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阳站起身来,看见东郭无极见他脖子上中午才被砍的新伤,用手触了触,不甚在意道:“无碍。”
东郭无极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后,卫阳个性很爽直,一一答应后,便运着粮,带着士兵和他们辞别。
他走后,东郭无极等人的运粮的任务也算圆满地告了一个段落了,可是当那群身上没有哪一个没有伤痕,都流着血的士兵,那样沉默凝重的背影,运着粮草无声地走去时,他们的步子却怎么也挪不动了,一些看着他们走掉的粮军,眼眶不知何时都红了。
气氛有些沉重,蓝田紧了紧手中的剑,举过头顶,沉声道:“愿意和我留在桐城的站到我的右手方向。”
于颜清眸抬起,看着蓝田,露出一抹很清浅的笑意。
士兵们左右看了看,从第一勇士站出来的时候,渐渐地大半都站到了蓝田的右手,运粮没有战死的骑兵则是全部出列,高喊道:“我等愿意追随中将!”
蓝田看着自己的兄弟们,果然没有让他失望,眸中战斗一下子被熊熊燃起,看着东郭无极道:“太傅,蓝田不能如陛下所愿回西诏了!”
“蓝将军……”东郭无极还想说什么,可是身后一双双视死如归的眼睛盯着他,所有的话都化作一声叹息。“好自为之。”
蓝田抱拳,“多谢将军”,又转身看向于颜的方向,于颜接触到他的视线,愣了愣。
铠甲声响起,他朝她走来,在三步之距的地方被他的侍卫韩子敬,伸出的手拦下。
“我只想和他讲几句话而已。”蓝田看着这个危险迷离的紫衣侍卫,真诚郑重道。
“中将在这里讲也无妨。”韩子敬看着他,没有退让。
蓝田颔首,韩子敬才放开遮住二人的手臂,于颜微微抬头。
“对不起。”蓝田看着于颜,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地说道,然后转身,“还有多谢,如若有机会,蓝田一定以命报命。”说完便脚步毫不迟疑地带着士兵一喝而出。
于颜从他过来,到看着士兵离开,一双清眸,至始至终,置身世外地看着。直到他们离开后,才牵着小如馨的手,无声无息地离开暗道。
东方焓雾眸看着那个沉静的背影,站在原地,顿了片刻,才跟了上去。
其它散落的人都随着他的离去,一个个两个地跟出,但步履明显要沉重许多。出了暗道,不远处的桐城,被火光照亮半个天,嘶吼震天。
马车上,于颜抱着小如馨,轻轻地哼了一首歌曲,看着小如馨睡着了,目光也不禁泛着温静。
“姐姐,真的不留下吗?”卫如孑一双亮目始终看着这个收养他们的人,他不相信,她看着那些满身血伤的士兵就这样离去,无动于衷,凭她的聪明才智,留下来,一定可以帮助桐城的……他在想什么?他竟然要她去送死!
卫如孑纠结着眉头,为自己那一瞬间的想法懊悔,可是他只要想到,桐城内那无数在战争中恐慌的百姓,他的眉头又皱紧一分。
于颜将如馨安放在马车内的软榻上,盖了些细软,才坐在如孑身边,淡淡道:“如孑,待会会有人来接你和如馨到一个地方,那里没有战争,没有饥饿,还会有人教你更高的医术,和如馨再也不会恐惧什么的生活。”
一直闭着眼睛坐在不远处的紫落,睁开紫眸,目光深邃地看着她,他的手臂上还挂着流着口水的熟睡的路小六。
卫如孑看着她,唇抿成一条微冷的直线,已经洗去那满身污脏的俊冷容颜上,有着不属于他年龄的沉稳睿智。
他们行到桐城的不远处的郊外,有一队黑衣人鬼魅般的身影突然围住马车,前行的百余粮军以为又是那日刺客,一个个如临大敌。
直到马车里那人传来:“住手。”他们顿住动作,但却不敢大意。
只见于颜抱着小如馨,身后跟着卫如孑,从马车中走了出来,朝着那因为他们的出现齐齐跪下的黑衣人走去。
桐城城墙上,虽然粮草已经送到,但是手臂还在流血的陈若凌看着那些和他们周旋了一个月的齐兵,此时又登上云梯发动了新一轮的进攻,没有停止的杀戮,他已经快到极限了,而桐城他也已感觉到危在旦夕了。
就在此时他手下的一员大将急急来报:“将军,不好了,城墙已经破了!”
“什么?”陈若凌一张俊脸沉了下来,带着一丝的崩溃,慌忙朝着都城下看去,发现不知何时,牢固的城墙竟硬生生地被无休止的长戟戳出了一个口子,齐军们在城墙底下一阵阵欢呼地朝着那个封口,猛烈地戳得更勤了,刀枪并用,城墙的尘土,沙石四起。
“弓箭手!”陈若凌额头上冷汗直冒,沉声喝道!立马数名弓箭手朝着底下的刨墙的齐军射去,虽死伤无数,但是却无法冷却那些也已经被逼到极限,突然看到希望的齐军们得亢奋,
前仆后继,难以阻止!
陈若凌见状况危急,他身旁几位守城的大将和军师也全被紧急召集到此,商量对策,一人建意赶快修补城墙,陈若凌采纳,让军士立马运来水泥。
只是原本只有一处塌陷的城口,不断有军士紧急来报,此时的缺口已经达到六出之多,已经回天乏力了,急补难抗。
一员大将扔下手中的长剑,仰天长啸:“桐城守不住了!让老臣如何面对先皇!”其它大将一个个也有桐城必失的预感,面色沉重而萧凉。
陈若凌的手,因握剑力道太大,青筋有崩裂之状,抽出长剑,架在那员大将的头上喝道:“桐城不可失,就算用我的身体也要将城墙给我堵住!”
“将军!”许多大将上前去劝道,“早日弃城撤退,还可保存兵力,切莫死守呀!”
陈若凌一双眼睛有着跳跃中浓浓火光,一剑杀掉了一个劝解的将领,立马惊住众将领,冷喝道:“各位将军要走现在就可以走,但是陈某今日定与桐城共存亡!再有异意者,杀!”
许多将领都愣住了,看着月光下,那个将军,眼中如这座桐城一样不可撼动的坚毅,都有着侧动,但是这毕竟是关系到自己性命的问题。
于是许多老将带着自己一些亲信逃跑了,留下来的只有一些年轻的将士,和几个平日里和陈若凌交好的老将,奋血浴杀。
桐城内,陈若凌长剑在握,鲜血一滴滴地滴在地上,他的身后有他三百死士,跟着他,在已经被破的城墙内,围成了一道新的桐城铁壁。
那些终于攻进城来的齐军,在前仆后继的死亡中,看着那些死士,也终于由原本的兴奋转成了惊恐的颤抖,和不敢上前的迟疑慌张。
只是一声令下“杀!”那些齐兵已经无力可逃,杀戮声连绵不断,嘶吼声,让黑夜显得越发狰狞。
桐城内家家门锁,百姓们听着那些声音,一个个簌簌发抖,随着杀戮的越来越近,抱着亲人和孩子,流着泪水念着上天和佛主,生死计时着。
陈若凌杀红了眼的时候,一匹马朝他飞奔而来,以为是敌军,转动了冷剑,就想攻击,但是随着那声淡淡的,却在这片萧乱中清晰突兀的:“陈将军。”响起后,一下子顿住了寒剑。
“于颜?”当那匹马越来越近,陈若凌看清了那个蓝影,那人朝他伸出手,他握了上去,冲出了那匹厮杀中。
马匹奔腾到城墙的一脚处,他的马停了下来,二人下马,他看着那个清俊少年,接触到那双清潭样的眸子,才感觉到最近的杀戮,有着一丝沉浸的安静,“怎么会是你?”他问道,眼中有着担忧,他记得他不是应该在桐城郊外了吗?
于颜微微勾唇,打趣道:“我要是不来的话,有人死了,有人在皇宫可要哭断肠了。”
听到断肠二字,陈若凌一把抓住于颜的瘦臂,于颜能感到他的紧张,听他道:“雪儿……可好?”
于颜看着他脸上的血迹,有些干裂的唇,清眸颤了颤道:“放心,她很好。”
“那就好……”陈若凌放开于颜,眼眶微微泛红,力道加大地紧了紧手中的剑柄。
看着一身沉重的陈若凌转身要和他告别,于颜急忙道:“陈将军,我有一计,可帮你暂时堵住城墙,你可要听一听。”
陈若凌的眸子因为于颜这句话立马亮了起来,带着略微地颤抖,激动地又抓住她手臂道:“愿闻其详!”于颜勾起唇,弯起淡淡的弧度,梨花倾落,让他心不由来地一颤。
紫落在暗处等着他们交谈结束,陈若凌和刚刚全然不同的神情策马离开,才慢慢牵着马,走出来。
于颜转身看见紫落,步子一下子顿在那里,竟然没有发现他跟在其后……既然紫落来了,她朝他身后望去,想那人也应该来了,却发现竟然连白貂也没有跟来。
紫落看着她的目光微微有些偏离,紫眸微黯,但只一瞬间便恢复平常,解释道:“子敬兄突然有急事,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韩子敬刚刚突然离开时,让他交由她的信。
于颜怔愣了一下,接过紫落手上的信,打开看见一个他清劲的字体写着四个字:“齐王来了。”清眸略闪,指尖紧了紧那信。
紫落看出她的异样,走上前,将双手搭在她肩上,注视着她的眼睛,声音坚决道,“凤主,是去是留,紫落都会陪其左右。”
“紫落……”于颜张了张口,看着他不可拒绝的坚毅之色,吞下了要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