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七眼一瞪,踢桌子摔盘子,无法无天的大发脾气,竟不小心烫了手。
烟霞慌忙上前捧着她的手,连连吹气,不满道:“少爷这是做什么?当驸马爷不好么?多少人烧香拜佛还求不来呢!定是少爷家的祖坟冒青烟啦,改天赶紧祭祭祖,莫要再这般不尊不孝啦!”
童七一把抽出手,狠命点了她额头一下,恨不得给她来个五指山下一片红!但看看那白玉般的脸蛋,终究未忍下手,恨恨的来回踱步,折扇猛摇,发丝狂舞,衣摆飞旋不止,整个人便似一道火焰狂风。
“少爷,您若是不喜欢公主,赶紧去告诉老爷啊,在这里一个劲踩地板有何用?皇上圣旨一下,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啦!”
“告诉老爷有何用?皇上只会以为那是推脱之词!介存哥哥,你得帮我!”
耿介存一愣,连连点头:“你说你说,我一定帮你!”
“你赶紧进宫找到我爹,当着文武百官及皇上的面,就说我在鸿悦酒楼心疾发作,忽然昏迷,叫我爹速速回府!”
“好!”耿介存一刻不耽误,直奔皇宫而去。
“少爷,耿三公子可靠么?这可是欺君之罪呀!”烟霞忧心忡忡道。实在想不通啊,当驸马不好么?
“可靠可靠!哎呦,真的好痛,快去叫钟大哥来!”说罢摊在桌边,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烟霞吓了一大跳,白着脸道:“真……真的发病了?少爷!你……你千万挺住,奴婢马上去叫大姑爷!”一阵风般卷了出去,将出酒楼时,又脚跟一旋飞跑回来,找到掌柜,尽职尽责的叫他好生照看童七,这才急急惶惶的奔了出去。
童七悄悄睁开一只眼睛,看着掌柜惊惶失措的跑了进来,索性闭上眼睛睡起大觉来。待钟庭举面色苍白的赶到时,她早已酣然入梦,睡得双颊潮红。但六神无主的钟庭举根本未发现这些,一见到“昏倒”在桌旁的童七,呼吸瞬间停止,脑中空茫一片,木然的走上前,小心翼翼的抱起她。
童七睡得正香甜,之前又喝了酒,咕哝一声,竟是未醒。
钟庭举抱着她,便如托着一片羽毛,心中骤然一痛,眼眶发酸。
“好好的,怎会突然昏迷?”此时,他方顾得上问烟霞。
“耿三公子刚刚找到少爷,说皇上分外赏识少爷,要招少爷为驸马!”
钟庭举浑身一震,僵住了。
“大姑爷,你怎么了?您可要抱好少爷呀,若掉下来可就糟糕啦!”
钟庭举凶狠的瞪她一眼,吓得她猛吞口水,不敢再说。暗暗纳罕这二人的反应怪异得很!
钟庭举将童七抱进楼下的马车,迅速回府。一路上,他呆呆盯着那张红扑扑的脸,终于紧紧搂住,将脸埋入她乌云般的发间。
童骏几乎与他们同时到府,一见到钟庭举抱着“昏迷不醒”的童七出马车,一个趔趄险些跌倒。怎……怎么回事?这么跟真的一样?忙忙的奔上前,扒开童七的脸细看,心中是十五支吊桶,七上八下。
“庭举啊,小七她……她怎么回事?”
“岳父,进去再说吧。”
看着钟庭举难看之极的脸色,童骏一阵心惊肉跳。想起刚刚在宫里耿介存似有话对他讲,却被他父亲耿忠叫走了。
钟庭举将童七放置床上,方低声道:“听说皇上要招小七为驸马。”
仿佛当头一个霹雳,震得童骏魂飞魄散。“我……我怎的从未听说?”
“皇上马上要下旨了。小七定是受此刺激……”
童骏眨眨眼,刚刚理清了些头绪,门外传来仆人的高呼:“老爷,皇上派太医为小少爷看病来了。”
“轰”!又是一个焦雷劈下。倘若让太医诊病,那童七的女儿身便无法再隐瞒,皇上一旦知晓,欺君是小,只怕进宫是断断逃脱不掉了!当下,咬牙上前,一个劲拍着童七的面颊,催命般的低叫:“小七!小七!快醒醒!快醒醒!小七!”
童七终于睁开眼,蹙眉道:“爹啊,你快打死我啦!”
“再打不醒就真成死人啦!快!快走!”童骏气急败坏的低吼。
童七一跃而起,吓得钟庭举一呆。
“爹,我又要被扫地出门啦!”
“死小子,太医来啦!你……”
童七面色一变,二话不说,直奔窗口。
钟庭举回过神,亦奔了过去,二人双双越窗而出,溜出将军府。
“小七,我们要去哪里?”
“钟大哥,你不必陪我,我有地方去。”
“你要去找风寄月?”
“不是!”
钟庭举点点头:“走吧。”
“钟大哥?”
“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跟着。”
童七叹口气,无奈道:“好吧,那就快走!”一扯他袖子,二人飞身而逝。
再说童骏这边,只对太医说,童七已被送往一个道观求神医病,并说童七天生心疾难愈,不宜成亲。太医只好回宫复命。
海天一色,春暖花开。海面上飘荡着各式各样的渡船。其中一艘刻印着太阳月亮图案的渡船紧随着一艘异常华美的游舫,与它始终保持一船之隔。晌午,两船先后停下,无所事事的晒太阳。
游舫的船头坐着一位温润如玉的男子静静垂钓,脚边一个木桶中“噼里啪啦”的挣扎着几条鱼儿,溅出一些水花。男子修长白皙的手不时逗弄着它们,面上浮现宁静满足的笑。午后的阳光暖暖的照在他俊美的面庞上,一派祥和。
“钟大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娇慵的响起。那双宁静祥和的眸子立时爱怜横溢,宠溺的望着舱门。
一只玉兰般的小手打开舱门,露出一张睡意犹存的俏脸,而后一摇三晃的步出一个纤细人影,边打哈欠边一屁股坐在木桶边。
“哇——钟大哥,你好厉害,钓了这么多啦!哈哈,晚上可以吃烤鱼啦!”
“小馋猫!”钟庭举一点她额头,“我早就猜到你一醒来就会要东西吃,喏,厨房里有烤好的。”
“哇——钟大哥万岁!”童七喊着冲入厨房,端出一托盘的烤鱼,尚热气腾腾,逸出阵阵香气。
童七边砸吧嘴儿边大快朵颐。“唔,好吃!鲜嫩可口,火候恰到好处!钟大哥,你的手艺愈来愈棒啦!”
“你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我再不学着做,难不成我们都饿死?”
“嘻嘻,钟大哥,你真好!我早就说过,你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啦!唉,可惜我童七不是女儿家,否则,我一定将你抢过来!”她吐吐香舌,小声道:“莫要告诉大姐哦。”
钟庭举手中的钓竿倏地一沉,一片乌云瞬间罩上他的眉心。
“钟大哥,你是不是想大姐了?我总霸占着你,大姐会不会吃醋啊?”
“莫瞎说!”钟庭举轻斥一句,聚精会神的盯着海面上飘动的浮标,一动不动。
“钟大哥,给我讲讲你和大姐是如何相好的吧?嘻嘻嘻嘻……”她掩嘴一阵鬼笑。
钟庭举瞥她一眼,哼道:“你怎的跟个女儿家一样喜欢听这些?”
童七一愣,反驳道:“谁说只有女儿家爱听这些?偏偏我也爱听!哼,如何?”一个劲扯他的衣袖,十足的八卦相,“钟大哥,横竖无事,说来听听嘛!你看,阳光如此灿烂,大海如此可爱,呃,还有烤鱼如此香,若再有美丽动人的故事可听,呀,岂非人生一大乐事?”
钟庭举失笑,沉默片刻,突然问:“小七,你可有喜欢的人么?”
“咦?是我要听你的故事,不是我的!”
“我知道,我先问你。”
“自然有啊!”
“谁?”
“好多!爹、娘、钟大哥你,还有姐姐们,还有其他五个姐夫,你们都是我最喜欢的人!”
“没有旁人了?”
童七歪头思索一下,蹙眉道:“好像没了。”
钟庭举松了口气,却欲言又止。
“钟大哥,你快讲啊!”
钟庭举呆了片刻,终于低声道:“其实很简单,我的马车撞了一诺,她受了伤,我自然不能不管,便背着家里给她治伤。一诺怕家里知道后两家嫌隙更深,便也未向家里说,只托人告诉家里去朋友家做客了。”
“哦,如此一来你们就好上了?”
钟庭举面上微微一红,喃喃道:“大抵如此。当时正值情窦初开,很容易动情,而且,我对一诺有责任。毕竟,为了治她的伤,我们有过……肌肤接触。一诺十分害羞,她此生决计不会再嫁给旁人。”
童七听得有些糊涂了,迷惘道:“有了肌肤接触就必须要成亲么?不成亲大姐就嫁不出去了?”
“唔,大体上,这关乎你大姐的清白。”
“她不说,你不说,谁知道?”
“我们自己知道。”
“呼——还好,你与大姐是两情相悦,倘若碰上个自己不喜欢的,那岂不亏大啦!”
钟庭举苦笑不语。
童七拿过一条烤鱼凑至他口边,笑道:“喏,你也尝尝。”
钟庭举拭净她油腻腻的嘴巴,方才拿过烤鱼吃起来。“好像淡了些。”
“淡了才好,才可以多吃!”
二人吃饱鱼,便坐在船头继续闲聊。童七的视线扫过不远处的沼泽岸边,忽然发现一个发亮的黑色形体,平滑的鱼鳍飞速游动。
“一条鲨鱼!”她惊叫道,“不,是两条……一二三条鲨鱼!老天!此处竟有鲨鱼出没么?”
钟庭举当即立起身,摸出几个鱼钩准备当暗器发射出去。
“钟大哥,且慢!鲨鱼一旦受伤流血,便会引来更多的鲨鱼!”
钟庭举正凝眉思索,忽然发现鲨鱼们突然一头扎入水中消失不见了,而一直吹动的清风骤然消失,他惊诧万端,却听得童七一声惊呼:“不好!”
他慌忙转过头,但已经太晚,只见在他们身后海平线上飞速聚拢来一大片乌云,穿过海水,铺天盖地的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