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始用力推风寄月,凭什么两个人的头发要她一个人解?风寄月却是一径沉睡如死。童七蓦然醒起轩辕笑点了他昏睡穴。这个死老头,十之八九是他!哎呀呀,自己最近真是倒霉啊!吃屎都赶不上热的!
当下,连忙伸指解开风寄月的昏睡穴。风寄月眼未睁开便翻了个身,童七被他一扯,“哎呦”一声扑倒在他身上,恰好压在他的伤口之上。尚未清醒的风寄月不禁低吟了一声,吓得童七慌忙起身,又被头发扯痛了,眼泪直流。
风寄月终于被牵扯清醒了,睁开了眼。
“风寄月,快解头发。”童七抹着眼泪,半支起身子,有气无力道。
风寄月一时未搞清状况,怔然道:“你哭什么?”
“头发……痛……我没哭!”她猛地瞪他。
“没哭?你还跑到我的床上来了。”他说着,忽然伸手一扯她,童七再度落入他怀中。温暖的大手旋即抚上她的脸蛋,轻柔的拭去眼泪,如羽毛飘落肌肤。“你是来看我的?”他的声音亦温柔起来。那般温柔,那般细腻,带着丝不易觉察的小心翼翼,丝毫没有往日的嘲弄与挖苦,温柔的都不像是风寄月的声音。暖暖的气息吹拂在她脸上,令她有种醺然欲醉的感觉。
蓦然间,她被他紧紧搂住,她的手再度抵住他的伤口,但他似是毫无所觉。他的黑眼睛里闪烁着前所未见的璀璨光芒,刺得童七睁不开眼。
“小家伙,谢谢你来看我!你知道,受伤的人总是希望朋友来看望的。”他对她微笑,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真诚的笑,是童七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的笑,一种真实的快乐。
童七心里蓦然间一阵怔忡,面色亦红了起来,讷讷道:“你……你受伤时一直希望我来看你?”
他的眼睛里热浪滚滚,灼烫的气息令童七受不了,垂下眼帘。
“小家伙,怎么了?”他柔声问,将她的手指放在唇边。童七立即感觉到他灼热的唇在她指尖轻轻摩擦,一股异样的电流瞬间贯穿全身,美如做梦。她猛地忆起他狂炙而持久的亲吻曾令她身心瘫软,一时心旌摇荡。但他只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面颊上,一派温文尔雅,柔情绵绵,再无猛烈的举动。童七甚至感到一阵异样的失望,险些就自动伸手去抚摸他如墨的头发,贴上他的双唇。
不对啊!不对啊!童七一阵惊心,忙不迭告诫自己:你昏了头啦!你可是讨厌这个人的!可是她的手脚不由自主的轻颤,心窝里一片茫然。
“小家伙,你是喜欢我的,是不是?”他柔声问。
童七宛若惊弓之鸟,浑身一僵,忙不迭抽出手掌,离开他的怀抱,手心紧握,头脑终于清醒了些,大声道:“这是我的床!你莫要胡说八道啦!快解头发!”
风寄月转头四顾,蹙眉凝思,蓦然轻轻一笑,低声道:“原来如此。”他亦完全清醒,似乎有趣的看着她。“谁干的?”
“除了你的倒霉师父,还有谁?”
“哦,原来是你。”
“放屁!你就我一个师父么?”
“还有老道,我且问问他……”张口便欲呼喊。
童七一把捂住他的嘴,气道:“你想将所有人都喊来么?你能不能与我一起下床?用剪刀剪开也成。”
风寄月灿然的眼睛紧紧盯视她,摇摇头,声音平板道:“此刻还不成。”
“那就你来解!”她气势汹汹的说完,再也支撑不住,一下子躺倒下去,瞪着床顶呼呼喘气。休息了一阵,一转头,发现他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看什么?该轮到你啦!”童七努力忽略他强烈的存在感,凶巴巴道。
“不必急着解开,如此正好可以好生说说话——”
“与你有什么好说的?”
“你就真的没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童七呼吸一窒,终于忍不住问:“你的伤怎么来的?”
他淡然一笑:“你真的关心这个?”
“咳咳……那个……倘若你是为童家受的伤,我童七亦非忘恩负义之人,将来定会还你这个人情——”
“哦?你打算如何还?”
“唔,倘若你哪一天也被人追杀,我也会救你。”
“那倒不必。”他冷冷道,别开脸,面上呈现一副淡漠的神气。“你大姐流产了?”
“嗯。”
“在性命攸关的紧急时刻,自己的相公跑去救旁人,换作任何一个女子也会伤心欲绝的。”
“你胡说什么?钟大哥救了我,大姐感激他还来不及呢!”
“没错,因为她以为自己的相公舍命相救的是自己的弟弟,若一旦知道了这个弟弟竟然是个女儿身,她恐怕会更感激吧?”他面上忽现一抹恶魔般的微笑。
“你……你好龌龊!我和钟大哥之间才不像你想的那样!你自己心里不干净,就将旁人也想得与你一般肮脏么?钟大哥是君子,你不过是个混蛋无赖而已!”童七极尽尖酸刻薄,心想,这下该戳到他的痛处了吧?这下他该暴跳如雷了吧?
“抱歉得很,”他的声调却是异常的平静,平静得令人难以忍受,面上神情深邃莫测,眸底深处闪烁着不知名的东西。“在我这种混蛋无赖的龌龊心思里从来容不下纯洁高贵的感情,尤其像你们这种热烈深厚的手足之情、君子之交,我也真想体验一下呢。你能告诉我那到底是怎样一种感情么?”
童七呆呆的看着他,突然感觉这个风寄月真的是个危险人物,深浅难测。
他突然坐了起来,连带的将她亦拽了起来,动作僵硬,不复方才的温柔体贴。
“你做什么?”
她话音方落,他已以手为刀,在二人纠缠的发间运力一劈,发丝迎刃而解,数根无着无落的长发在他的掌风下飘摇而舞,游魂一般,归于死寂。
他飞速下床,倒了杯凉水一饮而尽。当他再倒第二杯时,不知为何,茶杯骤然破裂,茶水顺着他的手指白亮亮的流在桌面上,旋即,他手一扬,茶杯破窗而出,跌在外面,传来清脆的碎瓷声。
他的一连串举止毫无顾忌,又似乎压抑着一股急欲爆发的力量,显得有些狂野骇人。
但是,下一瞬,他又笑了起来,换了个杯子,倒满水,道:“你不喝么?晨起一杯水,胜过百草千花。来吧,小家伙。”
童七呆愣愣的坐在床上不动,发丝垂在胸前,一双晶瞳在晨光中流光泛彩,恍若琉璃。
风寄月的眸子微微一眯,勾唇道:“怎么?我倒的水也是龌龊肮脏的么?要不要将你的钟大哥叫来?”
“你……无聊!”童七终于开口。
风寄月呵呵一笑,眸光冰冷。“说得好,我既龌龊又无聊,一个无赖而已!你的钟大哥乃清风明月的君子,高山仰止,我难以望其项背。不过,做君子可是要付出代价的!他不能为所欲为,不能随心所欲的取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哪怕他想得发疯,他也要克制自己。做君子很苦,我宁可做无赖。只要我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我也要得到!”
“你们本来就不能比!”
“又说对啦!他是天神,我是魔鬼,我们是天壤之别!幸好我不是他,我才不屑做什么君子!”他的话音里充满着一种肆无忌惮的狂妄与野性。
童七看了他半晌,忽然疑声道:“你是不是在嫉妒他?”她心中陡然闪过一念:莫非他喜欢自己?此念一起,她一阵莫名的兴奋,心口一股热流烫得她麻酥酥的,仿佛刚喝了数杯烈酒。但随之而来的一种暗自得意很快盖过了此种感觉。倘若风寄月喜欢上了自己,这岂不是天底下最大畅人心之事?那么往日在他面前受够的窝囊气,她要加倍的讨回来!感情往往是惩罚一个人的最佳利器。她似乎已看到风寄月傲岸挺拔的身躯拜服在自己脚下,双眸不由闪闪发光。
“你在琢磨什么?”风寄月的声音传了过来,“每当你一转动坏脑筋的时候,你的眼睛就亮得出奇。”他笑意盎然的看着她,“此刻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你不会以为我喜欢上你了吧?”
童七横了他一眼,不由自主的浮起一朵甜美的笑容,恍若晨雾中的玫瑰,吐露芬芳。“你嫉妒钟大哥,不是么?”
“你以为我因为喜欢你而嫉妒他?你的脑子怎么不好用了?你忘了我是不喜欢小孩子的?你就像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孩子!而对钟庭举,我为什么要嫉妒他?我可怜他是真的!他必将经过数度天人交战方能痛下决定。而这个决定无论是哪一个,对他这个君子而言,都是一种巨大的折磨。”
“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钟大哥有何折磨?哼,是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风寄月轻轻一笑,眸中的讥嘲之色愈甚。“想不到恶名昭彰、顽劣成性的小祸害童七居然满嘴的道德君子起来,莫非当真是物极必反?自己做不了君子,所以喜欢君子?这好像不是你吧?容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你不适合君子,他们会将你闷死!你天生是个不务正业、不安分的人,你喜欢兴风作浪,喜欢高山流水,喜欢冒险,而非一成不变、繁花似锦的平原!你为何不考虑一下,我们可以结成同盟军?”
“同盟军?”
“没错。我承认在某种程度上我喜欢你,因为你聪明又美丽,你本领高强,你捉弄人的本事样样精!”他轻笑出声,“但这喜欢非关男女之情,懂么?唔,就像哥哥喜欢一个调皮捣蛋的妹妹吧。我并不在意多一个聪明美丽的妹妹。如何?”他负手立于床前,目光谨慎的看着她。
“你是说,你要我做你的妹妹?”童七疑惑道。
“我们每次一见面不是吵就是打,莫若结成兄妹,或许能平安相处。你认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