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城楼上,心里暗暗担心,而沙场上,上阵的鼓点已经敲响,豫王和诺威已经开始搏斗。诺威的青龙戟横可切,纵可劈,进可刺,退可钩,招招老练狠辣,而豫王刘启是丝毫不输于他,一杆银枪拦、拿、扎、劈、崩、挑、拨、拉、架,舞得是滴水不漏,闪闪成白光。
“想不到豫王的梨花枪竟是如此了得!”云叔叔赞叹道,“他来到裕枷关督战月余,军中众将士多有不服,如今看了他的枪法,估计今后大家再不敢对他有微言。”
听了云叔叔的话,我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来。阵前众人亦是兴奋不已,这样多年难得一见的决斗,令双方将士都看得热血沸腾,心潮澎湃。
“他们两人真是棋逢对手,估计斗到天黑也分不出个胜负!”云叔叔道。
“可是,始终要决出个高下来啊!”我心里还是有点担忧,“我们希望豫王胜,对方当然希望诺威胜,他们都是这般优秀的人物,谁死了都是莫大的遗憾。”
沉默了一会儿,我黯然地说:“不明白,为什么人们一定要打仗,一定要杀戮?为什么不能过平静的日子?”
“哪里有国家哪里就有争端有杀伐,男儿生来是属于沙场的,是国之栋梁,国之铜墙。”
说着话的工夫,场上两人又斗了几百回合。突然,诺威的青龙戟搭上豫王的肩膀,眼看着就要削过去,众人的心一下提到嗓眼里,岂料豫王迅速一低头,青龙戟削了个空。豫王一躲过诺威这一削,手里的铁枪往前一送,直奔诺威胸腹而去,诺威往后一仰,使一个漂亮的“金刚铁板桥”闪过。他们两人的均是外家功夫的高手,连我这个外行人都看得连连叫好,如果这不是沙场上的一场殊死搏斗多好,真是难得的一场视觉饕餮盛宴。
“嗯?”云叔叔一皱眉头,“诺威怎么露出这么大一个破绽呢?”
我听了伸长脖子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出什么破绽,只见豫王一枪扎到诺威的腿上,诺威负痛,打马就走,豫王哪里肯放过这绝佳的好时机,紧紧追上。
“糟糕!”云叔叔一声惊呼,“这只是他的苦肉计,诺威擅使连环弩,豫王只怕要上当!”
穷寇莫追,豫王这是犯了兵家大忌,我的刚刚稍微放下的心不由又提到了嗓眼上。
“鸣金收兵!”云叔叔喝令城楼上的号令兵。
号令兵噌噌噌敲起了铜钲,可是豫王好像没听见,仍然打马紧追不放。云叔叔跑过去夺过号令兵手里的钲棰,奋力敲响铜钲,但是沙场上的豫王仍然不顾后方收兵的号令,死死咬住诺威。双方拉开五丈来长的距离,诺威抽出背上的排弩回身就是三箭,直奔豫王面门、胸、腹而去,豫王身子往右一侧,躲过上面两箭,再挥枪拨掉第三箭。没等他坐直身子,三箭又至,这次的三箭呈“品”字型,豫王挥枪打掉一箭,侧身躲过一箭,剩下的一箭直直射入腹中,将他射落马下。
“啊!”我一声惊呼,下意识地伸手捂住双眼不敢看。待我移开双手再看时,周校尉已经带人将豫王救回,此时场上箭雨纷飞,豫王在后方的盾牌兵的掩护下,且战且退,一进城门即高挂免战牌。
经此一役,我方死伤六十三人,其中副将郭青云、督军刘启均身负重伤。云叔叔命人在药帐旁搭了临时的帐篷,把伤势较重的士兵搬了进去,我忙着处理伤员,一宿没合眼,还好有李越帮忙,要不非把我累垮不可。
“小离,你先歇会儿吧,一些容易处理的轻伤,就交给李越。”云叔叔到大帐探望伤兵,看我瘫坐在椅子上,担心地说。
“没事儿,我累点到不要紧,现在最要紧的是,止血药也用完了。我们的药品所剩无几,而现在跑到西於去采购也来不及啊,来回四五天,而且我一走,这些伤员怎么办?”这个才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是啊,这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云叔叔皱着眉说道,“哦,对了,豫王醒过来了。”
“哦,我等会儿马上过去看他。”豫王昨天回来后因为失血过多一直昏迷不醒,我用了大量止血药才给他止住血,而那只箭,因为没有麻沸散,不敢轻易拔出,依然留在他体内。必须尽快想办法拔箭才行!
来到豫王帐内,他已经清醒了,半躺在躺椅上,白色的衣服被血染得殷红,那支插在肚子上的箭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王爷感觉是否好点了?”我走近他问道。
“我说了,我没那么容易死!”他还是那样张狂的口吻,看在他是个伤员的份上,我不跟他计较。
“为什么还不给我拔箭?”
“王爷,现在军中没有麻沸散,贸然拔箭的话恐有危险。”我解释道。
“不就是点麻药吗?我不怕痛,你尽管拔就是。”
“那不行,我必须对你的性命负责。”对他这种不怕死的提议,我断然拒绝。
“叫你拔你就拔,罗唆那么多干什么?”他开始不耐烦。
“我是大夫还是你是大夫?我说什么时候拔就什么时候拔,你罗唆那么多干什么?”我一板脸,吼了他一通,这人总是能让我情绪失控,实在讨厌得很。
“想不到,你还有那么凶的一面。”他戏谑的睥睨着我。
“你!……”我刚想发火,转而一想,算了,犯不着跟一头驴生气,“我给你把伤口上的止血药换掉!”
轻轻解开他的衣服,我把昨天缚在伤口上的残药一点一点拿掉,再把捣烂的新药敷上,用纱带包扎好。
“你的手真软!”他一把抓住我的手,眼睛似笑非笑地盯着我。
“你……你干什么?快放开我!”我使劲想抽出手,他却丝毫不放松。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他问。
“我们是什么身份,王爷怎么会见过?一定是认错人了!”我赶忙说。
“可我怎么觉得你很熟悉?”他目光如电,仿佛要把我看穿。
“你……你先放开我,要不我喊人了。”我怒道。
“你喊啊!没有我点头,他们谁敢擅自进来!”他得意地说。
“王爷……你……你明知我是女子,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有失体统!”我只好耐心跟他讲道理。
“现在你才说男女授受不亲,不嫌太晚了?刚才是谁解了我的衣服,在我身上又摸又捏的?”他语气轻狂。
“我……我那是给你治伤,你不要混为一谈。”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值守士兵的报告,我终于可以挣脱他的魔掌,立即拿了药盘站的远远的。
“说!”他慵懒地看着我,语气森冷地命令士兵。
“回禀王爷,营门外有人求见赵大夫!”士兵说道。
谢天谢地!救兵来了,不管是谁,我都万分感谢他。“王爷,请恕在下先行告退!”我如得了特赦令般,也不等他回答,马上跑了出来,身后传来他狂放的大笑声。
出到营门外,只看到大包小包的,不知什么东西,满满装了两大车,却不见半个人影。我拿起几包东西一一打开看,地榆、槐花、茜草、艾叶……正是我急需的一些药!这位雪中送炭的人可真了解我啊,我需要什么他就送来了什么。
“这些东西是谁送过来的?他人呢?”我问值守的士兵。
“是一个穿黑色衣服的高个男子,刚朝那边走了。”士兵说着伸手一指。
“他说什么没有?”我问。
“他没说什么,只说这些东西是几天前你在他们那里定的,如今把货送过来。”
我朝着士兵指的方向拔腿狂奔,是他!一定是他!那天在面馆里,他一定是听见我和朵达的谈话了。为什么不肯见我一面?为什么?既然有心帮我,为什么还躲着我?我心里激动无比,拼命跑了很远,前面远远的坡底下,似乎有个策马奔驰的黑色身影。
“李云天!李云天!”我放声大喊,他似乎停了下来,他回头了!果然是他!但是很快,他又打马往前奔去,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站在坡上,一动不动,任风冷冷地吹到脸上,伸手一摸,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回到营地,我叫人把药卸到了药帐里,有了这批药,我得心应手多了。当天下午就给豫王拔了箭,也给其他伤员都用上了止血、止痛药。“豫王这次伤及脏腑,虽然拔了箭,伤口愈合也没那么快,要多加小心,好好调养才不会留下病根,你要多上点心。”我对李越说。
“是!”李越道。
回到自己的营帐,我一头倒在垫子上,一天两夜没合眼,我累得骨头架子都要散了。一觉醒来,已经掌了灯,朵达坐在桌旁发呆。
“朵达,现在什么时辰了?”
“亥时了。”
“哦,我竟睡了那么久。”我从垫子上坐起来,“你在想什么?”
“我在担心……唉!这仗也不知打到什么时候?”朵达皱眉说。
“是啊!渭朔的诺统领实在是厉害!”我深有同感,“这场仗不好打啊!”
“对了,刚才将军叫人来传你,我看你太累了,没忍心叫醒你。”
“哦?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要紧事?我现在就过去!”
来到云叔叔的大帐,他正在灯下写着什么。“云叔叔,你找我?”
“小离来了,先坐下,我马上就好。”云叔叔示意我坐下。
不一会儿,他合上本子,抬起头看了看我说:“豫王的伤势如何了?”
“已经拔了箭,药也已经用上了,应该无甚大碍,只是他伤了脏腑,须得调养一些时日。”我说。
“听说这次有人给我们送来了急需的药物?”
“嗯!”
“是你的朋友吗?改天带他来见我,我要当面好好谢谢他!”云叔叔说。
“唉!他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也找不到他啊!”我叹口气说。
“这两天把你累坏了吧?”
“没事,只要能帮你,累点到没所谓……怎么样?想到对付渭朔的对策没有?”。
“这个问题我也一直烦恼。诺威此人不但武功高强,而且精通兵法,我和他打了两年仗,一直是这样不相上下。我什么方法都试尽了,依然拿他没办法。”云叔叔道。
“不知道云叔叔有没有试过阵法?”我问道。
“试过,平常的阵法根本难不倒他。”云叔叔说。
“我记得以前在一本书上看过一种叫莲花阵的阵法,是一种前松后紧的阵势,整个阵势象一朵盛开的莲花,先打开莲花的花瓣,把敌方诱进来,再收拢花瓣把敌方消灭在里面。”
“哦,莲花阵……我倒是没听说过,”云叔叔沉吟道,“仔细说来听听。”
“我小时候最喜欢读这些奇奇怪怪,旁门左道的书,也是在我师父书房的一本破旧的书上看到的,里面还有详细的图解……”我一看云叔叔对莲花阵有兴趣,立刻来了精神,拿纸笔画了图详细地给他解说。我们由阵法说到如何调遣人手,谁适合打头阵,谁适合压阵脚,谁适合居中协调……不知不觉天亮了,我们竟谈了一个通宵,两人都非常兴奋,恨不得立即抓来兵马就操练起来。
“太好了!小离,你这个莲花阵真是可张可弛,绝妙之至啊,虽不是以刚猛之势见长,却是绵绵不绝,后劲无穷!”
“可是这个莲花阵最大的空门就是后方,所以后方必须调派强有力的队伍护卫,如果被敌方攻破后方,则整个阵势立时溃散。”我不无担忧地说道。
“嗯!这确实是重点保护的位置,我调两个参将带两千兵马守住后方应该没问题。”
“嗯!”我点点头,“还有就是这个阵势得劳动很多人手,演练起来不是那么容易!”
“虽然演练不易,但是如果练成的话却是威力无比,定能将诺威的渭朔军全部吃掉!”云叔叔信心百倍。
“嗯!那就赶快调派兵马演练起来,希望这一次能将诺威彻底打败!”我说。
“可是,军中他人对此阵都不了解,要训练士兵们演练阵法不够人手啊!”云叔叔道。
“我跟你一起训练他们!”我说道,“一定将莲花阵练成!”
从那以后,云叔叔和我调齐一万二千兵马天天在校场上演练莲花阵,任凭渭朔军怎么叫骂,就是不开城门应战,如此过了半月,终于将莲花阵演练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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