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叶因为他的到来,缓缓地落下几片,于颜伸手接住一片,目光微凛,竹叶带着一股寒气,化成一把短剑,擦过魅的肩头,飞出。
一个黑色的身影,怦地一声,落在他们的不远处。黑衣人迅速爬起,手臂上的血还滴着,叶片已经嵌入肉中,看了两人一眼,踉跄着施展轻功朝林外飞去。
魅的目光黯了黯,握紧剑想追上前去,但是被于颜拦下道:“无妨,陆然的人。”
魅皱了皱眉,今天一去千机阁就被鱼裳给狠狠地修理了一顿,正当他觉得再也不忍受那个该死的臭丫头的时候,那丫头恨恨地告诉他,主子差点遭遇不测,而且那个人正是主子这两日要查之人!
“还请主子责罚!”魅单膝跪下,真心希望于颜能够踢他一脚,这样他心里也可以好过点。
于颜看着他,挑了挑眉,“好了,起来吧,这次是我大意了。”看他那一脸罪责滔天的样子,她似乎可以肯定,他已经被鱼裳给狠狠地教育了一番。
“可……”
“你想下棋了?”
魅突然跳起,摸了摸鼻子,心里嘀咕自家主子的不厚道,就知道拿他的软肋来堵他!不过他也明白,她不会惩罚他的,她从小就是个外冷内温的人。
“查得怎么样了?”于颜望着魅道,看到他的发丝有着微微的凌乱,面容也有些微的疲累,便知,他一定费了不少功夫。
“那人善权术,朝中有很多他的眼线;是个商业奇才,整个西诏甚至御血大地都有他的产业,金银数量甚是惊人;门客无数,夏尚为最;养了一些高级杀手和江湖人士;魔离尊主是他的义父,飒燃国主和他是至交,明煌的国主似乎还欠他一个人情。”魅顿了顿,看见那双依旧沉静的眸子,接着道:“武艺深浅不知,善用毒和计,暗中似乎也养了一些巫族之人,炼制一些不为人知的药物。”
“明煌国主欠他什么人情?”于颜捡着她感兴趣的问题问道。
“这个并不知,只知道当年明煌国主曾经到西诏来做质子,受到不公的待遇,是他出手救了下来。”说到这里,魅的声音都有些惊讶地补充道,“那时陆然也才十七八岁,却似乎能感觉那个质子日后定有大作为一番,暗中对他百般照料,就连他回到明煌顺利登基为王,都有他的一份功劳。”
“哦?”于颜的眼睛眯了眯,沉默片刻。魅知道她在想事情,没有出声打扰,静静地立在一边。
“与飒燃国主为何至交?”于颜转身看着魅问道。
魅皱了皱眉,“不知……”
于颜微微地点了点头,看着魅那张又泛起愧疚和自责的酷脸,打趣道:“好了,不知者无罪,千机和你的实力我不会怀疑,这个陆然……”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魅看见她的眼中,那一抹闪过的算计,眸光也跟着闪了闪。
“让鱼裳着手打击他的商铺和产业,速度尽量快,力道随意;你再查出他藏金银的地方,找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带几个手脚灵活的把他的银库给搬空。”
“主子……”
“这是私仇。”
“是!”
太后寝宫,富丽堂皇的宫殿内,一张上好檀木的卧榻上,铺着柔软的金色丝绵,上面躺着着白发金褐华服的禾太后,一张红润的鹤颜上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羽儿,还是你孝顺,为娘一日不见你,心里就念得慌。”
西临羽纤长的手指捏着他生母的小腿,姣美的容颜难辨雌雄地泛着有些捉摸不透的微笑,“呵呵……母后,我还想和小豹子多玩会呢,莫急。”
“你呀,就是贪玩,你那个侄子可不是省油的灯。”禾太后叹了一声,语气中却充满了对这个小儿子的溺爱。
“呵呵……孩儿明白。”突然西临羽捏着禾太后的手顿了顿,禾太后睁开眼睛,一双利眼瞪向四周。
“哈哈,太后不要紧张,只是陆然前来拜访是了。”一身华服缓缓从宫殿一角落下,站定,凤眼看着那个明显脸色不善的老太后,倒是笑得一派从容。
“大胆!来人把这人拉出去!”禾太后并不知陆然,突然出现一个人只把他当刺客看待了。
“阿然,不得无礼。”西临羽红装轻移,发出簌簌的声音,起身站起,按住自己母后那双气得发抖的手,不急不缓道:“母后,阿然是自己人。”又看向突然闯进来的自己的亲信,眉梢微抬,明明有着笑意,却让人感到一阵不可压抑的骇气:“退下。”
“羽儿。”老太后看着自己的儿子,满脸的疑问,后者弯起他那嫣薄的唇角,玉瓷的肌肤耀着迷蒙的光彩。
陆然笑起来,丹凤眼中,流转的光华,竟然是这种豪华的殿宇所不能比拟的。
第二日,于颜一早被白貂给扯醒,起身看着嘴里含着铲子的白貂,她有点欲哭无泪的感觉。“小白,你能自己挖不?好歹也是神兽,这点难不到你吧?”她决定用激将法。
小白朝竹林看了看,“嗷……”眼皮微微地下压,一副可怜的样子看着于颜:“我又拿不起铲子,总不能用爪子挖吧,我是神兽唉,得保持仪表的干净。”
于颜捂着已经很久没有被如此打击的心脏,她竟然听到它说话了,那日她和西临枫的对话,她以为她只是幻听!“你会说话?”这打击可比知道陆然那小子的后台要刺激多了。
“嗯,不能这么说,我听懂你们人类说话,但是你们人类中,目前只有你听懂我的话。嗯,你是神族选中的,也难怪……不扯这些有的没的了,给我挖点笋子吧,我舍不得弄脏了落落的白袍。”白貂的眼皮更加往下拉,一副可怜样。
于颜揉了揉太阳穴,有的没的?弄脏了落落的白袍?还有这么可怜的摸样,这是一个什么状况,她的脑袋出现了难得的断路。
于是在白貂的眼神攻势和一拉三扯下,于颜又投入莫名地挖笋子的行动中,白貂在一旁不时地给她加油打气,并且督促她多挖点,腌起来做笋腌菜。
紫落起来发现白貂不见了,料想它可能来竹林,出来便看见这样一副前景。
于颜一身蓝纱微微有些松垮,不似她平常的整洁,整个人泛着一丝的迷糊和慵懒,发丝也微微地有些凌乱,但是小脸却异常认真执着地挖着笋子,就连衣角站着泥土都浑然不知。
而长得到她腰的白貂,不时地举着抓子,不时在她四周转晃嗷……地叫着,好似再给他加油打气。
夏落和梅香,还有小单子和小李子,不知何时飘到他身边,紫眸微微地惊了惊,只见四人神秘兮兮地对他说:“国师大人,你有没有觉得主子很可怜。”
四人看着那个完全投入再挖笋大业,全然忘了自己身边已经堆了一叠有他高的笋子的主子,眼神那么执着地……衣装那么凌乱,却全身圣洁地沐浴在这竹林的阳光下,让他们觉得又心疼,又不忍亵渎,又想这样看一辈子!太矛盾了。
紫落微微地颤了颤背脊,虽然他也为这一幕驻足,但是他总觉得好似不是大家所看到的那样……哪里不对?他抬脚想走到她身边。
终于,他的脚步还没有走到,于颜将整个林子最后一个竹笋连根拔起,那双清稳的眼中出现难得的激动,拿着笋子对着白貂,咬牙切齿道:“煎炸煮闷腌烹羹,随你高兴……但是,要是以后再把我拉起挖笋的话,我就把你埋在竹林下面,让你变成一根笋子!”
紫落顿住脚,心中有些愧疚,昨日这事应该是他来的,但是小白似乎不乐意他做,不是藏了铲子就是拉住他的白袍,害得她现在好像很困扰的样子,还和一只野兽说话了?这不像她会做的事似乎。
“主子……这是怎么了?”梅香扯了扯夏落。夏落摇了摇头:“可能挖笋子挖……痴了?”
就在五人都为她掬起一把同情泪的时候,禾太后宫里的陈公公突然进入清竹轩,看见一人一兽诡异对望的情景,愣了愣。
“陈公公?”不知道谁说了一声拉回了于颜的思绪,她将最后一根笋子扔出去,白貂跳起接住,她迅速理了理自己凌乱的衣衫和发丝。
陈公公也被这声拉回思绪,扬声道:“传太后懿旨,宣于侍郎去未央宫见驾。”
“不知太后所为何事?”这句话是紫落说的,看着陈公公,有着一丝不善。
陈公公向后退了一步,因为他身上的敌意,看着西诏那个失踪的仙人一样的人物,心中暗暗惊了惊,“原来国师也在这里……这奴才并不知道。”
“走吧。”于颜神色一派正常,昨日她已经接到齐王偷偷回宫的密报,太后宣召也是意料之中。
紫落抓住她的手,坚定地看着她道:“我和你一起去。”他不会再像那日一样,被西临枫告知她在他的宫殿中受伤静养,不方便见外人,让他不安的等待了。
看着他眼中的坚持,她不忍心拒绝,昨天她才让他做她的家人,今日就让他看着她去涉险,他万万是不肯的,踮起脚尖,她在他的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话,风过,吹着两人的发丝,微微地缠绕在一起,倒看痴了一林子的众人。
微微一笑,于颜已经跨步,转身看向身后有些痴愣的陈公公还有侍女,带着一丝笑意:“陈公公不带路?”
紫落愣在那里,白皙透明的绝色容颜上,慢慢地爬着一丝羞赧,直到那人走远,他似乎才记起,她讲了什么。不敢有丝毫的筹足,他唤过白貂,立马离开了园子。
未央宫内,于颜在大殿站定,突然闻到一股摄魂的味道,这个味道,当日在御花园的临渊桥上,她似乎也闻到过。
“呵呵……该叫你于少主,还是于侍郎呢?”簌簌的衣摆响起,于颜抬头,刺目妖艳的红装,那个妖美的王爷,眉梢上挑,笑得那般迷离。
“王爷喜欢就好。”于颜弯起一丝笑,直视着那双妖异的眸子。
“我喜欢叫她颜儿,王爷可不许给我枪。”
于颜微微眯了眯眼,看见那个的笑得一脸灿烂的熟脸,慢慢地在眼前放大,勾起一丝危险的弧度,“陆公子做人还真是浪费了,无孔不入,又无声无息,怎么不去做老鼠?”
“呵呵……”西临羽愣了一下,待明白过来,看着那个浅笑慧黠的少年,还有那个几乎没人敢这样拐着弯骂是老鼠的邪才,低低地笑起来,渐弱那周身的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