压过的车辙呀。”
“还是小心为妙。”
童七刚说得一句:“原来是黑吃黑。”便听得一阵挟风呼啸的利器破空之声,数支羽箭连翩飞至,二人伏身躲过。风寄月忽然一揽她腰身,童七猝不及防,随他双双滚至附近一张石案之下,刚刚以布帘遮好,一阵脚步杂沓之声,已纷纷跳入无数人众。
童七只觉胸腔一阵紧缩,发现风寄月沉重的身躯正压在自己身上,耳边是他灼热的呼吸,不由全身一阵紧绷,如拉满的弓弦。黑暗中,但见他一双闪亮的眸子近在咫尺,泛出幽幽柔光。
“哇——我们这下发了,大哥!”一个公鸭般的嗓子嗡嗡响起。
“哈哈哈……”另一个如夜枭般的嗓音桀桀怪笑了一阵,呼道:“兄弟们,还傻站着做什么?快搬啊!”
童七听到此,哪里忍得住?张口便要疾呼,蓦地里一个温热的东西覆盖下来,那一声喊生生堵在嗓子眼里。
童七呆了半天方醒起那温热的东西是什么,顿时呼吸一窒,全身更加紧绷,几乎就要断掉了。他柔软的唇以着不可思议的温柔在她唇上流连往返,仿佛她是易碎的瓷器。渐渐的便如烈火焚烧,汪洋狂肆,眨眼间令她晕头转向,不知身在何处。她心底迅速涌起一种似曾相识的激动的感觉,一种难以抗拒的臣服的感觉,方才紧绷的身子瞬间发软,犹如波涛起伏般生机荡漾。
为何会似曾相识?她无法细想,脑中已陷入一片鸿蒙。外面已是热火朝天,那些人开始搬珠宝了,但此时的童七已无暇他顾,她便如困在浅滩中的鱼儿,如饥似渴的接受着玉露甘霖,她甚至希望他永远不要停止。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他喉中逸出迷幻般的低吟。
但她的气息愈来愈弱,双手开始无力的拍打他,他终于松开了她。
童七深吸了几口气,缓过神儿,忽然一阵气恼,恼他,更恼自己,于是一掌向他脸上搧了过去。一声不大不小的巴掌声为嘈杂之声掩盖,并未引起注意。但童七却愣了。
她不曾指望能打中他,不过是想发泄一下莫名的感觉而已。岂料,她竟然轻而易举的打中了他,虽然她力气尚未恢复,那一巴掌力道不大,但效果无异。像风寄月那种人,被女子打一巴掌,不知会是何种表情?黑暗中,她看不到。
半天后,方听到他云淡风轻的声音:“有人这般亲过你么?”
童七再度呆住,继而恼羞成怒,双手用力一推,身子猛然坐起,不顾头顶撞上坚硬的石案,骑在他身上连连挥拳。风寄月竟然不闪不避,被打得咳嗽连连。
布帘猛地被掀开,满室珠光宝气赫然入目。
“有人——”那人刚刚吐出两个字,一道银光一闪,已被风寄月飞针射晕,怀中珠宝滚落满地。
这番异响引来数人,风寄月将童七揽在身侧,一把飞针激射而出,盗贼纷纷倒地,二人自石案下迅速钻出,迎面又射倒欲张口叫喊的数人。紧接着,索性顺手抓起珠宝当作暗器连连发射,瞬间躺倒一片。
于是,不断进来的人,不断中镖倒地,犹如连珠炮般个个击破。
终于不再有人进来,外面看守的首领奇怪的喊一嗓子:“你们都死在下面了么?还不快些!”
童七一阵好笑,真要叫他说中了。
那首领等了片刻,感觉不妙,亲自下来,一见到满地人影,骇然变色,拔足便逃,被风寄月一下射中膝盖、胸肋等几处,扑倒在地,晕了过去。
“他们已帮你搬得差不多啦。”风寄月笑道。
童七不理他,径自跑了出去,但见庙门前一溜马车几乎载满。又急急跑了下来,望着四周,喃喃自语:“这么多马车,怎么赶回去啊?”
风寄月微微一笑,连踢了地上昏迷的几个人,顺便踢开他们的穴道。“起来罢,继续搬,老老实实的便饶你们一死!”
那几个被踢中的人绝处逢生,哪有不惜命之理?忙不迭爬起来听命行事。
珠宝悉数搬空,风寄月又命他们一人驾一辆马车,最后携童七欲上其中一辆,为童七死命挣脱,含怒不语。
“怎么?还在生气?”他低声一笑,“身为女子,倘若一辈子也尝不到被人亲吻的滋味,岂不遗憾终生?而且,你也并不讨厌我亲你,不是么?既如此,何必——”
童七不待他说完,已一掌向他脸上搧去,但这次被他闪了开去。
“好啦,”他抓住她的手腕,“方才纯属意外,我是怕你叫出来惊动了他们。你以为我愿意亲一个小孩子么?”
此话更令童七火冒三丈,不由分说,挥拳相向,二人竟你来我往打了起来,自然都是童七狠命进攻,风寄月则一味闪避。
一干盗贼看得莫名其妙,想趁着内讧抓把珠宝逃跑,又不敢,只好干巴巴的看戏。
“好啦,你想打到天亮么?还是你不敢与我同乘一辆马车?”他一面闪避,一面笑问。
“我才不怕你!我是讨厌你!”
“原来如此。”他蓦然捉住她的手腕,眸中闪过一道罕异的光芒。“方才看你的反应,似乎情难自禁。怎么?莫非是你一面讨厌我的人,一面却又喜欢我亲你?这就糟了,我好像不想再亲你啦。直到此刻,我的牙齿还在发酸,就像吃了颗又硬又涩的青果!你想自己乘车,那请便吧。”说完,毫无预兆的放开她,自行上了就近的马车。
童七独留当地,被他的话绕得有些发懵,又气得无言以对,呆立片刻,一甩头,跳上另一辆马车,对目瞪口呆的驾车的盗贼喝道:“快走!”
那盗贼一激灵,一抽马鞭,迅速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