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在别人家做客居然睡到这么晚!真是脸皮够厚!”圆圆一见她便出语相讥。
童七不理她,故意跑到风寄月面前,甜甜一笑,一把拖起他,径直奔向花厅门口,张开双臂,面对白花花的世界,泛着淡淡的粉红,极其瑰丽壮美。一轮艳阳已升至屋檐,新鲜得便如刚刚出炉的大烧饼。
童七挽住风寄月的手,回头朝圆圆坏坏的一笑,扮个鬼脸道:“小醋坛子,你不出来晒晒太阳么?你那浑身的酸味熏得满屋子都要倒啦!”不待圆圆蹦出来跳脚,已拖着风寄月一路“咯咯”笑着,跑到院子里玩起雪来。
一屋子人诧异相望,这二人几时如此要好了?
童七团了两个大雪球交给风寄月,防备着圆圆突然袭击。果然尚未备好,一个雪球已凌空而至,在她肩上散开,飞得满颈都是,雪水顺颈而下,冰得童七连连尖叫,忙不迭抖落衣领,抓起风寄月手中的雪球飞掷出去,一面急急道:“快帮我团雪球!”
那厢,团团圆圆及甜美少女已组成一阵,合力进攻,最后,连何冲亦挽袖子加入。青青遥遥观望,轩辕笑则撇撇嘴,拍拍屁股走人。
“不成!又是以多欺少!不成!”童七藏在风寄月身后,连连挥手。
那几人便飞速绕至她身后,连番攻击。一时间,乱雪连天,飞花溅玉,笑闹之声不绝于耳。
童七边躲边忙着团雪球,一抬头,发现风寄月只是含笑看着她,并未动手,不由急道:“快些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忘了?”
风寄月拂去她头上及衣领上的碎雪,只说了句:“好。”便扯开外袍,一下将她从头裹到脚,严严实实,密不透风,雪球再也打不中她了,但她也险些被闷死。
“风寄月!”她捶着他的腰,气喘吁吁的挣开,小脸通红。刚缓了几口气,一个雪球挟风而至,“啪”的击中她的右眼,劲力十足,拍得她眼珠子生痛。她哀叫一声,不依的顿足:“是谁?好狠哪!”捂着眼睛连连吸气。
风寄月慌忙拉下她的手,右眼已经又红又肿,眼泪直流。他顿时眉峰一轩,面色一沉,冷眼扫向圆圆,淡淡道:“大家玩闹而已,你竟然当真!”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却足以冷得令人遍体生寒。众人一呆,他已抱起童七稳稳的走回屋去。
童七揽住他的后颈,见到青青与何冲俱是一脸若有所思,而圆圆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她不及再看团团及那名甜美少女,眼睛已受不了的闭上了,伏在他颈边,不由自主的嘟哝:“风寄月,好痛……”
她腰间的手加重了力道,一个轻吻落在颊边,她周身一颤,呆了。
直至风寄月将她放置长榻上,她方醒过神,讷讷道:“风寄月,哥哥好像是……不能亲妹妹的……”
“谁说的?”他似是不以为然的拿来凉帕子敷上她的眼,“有的地方,哥哥是可以亲妹妹的,妹妹也可以亲哥哥。”
童七愣了片刻,陡然忆起自己也曾亲过钟庭举,遂释然的笑笑:“是啊,我还亲过钟大哥呢。”
“你说什么?”他猝然大声,吓了她一跳。
“我……他重伤昏迷,醒过来后,我一高兴,咳咳……就亲了他一口嘛。”童七不在意的道。
风寄月猛地将凉帕子抓下来,一面浸入凉水中,一面面无表情道:“亲的哪里?”
“呃,脸。”
“不能再有下次,你是女儿家。”他的脸色似乎缓和了一些。
“哦。”她嘻嘻笑。
“笑什么?”
“嘻嘻,笑你一本正经的样子,这回好像不是故意装的哦!”
他莞尔一笑,漫不经心的道:“钟庭举在你心里倒占着很重的位置。”
“唔,除了爹娘,就是他了吧。啊,我才发现他还排在我的姐姐们前面呢!嘻嘻,她们知道了定要追杀我。”
“感情果然够深厚。”
“那是自然。上次他受伤,只要一想到他会死,我就好难过。还好,那老混蛋救了他。啊,是你叫他救的,谢啦!没想到,你对他还挺好心。”
风寄月转过头喃喃低语:“他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你说什么?”
“你躺好。”
“不是这个。”
“好啦,不过一阵耳边风,何必在意?你对我的话不是向来如此?”
童七一噎,转过身去赌气不理他。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肚子都“咕噜噜”叫了,转过身,却发现他依旧方才的姿势,望着窗口怔怔出神。
“喂,风寄月,我该走啦。”
风寄月转过头,极深的一双眼睛,盯着她看,似乎透过她在凝望不知名的某处。
“风寄月?”童七碰碰他,心中隐隐不安。她突发奇想,她宁可他是从前那个冷嘲热讽恶声恶气旷逸不羁的风寄月,而非此刻一派死气沉沉。
“风寄月,其实,我挺喜欢与你斗嘴,那让人精神勃发。你是不是有什么要说的?”
他微微一笑,匆匆碰了下她的脸,道:“回去吧。”
“风寄月,是不是你的伤……我看看。”说着扒开他衣襟,轻轻揭开白纱布,伤口很深,像是梅花镖的杰作。“你真的不痛?”
“感觉不大。”
“这么重的伤,险些就射入心脏了,你怎会……”她说着忍不住凑过去吹气。
风寄月一把抓住她,掩住衣襟,淡然一笑,“好啦,你一吹反而痛了。”
“怎么会?”童七白他一眼,“我吹的可是仙气,能助你早日康复呢!”
“但愿如此。吃完饭再走吧。”
“谢啦。我再多待一刻,你那个团团圆圆姊妹花定会气出个好歹!嘻嘻,我童七向来不舍得小姑娘伤心难过的,顶多捉弄捉弄就成啦。看她们都对你死心塌地的,还有那个长得甜甜的小姑娘,她叫什么?那天一见到你的伤哭得好伤心。唉,如此多的小姑娘喜欢你,难怪你狂得没边呢!好啦,我走啦!哈哈,我该回去处理掉烟霞那丫头啦!”说罢,转身出屋,一路上,直听得她不断的高呼:“我走啦!我走啦!”算是与每个人打了招呼。瞬间芳踪渺渺,清音远逝。
童七并未直接回将军府,而是赶至“魔翡翠”,查点了一番新收的那几名盗贼。此时的“魔翡翠”包括海陆已增至五千人,说是一支以一当十的水陆两军并不为过。
童骏自山东回来后只将原班人马归还于朝廷,私下招募的童家军远在山东之时便已原地解散。因为私募兵马实乃朝廷之大忌,更何况刚刚经历了三王之乱,皇帝杯弓蛇影,对手握兵权的童骏是既爱又惮,不敢全心信任,一直在绞尽脑汁要令童骏死心塌地的效忠。但恨就恨在,这童骏近些年来看似无所作为,却一条小辫子也抓不着。无为而安。
大臣过于完美亦是帝王的心病,你抓不着他的短处,便无法拿捏他,无法拿捏他,便无法令他死心塌地。这自然是帝王一厢情愿的想法,就因为一些过于刚直的大臣无所好,既不好色又不贪财,皇帝无法收买,故不加重用。
童骏算是一个特例,他太会打仗呀。就好比唐僧虽不满孙悟空的一些作为,但他又得靠这只孙猴子为他斩妖除魔。动不动还得念念紧箍咒,提醒提醒他师父的权利无所不在。
但皇帝与童骏均未料到的是,在山东新募的新兵并未真正解散,朝廷的军队前脚一走,他们后脚便被三脚猫带回了“魔翡翠”,与原部编在一起,已训练成一支愈加强大精锐的童家军!
童七巡视了几天,又命三脚猫率领一干心腹将领趁夜赶至“相见欢”,将珠宝拉回“魔翡翠”。
待她回到京城已是十多日之后,首先便被烟霞的唾沫星子几乎淹死,咸鱼一般耗在床上干听了半晌,抹抹脸,若无其事的来到钟庭举的房间。
“钟大哥!你没事了吧?”她一把扯住立于窗前若有所思的钟庭举转圈圈。
钟庭举立时眉头紧蹙,嗔道:“这些日子跑到哪里去了?我才刚好,你便迫不及待的出去透风么?陪我的这些日子,是不是闷坏你了?”
“才不是!”童七撒娇的扯着他的衣袖,满脸欢悦之情。“钟大哥,你果真全好啦!”
钟庭举这才慢慢转嗔为喜,揉着她的头发,低声道:“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找你了。”
“我这么大个人了,又不会丢,找我作甚?你当我还没长大啊!”
钟庭举长长一叹:“你若是永远不长大多好啊!”
“嘻嘻,那我不成妖怪了?”
钟庭举望着她,眉峰隐隐一蹙,似有千言万语,俱化作一声叹息。
“钟大哥,你怎么了?”
“没事。小七,你刚回来,去休息休息吧,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你还没有待够么?”
“唔,有些事,我需得好生想想……”
“啊,风寄月说你好像有什么心事,还说你将来必定会痛苦,莫非是真的?钟大哥,你遇到什么困难了么?”
钟庭举面色大变,沉声道:“你又与那个风寄月在一起了?我说过你要离他远些,那个人心思难测,你会吃亏的!”
“不会啦,钟大哥!我与他已结成同盟啦,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情同手足。他不会害我!”
钟庭举目光严厉,竟有些咄咄逼人道:“你就相信他了?此人背景极其复杂,眼神冷酷,性子风流,你如此聪明怎会轻易相信他?”
“钟大哥,你也说我聪明嘛,那我自然不会看错人,他对我真的很好,绝对不会害我,你就放心吧!”
钟庭举呆呆的看着她,喃喃道:“你几时竟这般护着他了?我最后一次见到你们时,你对他还冷若冰霜!”
“呃,我……我也不知怎么回事,总之,我如今就是相信他嘛!钟大哥,他小时候有多苦你都想象不到,不能怪他游戏红尘。倘若换作旁人,不出五岁就夭折啦!他能活到如今,而且丝毫未被打垮,我倒对他生出几分敬佩啦!”
“这便是他的狡猾之处,勾起你的同情心,消除你的警戒心。此等伎俩,你也上当?”
“不是!我相信他一个字也没有骗我!那种表情再如何装也装不来。而且,他说的极其轻描淡写,我相信,真实的经历比他说出来的要凄惨十倍不止!风寄月那种人,绝非一个希望旁人同情而诉苦的人!相反,他定会讨厌旁人同情他!”
“你倒是越来越了解他了!”钟庭举语音轻颤,眸中怒气隐隐,忽的捂住心口,跌坐在床上。
“啊?钟大哥,你怎么了?”童七骇然失色,慌忙上前扶住他。
“没事。”钟庭举摆手挥开她,喘了几口气,道:“过一阵就好。你出去吧。”
“不成!你都这个样子了,我如何能走?”童七紧紧攥住他的手,担忧道:“钟大哥,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钟庭举缓缓抬起脸,眸光不住跳动,握住童七的手忽紧忽松,手心俱是冷汗,似是在做苦苦挣扎。终于将她拉近少许,将手放在她的腰间,声音沙哑道:“小七,倘若我死了,你会如何?”
“你胡说什么?好好的为何咒自己死?不成不成!你是不是发烧了?”说着将手贴上他的额头。
钟庭举连忙将头闪开,低声道:“小七,我想歇息了。”径自躺上床去闭上眼睛。
童七呆了片刻,道:“好吧,你好生歇息,我走了哦。”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心里烦躁,家里哪里呆得住?转身便抓了烟霞直奔鸿悦大酒楼。
就在她臭着脸,一路暴走的来到酒楼,不断寻衅闹事之时,一个晴天霹雳令得她一口茶水喷了烟霞满头满脸,险些晕过去。
“什么?你再说一遍!”她一把抓住耿介存的衣领,气势汹汹的追问。
“童七,你莫激动,先坐下。”耿介存脸红脖子粗的掰开她的手,“我也是刚听说,皇上马上就要宣旨啦!童七,你的意思呢?”耿介存担心的看着她。
“岂有此理!”童七暴跳如雷,折扇狠命敲着桌面,凿出一道道深痕,“要小爷我当驸马,凭什么?我誓死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