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大哥,该你啦!不过我警告你,”她凑近他耳边,悄声道:“到了里面不要被迷晕哦,真的好香!”
钟庭举眉峰轻蹙,低斥道:“又胡说!”
童七嘻嘻一笑,将他推了进去,关上舱门。
青青含笑看着二人情状,柔声道:“你与你的钟大哥感情很好。”
童七本想厌恨她,无奈恨不起来,当下咕哝道:“是啊。”
“袍子是太长了,来,叫丫鬟剪掉一截,免得走路摔跤。”旋即叫来丫鬟照做。
呀,这个青青对她未免太好,不习惯呀。
“你的头发也湿了,散开擦干吧。”
“呃,不必了!”
“这如何成?会生病的。”遂命丫鬟拿来干净的帕子,再叫她们将童七的束发金冠卸下,发丝打散,以帕子轻轻擦拭。
童七惊愕连连,自己何时如此受欢迎了?幸好她长年男装,头发留得不是很长,遂放心的由丫鬟摆弄。她却不知,她散开头发的样子,活脱脱一个待字闺中的小姑娘,傻子也看得出。
“来,喝杯茶暖暖身子,虽说天不凉,但看你身子骨单薄,恐会受风。”青青含笑道。
“我身子好得很!”童七不由自主的反驳。
“看来,你忘了自己有心疾了。”一个令她讨厌的声音插了进来。
“怎么?你有心疾?”青青一脸惊讶,随即眸中浮上一层怜惜,“小小年纪这可如何是好?”
“无妨,她自己都不在意。”
青青对二人的熟识似乎并不吃惊,反倒叫童七暗暗称奇。
“对了,不知青青姑娘叫我们上来要说什么?”
“也没什么,”青青莞尔一笑,“不过想叫你换上干净衣服,擦干头发,怕你生病罢了。”
童七纳罕的皱了皱眉,随随便便的倾身来了那么一下,权当行了一礼,道:“多谢啦。衣服换好了,头发也干了,我与钟大哥要走啦。”
“不急。我对小七公子颇有一见如故之感,还请小七公子赏面喝杯热茶,共同游湖赏景如何?”
童七心念电转,却见钟庭举已换好衣服走了出来,便上前挽住他的手臂,笑道:“我钟大哥同意我就同意。”
钟庭举不明所以,只见到青丝披泻的童七,眸光一凛,斥道:“快将头发束好!”
“哦。”童七依言将头发尽数拢起,束上金冠。
“你们在说什么?”钟庭举终于温言道。
“我们想请钟公子赏面留下来把盏言欢、游湖赏景如何?”青青柔声恳请,宛若细雨春风,舒人胸怀。
童七扭头狠狠瞪着钟庭举,似乎一旦他点头,便要大义灭亲!
钟庭举自是不给她机会,婉言谢绝道:“府中尚有事务缠身,我们已游玩半日,该当回去了。”
青青当即面现失望之色,直叫童七暗生疑窦。忽听得一个温和之极的声音柔声道:“青青姑娘,他们执意要走,何必强求?由风某陪姑娘喝茶便是。”
童七一时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这是风寄月的声音么?没有丝毫的嘲讽、冷漠、轻佻,再看他的脸,眸光幽邃,静静凝注着青青,端的是温柔亲切!蓦然间,他转过脸来,又换上一副玩世不恭的面孔,眼光在二人身上一扫,唇角微微一勾,彬彬有礼道:“恕不远送。”
童七恍然回神,又听得青青遗憾的声音:“既如此,就不勉强二位了,后会有期。”
钟庭举回了一礼,与童七走出绣帘,身形连纵,在各游舫间飞身而逝。眼看便要接近岸边,一股疾风骤然而至,自人群中猝然射出数枚铁莲子,拐弯斜角,忽聚忽散,分打二人周身大穴!
眼看两人身在半空,避无可避。当此间不容发之时,二人四掌一击,借力向上急纵,铁莲子自脚底嗖嗖而过。又是一阵疾风骤响,二人双袖一挥,再度向上飞窜,拔高数丈,如双龙穿云、鹰击长空,众人直看得瞠目结舌。
二人放弃了登岸,在空中四掌连击,借力使力,联袂而飞,衣带如云,宛若敦煌飞天,煞是惊心动魄,叹为观止。
二人直至气力渐衰,终于瞥见一艘小船,空无一人,正是风寄月来时乘坐的轻舟。遂放下心来,双双降落。此时距离人群已有数十丈,安全了。
“到底是谁偷施暗算?”钟庭举喃喃自语,“会不会是……不会,那几名恶徒武功平平,他们的帮手亦不会有如此高强的暗器功夫。”
“黑道中会此等暗器手法的只此一家——游家!”
“游惊涛!”
“没错。”
“我们与他无冤无仇,为何下此杀手?”
“呃,一言难尽,他们嫉妒我。”
“此话怎讲?”
“他儿子喜欢的姑娘不喜欢他喜欢我,大抵如此。”
钟庭举呆了。“那你……打算如何处理……那位姑娘?”冤孽呀!
“什么处理?脚底抹油——溜呀!”
钟庭举瞪着她,作声不得。
“做什么这般看着我?嘻嘻,喜欢我的小姑娘很多哦。”
“你就莫要到处害人啦!”
“这是什么话?我管天管地管不了人心哪!她们喜欢我,我有什么法子?谁叫我这般风流潇洒人见人爱呢?”
钟庭举一把夺过她洋洋自得的折扇,在她头顶轻拍了一记,苦笑道:“好了,该回去了。”顺手捞起一根自上游飘来的竹篙,向岸边划去。
二人此次已有防备,一至岸边便凝神戒备,却再无动静。当下,飞身上岸,扬长而去。
回到府中,发现贺勇仍在,原来苏仁智派他来帮助童骏的,还带了一队士兵。
童七将白日之事告知了童骏,笑道:“没想到这般热闹,咱们一到此,紧跟着东王南王都来了,西王也少不了,而且连江湖黑道也参一脚。”
“还有风寄月,”钟庭举静静道,“他的威胁最大。”
“他嘛,不必理他,他是来会美人的,不做正事。”
“只怕他是以美人为幌子,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管他修不修栈道,渡不渡陈仓,讨匪一战可以开始了!”
次日凌晨,鼓角齐鸣,校场列兵,刀枪如雪,甲胄鲜明。童骏一身戎装开始点兵。
“张岩!此次任务就交给你,带上三百名步兵攻上山去,务必活捉盗匪头子齐章!山下自有骑兵接应。若然圆满完成了任务,我让你做中书大人的儿子!”
此言一出,众皆愕然。这不是骂人么?童将军喝多了?人家张岩缺爹不成?还不急了?
岂料,张岩竟然一脸感激之色,行军礼道:“多谢将军栽培之恩!”
原来本朝重文轻武极为严重,中书乃文官,一个小兵能当上中书大人的儿子,那是无上荣宠啊!这样的爹即便一大堆也不嫌多啊!
这时,贺勇率兵要求助阵,童骏答应了。
张岩便是那名绘制地形图之人,当下,率领三百名熟悉地形的步兵轻车熟路的攻向山寨。贺勇殿后。童骏童七钟庭举等率兵守住山下的出口。
山上骤然杀声震天,鼓角相闻,旌旗在望。不知过了多久,砍杀之声渐逝,想是已杀入山寨之中。
三人在山下耐心等候,至晌午仍未见一人下山,不免踌躇起来。
“他们二人共率五百名精兵,应该稳操胜算啊,何以到此时尚无动静?莫非是中了埋伏?”钟庭举担忧道。
童七沉吟片刻,道:“我上去探探。”
“我陪你去。”
童骏点头道:“去探探也好,你二人一起我也放心些。先吃些干粮再去。”
于是,将干粮分发下去,与众士兵一起进食。
吃饱喝足,二人轻装弃马,悄悄进入深山密林之间,行了一个时辰,但见两峰夹峙,峭壁陡立,峭壁之下,有一岩洞,洞前乱石林立,龙盘虎踞一般,壁垒森严。
“这岩洞定是强盗的藏宝之所。”童七轻声道。
“咱们进去看看,说不定宝瓶就在里面。”
童七眸光闪动,点点头,二人齐掠而去。
忽猛听得一声:“找死!”乱石丛中刀枪齐出,但见银光如雨,千点万点,疾射而来。二人凌空一跃,衣袖往下一拂,碎雨般的刀光枪影被迫得雨收光散。
数条汉子越空而出,将二人团团围住。二人也不搭话,飞身直上,指东打西,指南打北,有如行云流水,挥洒自如。刀枪棍棒,有如暴风骤雨,却连他们的衣角都未沾着!不一刻,那几名汉子纷纷倒地而亡。
二人疾奔岩洞,刚至洞口,一扇石门轰然落下,掩住洞口。二人互望一眼,同时跃开,但见寒光点点,箭如雨下。
“该死的贼子,居然设有机关!张岩他们多半已遭暗算!”钟庭举切齿道。
童七沉吟不语,蓦然拉着他向上疾奔。
疾行一刻,眼前忽然开阔,山岗合围,山道迂回,山寨若隐若现。
二人转至一座山岩之后,密林丛生。钟庭举拉住童七,道:“你在此地等我,我一人过去即可。切莫轻举妄动,等我回来!”
童七眼波一闪,答应了。
眼看钟庭举飞身而逝,其时天色渐暗,暮霭含山。童七靠着一株大树闭目歇息,忽觉气氛诡异,猛然睁眼,一条黑影倏忽而至。她正欲叫“钟大哥!”对方轻“嘘”了一声,却是一个黑衣蒙面人。
“你是——”
来人不由分说,一把拖住她向山下疾跑。童七哪里肯依,大打出手。
正缠斗间,头顶一声巨雷炸响,倒吓了童七一跳,顷刻间,一阵“噼里啪啦”之声,豪雨如注,劈头盖脸而来。
蒙面人紧紧拽住童七,奔向一个狭小的山洞,恰恰可容两人。童七被他拖进去,两人立时面面相对,肌肤相贴,心跳喘息之声,清晰可闻。
暮色暗淡,加之阴雨,山洞中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彼此只见对方一双闪闪发光的眸子,如星似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