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敬很少做傻事的。”他的补充有些心疼的细碎。
凤火山很少下雪的,清暮跟着华仙然走进他的石屋,坐在石桌旁边,华仙然说了很多不着边际的话,态度和平日一样有些飘渺。
直到清暮和华仙然说到魔离宫,说到莫倾狂的名字,她才发现她师傅的神色终于开始发现了剧烈的变化。
华仙然有些不可置信地瞪着清暮,手指发颤,猛地灌了一口酒,走到窗边,看着石屋外,那漫山遍野的曼陀罗,笑得有些仓皇凄然,指着那些曼陀罗道:“颜儿,你知道为什么师傅在这凤火山种如此多黑色的曼陀罗吗?”
清暮隐隐感觉华仙然要对她说什么,走上前去:“徒儿不知。”
“哈哈哈……”他仰头大笑,半晌,静下看着清暮,将他一直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哀伤一点点流露出,“颜儿,你本不属于这里的,都怪师傅把你招来的。”他抚摸着她的头发,突然埋在她的肩头大哭了起来。哭声凄厉。
“师傅?”清暮扶住他的肩,这样的华仙然她从未见过。
“师傅只是很想她,可是她死了,被我亲手害死的,我没有办法,找了几年才找到凤火山的这只传说中的凤凰,按照古藤书上的古老寓言,借助火凤的神力和我华家的仙灵的头骨,将你已经轮回转世不知道到哪世的魂魄招了过来,想让你召集四兽,助火凤打开御诏,那个传说的御诏是神受的,只要在上面用九天凤女的血写下愿望,就一定会实现,我想要你去救活她。师傅……对不起你,师傅,太自私了!”华仙然很惭愧的说道,如果一开始他是利用,可是几年的相处,他已经把她当做女儿来看了,莫倾狂他从小就认识,活了五十年却依旧不老的妖怪,他曾经的情敌。
多年前他,笑颜,还有莫倾狂之间有着一段很深的牵绊,笑颜的死,是他一生的痛,至此隐匿江湖;却是莫倾狂一生的殇,由正入魔。那段想起来就撕心裂肺的过去,无疑是他们一生的劫。
他看着明显没有没有消化过来的清暮,有些激动地抓着她的手:“不要去魔离!他会毁了火凤的,包括你!他爱笑颜,我曾经的妻,可是他也恨她,他更恨我,害死她,他不会原谅我们的,他说他会毁了一切,包括整个御血大地,让我们一生背负残害苍生的罪恶!”
清暮有些发颤,被华仙然眼中的骇然还有那句背负残害苍生的罪恶所惊骇住。
她等他安静下来,还是有些难以消化,可是清眸却有着她的坚毅:“师傅,我不能答应你,你为了自己……所爱”她顿了顿,眉头结了一下,“把我召唤过来,离开我的至亲,我是不能理解你的。但是你教我武功,待我如父,我依旧敬你。我要离开这里去救我的至亲,来到这个时空我已经留下了很深的印记,不再仅仅是一个帮助你实现愿望的人……也许,在一切平静之后,我会继续去寻找四国神兽,帮你实现你的愿望,可是现在我必须要去拯救我的家人和朋友。”
她看着他有些复杂,她想他得好好消化她所说的话,那些年来曼陀罗花中,他的谆谆教导,山石中二人的轻功追逐,在山洞中修炼心法后出关他醉醺醺的笑容,还有他慈爱如父的目光……很难让她接受,这一切都是有前提的,有交换的。
带着火凤,她有些仓促地出山,任凭身后那一句句哭喊醉熏的“颜儿!”她都置若不理,思绪有些仓惶地走向山下,想借着体力的消耗来缓解一下自己有些纷乱的心绪和伤到的心。
飘舞的雪花中,东方焓的肩上,额上还有鬓角都堆了一点点的积雪,虽然凤火山周围分不清白昼黑夜,可是他却能隐隐约约感觉,他似乎在这里站了一天一夜之久。
清暮走出凤火山中,打开华仙然设得结界开关,一片银白素裹中,一抹杂眼的紫触进了她的清眸,她的身体僵了僵,站在他的不远处,看着他,抿了抿唇,清颜透着一种冷漠的僵然。
东方焓看着她,察觉到她目光有些凌乱的微红,心扯了扯,静默半晌,朝她走去,他抱着她,察觉她的颤抖,紧了紧。她没有推开他,因为她此时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我想我错了,所以站在这里受罚,想着你出来看着,也许心疼了……就会原谅我。”
清暮的眼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伸出手,抱住了他:“就一会,不过我还没有原谅你。”
静静相拥的两人,在天地间旋舞的雪花中,火凤在四周翱翔,将流逝的瞬间一下子拉成了永恒。
那短暂的永恒过后,清暮无情地推开东方焓,她又恢复冷淡道:“不要跟了。”
她与他擦身而过,火凤随后,越走越远,他看着她的背影,雾眸细碎,依旧踏脚跟上,雪地上留下两人的脚印,越来越长。
魔离宫内,血色残阳中,莫倾狂抱着白狐,靠在窗边坐着,身后是几个宫人帮他静静地梳着那一头过长的青丝,他抬眼,看着纷纷扬扬的梅花,淡蓝色眸中在夕阳下有种说不出的哀恸。窗外静悄悄地梅花掉落着,一片又一片,就像他静静流淌却没有办法和别人诉说的心事和生殇。白狐无论怎么和他撒娇也拉不回他放空的思绪,铜镜里他的侧颜美得有些惊心动魄,旁边一个宫女不小心看见了,因为太惊艳,玉梳子掉落在地上,“哐当……”碎成两半,时间在这一刻似乎停止。
宫女吓得跪在地上,吓得连半句饶命的话都说不出来,其它几个也跪在她身边,一个个身子颤抖的如斗笠。
半晌,他冷懒道:“都把手砍了,埋在前面的梅花树下。”
“是。”宫人们竟然如临大赦一般,磕头感激涕零的,魔星按动机关进来就看见宫人在莫倾狂眼前斩断手的那一幕,还有他笑得开心的样子,下意识地朝紫落的身边靠近了一些。
莫倾狂收住笑意看见魔星,又将目光在旁边的紫落细细打量一番,挥手并不再看那些痛苦又忍耐着不出声的宫人道:“下去吧。”宫人退下,室内幽静地只剩下紫落,魔星还有莫倾狂。
莫倾狂靠在圆形的扇窗旁,睇着紫落,妖艳带着无意笑道:“听羽提过,玉颜国师紫落,傲骨不屈膝。”看向自己的义女,“星儿。”
紫眸颤了颤,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魔星打跪在那个人面前,他挣扎着想起来,可是魔星突然封住了他的大穴,他有些震惊地看向魔星,可是魔星却没有看他,而是挡住她和莫倾狂之间,重重地跪下。
莫倾狂很讶异,微微眯了眯眼睛,魔星虽然是她的徒弟和义女,可是很少向他下跪的。紫落注意到莫倾狂眼中的讶异,大概能猜出几分,他看不见魔星的表情,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为什么他明明有能力去守护,却依旧得不到应有的信任,他不是一个懦弱的人,从来不是!
匕首划过的声音,血滴落在地上,紫眸震颤,看着前面的人,她和他一样白色的袍子渐渐染上一些血晕,他听到她用一种几近恳求的声音冷恸道:“义父,放过他,星儿求你。”
莫倾狂睁开惺忪的眸子,里面有着一种深潭般的幽绿,很少有人能见到。半晌,他站起身来,宽大的梅花缀子外衣,发出簌簌的响声,他缓缓地走在她身边,手指在她脖颈上凝了一滴血,在唇边闻了闻,“这次的味道对了。”他的目光看向紫落那双突然变深的紫眸,看出一丝毁灭的味道。
他蹲下,在她身边靠近她的脖颈,细细地品味着如初识般,她冷冷地仿若可以冰残一切的寂寥的血液,喝得有些贪婪。
身后一滴滴泪水滴落而下,伴随着他吸允魔星的血液声,直到他吸够了,魔星失血过多地跌倒在冰冷的地板上,紫落也冲破了大穴,泪水在他眼中一下子风化。
他站起来,镇住颤抖的身躯,走上前去,撕去自己白袍一角,捂住那失血的地方,安静又不失温柔地地抱起因为失血过多而晕过去的魔星,看着那个妖娆残冷了一切的男人,温静地带着某种坚决的意志。
他按动机关,静落地离去,如松如柏的背影,那刻竟让莫倾狂产生一种错觉,似乎任何东西也再不能压垮一般,他是不是不应该心软,在此刻解决这个日后的隐患。
莫倾狂看着那样的背影,弯起冷冷的嘴角,若有所思道:“星儿,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