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台阶,我来到孟府大门前,低头仔细看看门环上,昨晚绑在上面的头发已经不见了!我一阵狂喜,刚刚平复下来的心又“砰砰”直跳。伸手推开大门,我跑进去,“师父!……师父!”我高声叫道。可是没有人回答,我不死心,里里外外找了个遍,还是没人。
我懊恼地走出院子,坐在门槛上生自己的气,昨晚如果再等一会儿,也许就能等到他了,今早如果起得更早一些,也许就能碰上他了。为什么总是这样?每次我都与他失之交臂,总是在他身后拼命地追赶,却连他的背影也抓不着?
“年轻人,这么早就过来了?”
我抬头一看,是昨天跟我说话的老伯,“是啊,老伯,您也这么早啊?”
“早上空气好,起来走走,活动活动筋骨,”老伯说道,“你在找人吗?”
“是的。老伯,前几天见过的那位公子,您有没有再见过他?”我随口问道。
“哦,我早上刚出门的时候还见着他,怎么?你们没碰上?”
“真的?”我高兴得站起来,“那,您知道他去哪了吗?”
“我只看到他从北门出了城,具体去了哪里就不知道了。”老伯说道。
出了北门,还是不知道去了哪里!唉,刚升起的一点希望又熄灭了。不过,总好过一点线索也没有,知道他出了城,那我就到城外去找,如果找不到,晚上我还来这里等。
“老伯,北门外都有什么去处啊?”我问。
“出了城门,大概半里路,往左是榆树庄,往右是盘罗山,那上面有个云华寺。”老伯说道。
“谢谢老伯,那我出城去找找!”我谢过老伯直奔北门。
出了北门,我边走边想,榆树庄、盘罗山,我该往哪去找呢?师父是去找人?还是去办什么事?唉,没有头绪!思来想去,我决定赌一赌,就让老天来帮我决定吧。现在路上没人,等下我遇到的第一个人如果是个男子,我就去榆树庄,如果是个女子,我就去盘罗山。
心里有了主意,脚下也轻快了不少,走了没多久,果然有人迎面走来。但是我又犯难了,因为来的是一男一女,看样子像两夫妻,推着一辆独轮车,上面堆着一筐筐的花生、黄豆之类的谷物,大概是前面村庄的村民,清早进城做买卖的。看来老天是不想帮我做决定啊,转念一想,我何不向她们打听一下?
等他们走到近前,我行了个礼问道:“请问大哥大嫂可是前面榆树庄人氏?”
“对啊,小兄弟,你有什么事吗?”大嫂停下脚步,抬起头热情地对我说。
“哦,我哥哥一早出门说是去榆树庄,大嫂有没有见过他?他高个子,穿黑衣服。”我问道。
“没有啊,我早上在村头的河边洗衣服,没看到有生人来啊。”大嫂说道。
“哦,谢谢大嫂!那可能是我记错了。”我说。
大嫂客气了几句和他丈夫往前走了。我心想,师父大概真的没去榆树庄,那可能是上了盘罗山上的云华寺,我就去那碰碰运气吧。
到了岔路口,我往右上了盘罗山。这山好高啊,走了半天才到半山腰,路上一个人都没有,石板小路盘旋而上,山中林木葱茏,根本不见寺庙的影子,看来这云华寺是建在山顶上了。我在心里哀嚎一声,捶了捶酸痛的腿,继续往上走。
快到山顶的时候,树木掩映间,云华寺的山门出现在眼前,这时,阵阵禅钟声响起,惊飞了树上的鸟儿,钟声在山间回旋环绕,使得这山中古刹森严肃穆。沿着石砌的台阶拾级而上,终于看到了云华寺,我长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是上来了!
寺门外,一个身穿灰蓝色僧衣的和尚正在打扫庭院。我走上前行礼说道:“这位师傅,在下有礼了!”
“贫僧还礼了!”和尚放下扫把,双手合十,“请问施主有什么事?”
“兄长今早上山来找方丈大师,不知是否还在寺中?家中有事等他回去。”在佛主面前撒谎,我尤为忐忑,可是不这样说,就算师父真的在寺中他也不会告诉我的,出家人不得妄言,他是不会随便向陌生人透露别人的行踪的。
“施主的兄长是不是李云天李施主?”和尚问道。
“对对对!”我急忙说道,心里一阵狂喜,这次运气真是太好了。
“施主请稍等,贫僧进去问问。”和尚说罢行了礼,进去了。
我等得心焦,想到要见到师父了,顿时坐立难安,这次他总该承认了吧?心里还有好多疑问啊,搁在心里一年多的谜团,终于要解开了,我既盼望快点得到答案,心里又有点惴惴不安,会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吗?不会的,一定不会的,我对自己说。
不一会儿,和尚出来了,我赶忙问:“如何?”
“施主,李施主已经随方丈进了佛佑塔,要四十八个时辰之后方能出塔。”
“四十八个时辰?怎么那么久啊?”我苦着脸问道,“不可以早点出来吗?”
和尚对我摇摇头。
“那,可不可以让我进去一下?我说几句话就走。”我问道。
和尚又摇了摇头,说道:“闭关之时外人严禁打扰!施主还是回去吧。”
闭关?师父为什么要和方丈闭关?我百思不得其解。不想就这样回去,可是四十八个时辰,那就是四天之后他们才出关,我一直守在这也不是个事儿。思来想去,没有什么好法子,只好先回去,等他出关那日早早来这等着。
我垂头丧气地下了山,回到家里,饭也顾不得吃,就爬到床上躺着。朵达走进房里说:“你这大半天的上哪儿去了?”
“没上哪儿,到外面遛了一圈。”我把头埋在枕头里咕哝道。
“哪有人像你这样遛的?饭也不好好吃,早出晚归的。小离,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朵达问道。
“真的没有什么,”我翻过身来,看着她,“朵达,我心里有些疑问,想寻找答案,等我把这些疑团都解开了,再从头到尾跟你说,好不好?”
“好吧,你不说就不说。但是饭总要吃吧?厨房里有银杏粥,我给你盛一碗?”
“谢谢!我的好婶婶!”我笑道。
“哎呀!”朵达,从椅子上跳起来,“坏嘴的丫头,不和你废话了,快点到饭厅里来!”说罢一阵风似的出去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这种被人说中心事的甜蜜与羞怯我很了解。当年我心里装着师父,被庭兰姑姑猜中,当时的紧张还有偷偷冒出的甜蜜感觉至今仍记忆忧新。
在床上赖了一会儿,我起身走出门来到饭厅里。云叔叔今天早下值,已经回到家里,两人坐在一处正说着什么,云叔叔亲昵地给她插上松掉的发簪。两人俨然一对小夫妻,大概也好事将近了吧?看到我走进来,朵达红了脸,走过来拉着我到桌边坐下。我端起碗,也许是饿了吧,连平时不怎么喜欢吃的银杏粥也吃了两碗。
“云叔叔今天回得那么早?”我随口问道。
“嗯,今天皇上例休,不用上朝,我在兵部审好了下面递上来的各地军饷预算就回来了。”
“好像回到京里任职比在地方轻松很多!”我说。
“目前来说,还比较轻松,往后就不知道了。其实京官有京官的好,地方官也有地方官的好!在京为官,生活的条件啊各方面好一些,但是比较受约束,事事谨慎小心,人际关系也比较复杂。在地方为官呢,生活条件是差点,但是相对比较自由。”云叔叔笑着给我和朵达说他的为官经验。
“如此说来,还是在地方好,我最不喜欢被人管着!”朵达说道。
我和云叔叔听了,都笑起来。云叔叔看着她,眼中充满柔情,“做官的又不是你,你倒先有意见了!”
“人家是担心你嘛!万一你哪天得罪了你们的皇帝,那怎么办?”
“你怎么就知道我会得罪皇上?我万事小心就是了。”云叔叔说。
正说着话,管家周伯进来传话:“大人,宫里的郭总管来了。”
“郭总管?到哪了?”云叔叔问。
“进了二门了。”
云叔叔赶忙整了整衣冠,迎出门去,我们也跟在身后,垂手侧立。
“郭总管!”
“云大人!”
“郭总管到来,寒舍真是蓬筚生辉啊!”云叔叔恭维道,看不出来,他一员武将,处世却也非常圆滑。
郭瑞年听了,果然眉开眼笑,说道:“云大人真是客气,咱家是来替皇上传话的。”
分明是一句废话嘛,你是皇上身边的内侍总管,其他人要传话也劳动不起你的大驾呀!我在心里笑。
“哦?皇上有何吩咐?”云叔叔敛起笑容,躬身问道。
郭瑞年斜着眼看了我一眼,清了清嗓子,说道:“皇上口谕:皇上说,郭瑞年,你立刻去云府,传赵离那丫头进宫来,朕有事要问她。”
什么?又要我进宫?我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云叔叔,我不想去,我真的不想去!”我扯了扯云叔叔的袖子,小声说。
“赵姑娘,这就是你不对了。皇上召见呢,能不去吗?”郭瑞年说,“再说了,皇上想见你,那是你的造化,皇恩浩荡,多少人求还求不来呢!”
我苦着脸看着云叔叔,他拍拍我的肩说,“不怕,皇上只是问你话罢了。你忘了那天我跟你说的?最后还是得看你的意思。”
我没办法,磨磨蹭蹭地回屋换了女装,回到前厅,心里对那个皇帝别提多恼火。
“赵姑娘,走吧!”郭瑞年说着,对云叔叔抱了抱拳说:“云大人,咱家公务在身,不便久留,咱们改日再叙!”
“公事为重,郭总管请!”云叔叔将送我们送出了门外。
随着郭瑞年,上了轿往皇宫走去,我心里十分忐忑,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皇帝为何三番两次地召见我?我本应该躲得远远的,但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又能逃到哪里去呢?何况,这里还有我要找的人,还有我未做完的事。
心里想了很多,七上八下的,转眼已经到了德午门外,德午门内除了皇室和宗亲,是不许其他人的轿子入内的。我下了轿,随着郭瑞年来到了崇德殿,听云叔叔说,这里是皇帝的书房,如果不是很正式的话,皇帝多数在这里会见传召入宫的人。
郭瑞年让我在门外候着,自己进去回话。片刻之后,他走出来对我挥了挥手,我打起精神,轻轻走进去。
“参见陛下!”我行了礼说道。
德宗皇帝正在看书,看我进来,抬了抬眼皮,“来了?你坐吧!”
“谢陛下,民女站着就好!”
“你不用紧张,朕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皇帝放下书说。
我只好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心想,他不知道要问我什么问题?要怎么回答才好?俗话说说言多必失,我还是简单回答,少说为妙。
“豫王心里喜欢你,你是知道的吧?”皇帝问。
我脑子里顿时“轰”的一声,果真是这个棘手的问题,要怎么说才好?知道?不知道?他既然这么直接地问我,恐怕对我和刘启之间的纠葛还是有所了解的,说不知道大概唬弄不了他。我只好轻轻点了一下头。
“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我当然是不想啦,是你儿子一直不死心!我心里想着,嘴上当然不能这么说,“王爷天之骄子,身分尊贵,民女不敢高攀!”
“这,不是你的心里话吧?”皇帝说道。
我心里“咯噔”一下,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看得出我在想什么?
“民女……不敢欺瞒陛下,民女一介平民,与王爷确实不衬。皇家不是最注重门第的吗?”我说。
“这个倒不是什么问题,只要王爷不介意,朕也不好多加干涉!”皇帝说。
“这……陛下,民女和王爷确实不合适,还请陛下明鉴!”
“赵离,你原该姓萧吧?”皇帝眯着眼睛,嘴角有丝淡淡的笑容。
虽然他语气平和,脸色也很和蔼,但是他的话却犹如平地一声惊雷,把我炸懵了,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一下反应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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