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是,国师紫落突然消失于灵石庙中,去进香火的百姓再也看不到那个仙人一样的男子,一时间,好似精神没有了寄托,去衙门寻人的已经排起了长队,更有甚者上书到了皇帝那里。
而相比外面的人心惶惶,冷宫旁的清竹轩里,琴声袅袅,风竹轻摇,一片安详。
于颜一身蓝衣靠在窗沿边,左手拿着一本书,右手拿着棋子,桌子上是一副已经布满黑白棋子的棋牌,黑白棋子相互压制,竟然不能动对方分毫,直到最后一颗棋子在那个少年手中从拇指和食指间转到无名指和小指间辗转数下,黑子在琴声的突然急促中,打落到一个位置,一颗白子被弹出,形势一下子偏下黑子,于颜嘴角微勾道:“撤了吧。”
夏落和梅香走过来,这几日和于颜相处,发现他人很好处,性子不冷不热,没有什么架子,还免他们下跪。没事的时候,也会教着他们下下棋,拔拔竹林的笋子,于是也不怕越了主仆的礼分问道:“主子,这棋还没有完呢,怎么就不下了?”
说这话得是夏落,没什么心机,是个有话就说的直肠子。于颜微微一笑,倒有些看痴了夏落和梅香两个小丫头道:“既然我最终选择了黑子,岂有让白子赢得道理。”
梅香和夏落互看一眼,不是很明白,倒是已经抱着手中的琴,从窗外竹林走进来的紫落轻声道:“下去吧。”
梅香和夏落一看来人,立马红着脸,收拾着棋盘下去了,走的时候,还不忘偷偷望了望那个现在整个西诏都在找的美男子一眼。
于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着紫落走进,调侃道:“你的魅力还真是无边哪,那两个小丫头好久没用那种含羞带怯的眼神看过我。”说完有些哀怨地看向来人。
紫落将琴放下,边坐在她旁边的桌子上,边打趣道:“你要是不老是没事拿把铲子,在园子里把自己搞得跟小花猫一样挖笋子,也不会让这些丫头奴才们觉得你亲近了,反而没感觉。”
于颜点点头,一本正经道:“嗯,距离产生美,我不嫉妒你,只能说明你的距离感比我强。”
紫落这几日偶尔也和她抬抬杠,只是发现每次,好像都不是对手,瞧她一脸淡定的样子,他喝茶,好,保持仙人的气质,他不在意,不在意,换个话题:“凤……小颜,你今天还挖笋子吗?”说完他就后悔了,玉颜出现一丝懊悔,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于颜抬头,看着他一眼,眼中有着一丝温温的笑意:“笋子很好吃吧。”想到那日她挖了笋子后,借了西临枫的御膳房一用,做了一道油焖笋子和皮蛋瘦肉粥,回来后便看到自己屋子里多了两尊大神,一人一兽,好不壮观,愣了片刻,便招待他们两个吃了,两个人吃得还挺欢。尤其是白貂,可能和紫落在一起吃素吃惯了,没吃过什么好的,现在每日都要吃这笋子,看他们两个没有要走的意思,也有了后来他无事拉着一院子太监宫女挖笋子的景色。
想想那日张淼和西临枫怔立在门口,半晌皇帝大人问他做什么的时候,一院子的人可能是太沉静在挖笋子的情景中,也忘了皇帝为何物这件事,竟然同时抬头,齐声道:“挖笋子!”西临枫和张淼身形同时晃了晃,白貂吼了一声。
后来她的院子里当晚多出了很多笋子,西临枫送的。他以为以后不用挖了,可是白貂似乎只吃院子里的笋子,抬头望去,那只貂又在竹林里用牙齿咬笋子了,揉了揉太阳穴,这几日她似乎就只知道挖笋子了,还为了一头畜生,好吧,白貂是神兽。
“在想什么呢?”紫落的声音温温地想起,如同一阵林风,清凉中带着一丝温逸。
于颜脱口而出:“再想以后我们要离开皇宫,我要怎么样把这片竹林给搬回去,才不至于把小白饿死。”小白是于颜给白貂取得小名,虽然白貂曾经反抗过,但在她改成大白后,决定接受小白了。
“呵呵……”紫落低低地笑起来,仿若一阵风拂过池中的紫荷,清雅绝丽。
给别人早已经看呆了,可是对帅哥一向免疫力很强大的于颜,只是摇了摇头,心中大叹,男颜祸水,“今日恐怕是不行了。”说完从她床那边不知道哪里倒腾出一把铲子,递给一向只在旁边弹琴,他们挖笋子,一脸怔愣的紫落道:“那人请我今日鹤兰楼一聚,我怎好让鱼儿就这么游走。”
紫落愣了愣,伸出手接过他的铲子,顿了顿道:“小心为好。”紫眸中甚满了一丝不安,这几日也听于颜谈过那人,心中只觉得不简单。
于颜看出来了他的担忧,带着一丝笑道:“不用担心,敌不动我不动,敌要动放小白。”神兽除了和御守之间有感应,对凤主的感应也很灵敏,危险出现的时候,总会出现异常,这是她这几日从紫落那里知道的。
紫落的眼眸慢慢地染上了一沉笑意,于颜没有看到,那双眼中温柔下不易察觉的情意。
正午时分,鹤兰楼二楼的雅间里,坐着三人,一人便是那失踪的右相之子陆然,一身华服,靠着二楼的的窗沿,倦懒地翻着手中的账本,不时发出一声轻笑,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偶尔发出一声:“妙,真妙。”
二楼得雅座正中央的雕花座椅上,坐着二人,一人便是其貌不扬的夏尚,低头喝着茶,甚是少话。坐在他对面的正是那日和于颜一起去探问右相的周冬生,他的神色一派清稳,倒也看不出什么异常,只是眼角却把那窗边之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于颜推门来并看到这副景象,周冬生那一瞬间眸子亮了一下,可是低下的眸,很快地掩饰住了这般不为人知的心思,夏尚依旧低着头。
陆然抬起头,凤眸中带着一丝笑意,嘴角勾起的微笑带着一丝耐人寻味地探究,把于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打量了一遍,得出了一句结论:“小美人,可有婚嫁?”
夏尚一口茶喷了出来,绕是再镇定,自家一向对男女之事不甚关心的主子,第一次说这种话,还对个男人,也再也震惊不了,朝于颜望去。一身清然,气质不凡,这是于颜给他的第一映像。
周冬生用袖子擦了擦被夏尚喷着得茶水,瞪了对面人一眼,对面那人给无视了,心中很是气恼,又不能发作!
“咳……”于颜没想到陆然第一句话,竟然是……好像有些不在她预料之中,不过看着面前这个平凡的长相却透着让她都惊讶的后台背景的男人,迅速地理了理思绪,一缕笑容从他的唇角化开:“怎么,陆公子是要帮于某做煤吗?”于颜踏着从容的步子走了过来,站定在陆然面前。
两双眸子定看,一个如清泉般地汪洋,太过清澈,反而让人猜不透。一个如彼岸般地迷离,灿烂中带着一丝摸不清的幽意。
“你们两个先下去吧。”这句话是陆然说的,依旧带着懒懒的笑意。
夏尚不多言,看了一眼两人便下去。周冬生也没说什么地跟了上去,关门那刻看着那刻深深低看了一眼那个蓝色的身影。
两人走后,陆然站起来,伸出的手想要挑于颜的下颚,却被于颜抓住了手,微微眯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道:“陆公子,这是要干什么?”
陆然看着被抓住的手,突然一个旋身,一下子蓝衫飞扬,锦衣腾起,座椅在微动之间,一下子沉了下去。
待两人落定,原本布置精雅的房间,已经一片狼藉。
“好身手。”带着一丝揶揄,这句话是于颜说的。
将自己一缕因打斗乱掉的发理好,陆然笑道:“还好,勉强和天下第一暗报千机阁主兼富甲天下的颜庄主子的身手,不相上下而已。”对千机阁和颜庄,他特意咬重了几个字。
于颜这次没有再眯眼,清澈的眸,看着他,一瞬不瞬,天下知道她是于少主的人是有那么一些,知道颜庄的也有少数几个,但是千机阁……她又再次重新打量了眼前这个男人。
“别这么看我,颜儿,我知道的比这还要多很多。”陆然在他的颈子上吹着气,暖暖的,但是却让于颜在心底泛出一股寒意。
没有朝身后退去,她淡淡的嗓音,吐出一口凉气:“你害怕了吗?”
陆然愣了愣,凤目流转着,光彩琉璃,抬起手拿起刚刚放下的账本道:“颜儿是说这个吗?”看着她依旧不变的神情,陆然若有所思后地突然拿着账本,敲自己的头道:“瞧我这记性,对了,还有颜儿你给我爹的那颗毒药,周冬生那颗救了我爹的棋子。”
之后,明明是很普通的脸,却绚烂着一番灿烂的光华:“颜儿,好厉害呀,幸亏是个姑娘,不然我定要冒天下之大不违,纳你为我的男宠,宠尽你一生,也不枉我一生的名利追逐。”
他看着她,执起她的手,嘴角露出莫邪般的微笑,划开一朵别样的妖异,轻声中带着低转的情意道:“颜儿,你觉得我怕了吗?”
于颜看着那双执起他的手,眼中的清然,凝聚成一股冷意,仿佛要把那双手,刺穿,但是她的身体却不能动,四周有着一股奇异的香味,心下一惊,是凝冻散。在她听到那句姑娘的时候,微微地分了神。这次,她竟轻敌了。
陆然依旧笑着,看着那个瞪着他,不能动的人儿,动手伸向了她的发间,想看那一头青丝铺散看是怎样的风华清艳。
于颜一阵头皮发麻,但此刻她若凝聚内力来驱毒,必定会让自己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感受到他的接近,她最终还是有些忍受不了他碰她,凝聚内力。
此时一个瓷碗从这间房里唯一还完好的屏风后打出,打掉那双还差一点就碰到她发带的手。就在这时,于颜用内力全部逼向体内的毒,一口瘀血从口中吐出,身已能动,望了一眼屏风后那看不清的一道紫影,飞身而出。
她走后,室内,一片冷然的森意。
刚刚那个笑若彼岸的男子,收住了嘴角的笑意,带着一丝冰寒:“陛下,这是何意?”
屏风后,响起簌簌的声音,一名男子走出,一身紫袍,绝世容颜,霎时夺尽天地芳华,如雾的眼睑微微地眨了眨,长长的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婉转悠扬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淡淡的疏离:“阿然,莫要自掘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