鸨儿愕然道:“这可奇了!哎呀,好好好!小哥,你去罢,没我的事啦,啊!”火烧尾巴般溜了,屁股也顾不上扭了。
童七大摇大摆的随小丫鬟步入二楼最东头的一间雅室,未入先闻香,风吹帘动,心荡神摇。
“小七公子。”童七正四下打量,随着一个娇柔的嗓音,自内室袅袅步出一个高挑的美人,如一抹蓝影,令人眼前一亮。
“青青姑娘,打扰啦,我找风寄月!”她开门见山。
青青柔柔一笑,满室生辉。“风爷刚喝了些酒,我让他睡去了。”
“他又喝酒了?”
“他还喝酒了不成?”
“呃,与我爹喝了一些。他在哪里?”
青青指了指内室。童七看她一眼,不客气的掀帘而入。哇——这才是一个女子的闺房吧?满目粉红,幽香绕室,先自叫人醉了。再一看那薄纱般的粉帘之后,躺卧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便如一堆柔和的珍珠之间猝然突兀而出的一块礁石,格格不入,却又鲜艳夺目。
这个不要脸的家伙,果然跑到此地来眠花宿柳!
一股怒气隐隐萦绕胸间,踏前几步便欲猛地掀开粉帘,忽闻身后青青低柔的声音缓声道:“让他睡吧,他昨晚好像没有睡好,莫要打扰他。”
怪了,我为何要听你的?童七不管不顾,依旧“呼”的一声撩起粉帘,但见风寄月墨发泼枕,绣被绕胸,露出白色的中衣衣袖,睡得正熟。
“风寄月!”童七压下一阵奇异的视觉冲击,故意大声呼喊。
“小七公子!”青青走上前,微微不悦的摇摇头,“不要打扰他,否则,我只好送客了。”
童七一愣,真是臭味相投,这个青青看着娇柔有礼,却是柔中寓刚,绝非软弱可欺之辈。好,姑且依了她,看她到底是如何。
童七正无所谓的坐在桌边喝茶,听得门口一阵骚动,转瞬间跑进两个鲜活的人影,一黄一翠,跳脱如兔,口中直呼着:“青青姐姐,青青姐姐,我们来啦!”
“嘘!”青青嗔怪的连瞪两眼,轻声道:“禁声!寄月在睡觉。”
不料,那两个少女嚷嚷得更欢:“寄月哥哥也在么?哪里?哪里?”团团一转后,齐齐奔向床榻。
童七自始至终未看清她们的容貌。忽然一道蓝影一闪,那二女腰间已被一根蓝绸缠住,一扯,滴溜溜转了回来,撞在桌案上,“哎呦!哎呦!”哀叫连连,“青青姐姐,你做什么?我们不会吵醒寄月哥哥的!”
童七暗中一惊,这位青青姑娘竟然会武功!
“哼,我还不了解你们么?”青青淡然的松开蓝绸,粉面含嗔:“乖乖坐好,倘若敢发高声,即刻扫地出门!”
二女似是知晓她说到做到,闭嘴乖乖坐好。童七这才得以看清她们的容貌,一娇俏,一柔美,俱是明眸皓齿,美艳照人。啧!原来此地还藏有如此明珠美玉,看来这里肥水不少啊!呵呵,不若引一些支流到自己的“相见欢”去滋润滋润。不过,又觉哪里不对劲。心中疑团充塞,倒不急着走了。
那两名少女终于将目光转注童七身上,毫不掩饰其中的惊艳,尤其那名娇俏的黄衫少女,更是低低“哇”了一声,一惊一乍道:“好美的人儿!可惜,是个臭小子!”
那翠衫少女抿嘴儿一笑,轻声道:“在青青姐姐面前,哪里还有什么美人?”
“嘻嘻,我是不以一叶障目,阅尽天下春色!”
“哦?不以一叶障目?那寄月哥哥可也是个‘臭小子’。”翠衫少女灵眸流转,巧笑嫣然。
“什么,寄月哥哥才不是!除了寄月哥哥,旁的都是臭小子,臭男人!”黄衫少女脸红脖子粗的抗辩,一时声音大了起来,不等青青动作,慌忙又压低嗓音,问童七:“你叫什么?”
“童七。”
“我叫圆圆,是妹妹。她叫团团,是姐姐,我们在一起就是团团圆圆,一时也不分开!”
童七见她们与自己年岁相仿,坦率得惊人,倒是有些心喜,笑道:“很好听。”
“那是自然!是寄月哥哥起的嘛!”
童七一愣,那厢青青已轻责道:“声音大了。”
圆圆吐吐舌头,藏住脸,不敢再说。
室内一时静了片刻。粉帘内忽然响起一声绵绵低叹,朦胧的身影翻了个身。团团圆圆顿时屏息凝视,直听到里面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青青,我想喝水。”
二女便似松了绑的猴儿,一个抓壶,一个抢杯,十分默契的倒了杯水,如箭一般冲向床榻,掀开粉帘,一左一右围了上去。
“寄月哥哥,我们来啦!快说想我们啊!”圆圆脆生生的嗓音急不可待的响彻内室。
“是你们?唔,是好想你们。”风寄月含笑的声音。
“哈哈,我们就知道!”便是两下响亮的“啵啵”声,不知两人亲在了何处。粉帘轻拂,倩影如蝶,看不见里面到底如何。
“莫要淘气了。你们到底跑来做什么?”青青一面准备凉水,一面问。
“再有几日我就十五岁啦!寄月哥哥,我可以嫁人啦!”圆圆睁着大大的圆眼睛,欢天喜地的振臂高呼。
“哦?你有这般大了么?”风寄月逐渐悦耳的声音漫不经心的响起。
“有啊!有啊!寄月哥哥居然连人家多大了都不晓得,该打!”圆圆不依的顿足。
团团笑道:“寄月哥哥,这小妮子日日板着手指头数日子,就盼着早一日嫁人呢!”
“你莫笑我!谁不知你比我还急,你可比我大呢!”圆圆冲她做鬼脸。
这时,青青已拧了个凉帕子递了过去,接过空水杯,伸指连连点上团团圆圆的额头,嗔道:“莫要痴心妄想!又不是不知道你们的寄月哥哥终身不娶!”
童七暗暗一惊,原来她们都想嫁给风寄月!这叫什么?娥皇女英?这风寄月竟要坐享齐人之福?
“什么终身不娶啊!”圆圆又高声反驳,“那是因为我们还没长大!如今,我们都长大了,寄月哥哥自然要娶啦!寄月哥哥一直在等我们!”
青青微微摇头,“那就好生问问你们的寄月哥哥吧。”走回桌边,放下水杯,只向童七微微一笑,并不搭话。
童七摇着折扇的手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悠悠望着粉帘之后的人影。
团团拿过外袍温柔的替风寄月穿上,圆圆则一叠连声的问:“寄月哥哥,你说,你是不是可以成亲了?你是不是可以娶我们了?”
风寄月叹了口气,道:“我不会成亲,你们就是长到二十岁,我也不会娶你们——”他一面说,一面掀帘下床,一眼看见坐在桌旁凉凉观望的童七,微微一顿,面色不变,继续道:“因为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我想娶的人。”
他站了起来,圆圆呆了一呆,扑上去就抱住他的腰,不依的一径摇晃。“不成!不成!我和姐姐一直拼命长大长大,就是等着你来娶的!你不娶,我们就做尼姑去!”眼中已是泪盈双睫。
团团亦是神色黯然的扯住他一只衣袖,盈盈大眼,欲说还休。
童七直看得晶瞳大张,不复方才的悠然。这团团圆圆看来用情甚深啊!这风寄月哪里值得她们如此要死要活的?与他一起过日子,还不气死呀!
“你们安静一下,放开寄月,他有客人。”青青平静无波道。
“不要!”圆圆的眼泪已流了下来,埋头在风寄月怀中嘤嘤哭泣,团团亦是伏在他肩上呜咽。
童七的扇子握在手中看得一阵恍惚,耳中听得青青略带歉意的声音:“对不住,小七公子,她们两个让你见笑了。”
“唔……”童七回过神,以折扇蹭蹭额角,讪讪道:“确实没见过,呃,场面比较震撼,容我回避一下……”
“不必,小七公子亦是惊世骇俗之人,这算什么?”
童七怔了怔,她怎知自己惊世骇俗?不由瞟向风寄月,后者正温言安抚二女,似是感觉到她如刺的目光,转过头来,勾唇一笑,道:“为何你每次都前脚轰我走,后脚又找上门?这次又是何事?”
童七咬咬唇,道:“不是我找你,是我爹发了疯似的定要找你!他那牛脾气一上来,任谁也劝不住!”
圆圆听出了门道,止住哭泣,猛地站出来冲着童七大声喊道:“臭小子!居然敢轰我的寄月哥哥!你找打!”挥拳便上。
童七伸扇一格,故意嘻嘻一笑,在她脸上一摸,一脸风流道:“我轰了又怎的?你心疼了?不成,小女孩还是开开心心的好,莫要动不动就流眼泪。来,笑一个。”
圆圆大怒,连连挥拳。童七一面轻松闪避,一面春风含笑道:“你不是我的对手,莫要累着,来,请上座。”纤足一勾,一把贵妃椅“跐溜”滑了过来,娇躯一转,托着圆圆的纤腰轻轻一按,圆圆不由自主的跌坐在椅中,一呆之后,怒目相向。
童七迅速倒了杯茶水,递与她面前,笑道:“消消气。”
圆圆一掌将茶杯拍飞,弧线过处,白影闪动,眨眼间,童七已手托折扇,稳稳的接住茶杯,滴水未漏。
“圆圆姑娘,你既不愿喝就早说嘛,害得我白费力气。”说完,自己仰颈而尽。当她去放茶杯时,方才发现这茶杯正是刚刚风寄月用过的,不由一呆,面上微微一红,连忙打开折扇扇风掩饰。
耳中听得青青含笑的声音:“啊,没想到,小七公子原来与寄月关系甚好呀。”
童七愣住,见她眼望茶杯,不由折扇一合,勉强笑道:“我们还算有师生之谊。”面上红潮愈发鲜艳,竟是控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