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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西出裕枷关(下)

书名:相思扣 作者:白衣若水 本章字数:1018字 更新时间:2020-02-08 23:08
    进了擎阳城,因为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因此我就在城门附近找了家客栈投宿。这家名唤“君莫忘”的客栈虽然不大,看样子也还不错,窗明几净的,收拾得仅仅有条。
    我在楼下简单用过饭后就回到楼上客房。洗漱完毕,我捶了捶腰背,上床躺着,骑了一整天的马,颠得腰酸背痛的。在床上翻来覆去,身子虽然疲惫,却了无睡意,又想起两年前从家里出走的情形来。也是这样冷清的夜晚,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我因为矛盾、挣扎而痛苦难眠。然后他来了,夹着风暴把我席卷,他如火的热情喷薄而出,将我燃烧。如今我又彷徨无助的蜷缩在陌生的客栈里,却再也等不到他温暖的怀抱。
    将脸埋在枕头里,泪水打湿了枕头,我以为我的心已经麻木得不知道疼痛,我以为我的泪已经流干了的,但是我错了,我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强,有关他的一切都在牵扯着我,哪怕是最轻微的触动,都让我泪流满面。
    从包袱里拿出他送我的瑶琴,想起和他在月下合奏,心中悲辛无尽,指随心动,一曲《空山忆故人》流淌而出,空山幽谷,浮云蔽日,伴着水声淙淙,连琴声似乎也有了缠绵的心事,那心事绵绵不断,悲婉哀伤,如吐丝作茧般一层层渐浓渐厚,静静的诉说中忽而闪出了一丝泪光,空谷幽兰也似染上了无以名状的惆怅和悲伤……琴声渐止,潮水退去,四周是让人心惊的静,而我的泪滴滴滴落,早已打湿了琴弦。
    “笃笃笃!”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擦干眼泪,整了整衣服,绾好头发,带上帽子。
    把门打开,却看到日间跟在我后面的红衣女子一脸动容的站在门口。
    “怎么又是你?”我冷冷的问道,对她的深夜打扰,心里非常不悦。
    她一听我这话,马上柳眉倒竖,就要发火,但很快换上一个小心翼翼的微笑,说道:“我听到你的琴声了!”
    “很抱歉扰到你了,我不再弹了,你可以走了!”我说完就要关门。
    “哎……等等!”她双手把门一推,闪身走进房里,“你这人怎么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啊!我又不是坏人!”她大大咧咧的在椅子上坐下。
    “我知道你不是坏人,但是我没有和陌生人闲聊的习惯!”我耐着性子说道。
    “我叫阿旗,喏,现在我们认识了,你可以和我聊天了吧?”她娇憨地说道。
    “姑娘,你三更半夜跑到一个男人的房间里赖着不走,就不怕传出去有损闺誉吗?”对她这种牛皮糖性格,我真是无计可施。
    “那是在你们墉国,我们渭朔可没有那么多规矩,我只是坐着跟你聊天,又没干什么坏事!”
    她是渭朔人?我心里有点小小吃惊,两国正在开战,她居然敢大摇大摆地在这里晃荡。
    “你是渭朔人?那你知不知道秋枫岭?”我问她。听人说师父是在秋枫岭出的事,如果可以跟她打听道路,也省得我到时绕弯子。
    “知道呀!在樵山郡,正好与我们麓颍相邻。”
    “樵山郡……”我在心里默默记下这个名字,“怎么走?离此地有多远?”
    “嗯……出了裕枷关,还要经过凤德、桐台、宣州,麓颍四郡,总要走个十来天吧!”
    “十来天啊……”我暗暗思量,比我想象的要远得多。
    “你一个人跑那么远去秋枫岭干吗?”她不解的问道。
    “没什么,去找个人……”对这个问题,我不欲多谈。
    “不如这样好了,我反正也要回家,我们一道走吧,也省得路上寂寞。”她说。
    “明天再说吧,时候不早了,我要歇息了,你是回自己房间睡还是在我房间里睡?”我故意把脸凑到她跟前,直勾勾的盯着她的眼睛。
    “我……我……走了,明天记得叫我!”她红着脸逃也似的跑出去。
    小姑娘家!八成真当我是男子了。不过,被她这么一打扰,我刚才的悲伤情绪倒是被赶跑了。还是早点睡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
    第二天天一亮我就起身,结了钱,牵了马走人,心里想着,还是不叫她了,省得整天有只蜜蜂在耳边“嗡嗡嗡”的,让人不得安宁,反正路已经大概问清楚了,到时再沿途打听,应该不难找到秋枫岭。
    今天雪下得小了些,但是路上还是没什么人,连鸟儿都不见踪影,真真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出了擎阳,下一个城镇是陈城,过了陈城就到裕枷关了。
    想到裕枷关,不由又想起师父来。半年前师父就是到裕枷关帮助云叔叔送医送药,救治伤兵的,不料却有去无回,人的一生啊,真是风云难测!不过,在我心里,似乎总有一丝执念,他还活着,在某个我未知的地方,所以,我一定要去找他,哪怕是赔上我的性命,亦在所不惜。
    他出发去裕枷关的前一晚,我辗转反侧,不能成眠,索性起来,在荷塘边的草地上坐着,一个人想心事。想着他第二天就要走了,不知什么时候战争才能结束,他才能回到我身边,心里万分不舍,但是我知道他是一定要去的,我也只能在心里求菩萨保佑,别无他法。
    记得我小的时候,有一次看见如意拿着红色的丝绳缠绕在一个翡翠平安扣上,编成一个很漂亮的结,我问她是何物,她跟我说这个叫相思扣,是她们家乡有情人之间互相赠送的信物,以表相思之意。她说时脸上充满了憧憬与羞涩,她说在宫外,有个人等了她整整十年,只等她出宫。我当时年纪还小,体会不到她的心情,倒是觉得相思扣很漂亮,缠着她教了我。如今早已物是人非,如意,你在哪里?你还活着吗?那个在宫外等了整整十年的痴心人,他还要心伤多少个日日夜夜?
    我坐在荷塘边,手里编着相思扣,心潮起伏,“斑竹枝,斑竹枝,泪痕点点寄相思……”我心有感触,嘴里不禁喃喃自语。
    “楚客欲听瑶瑟怨,潇湘深夜月明时!”身后传来师父的声音。
    我站起来转过身,“师父……”
    “嘘!说了以后叫我照卿,”他把食指压在我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怎么?舍不得我走?”
    我轻轻点点头,没有说话。
    “傻丫头,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少则半年,多则一年,我就回来娶你。你要在家好好等我回来,嗯?”
    我又点了点头。
    “手里拿着什么?我看看。”
    我把手里刚做好的相思扣递给他,无暇的白玉平安扣,鲜红的丝线,丝丝缕缕,缠缠绕绕着我无尽的相思。
    “这个是什么?送给我的吗?”他问。
    “这个叫相思扣,是我小时候一个照顾我的宫女教我编的。”我说。
    我从他手里拿过相思扣系在他的腰间,“但愿君心似我心……”
    他痴痴地望着我,说道:“定不负相思意!”
    靠在他的怀中,感觉他有力的心跳,内心感到无比的平静与安详,天地间最大的幸福就在我手上。第一次,我觉得上天待我不薄,也许我小时候所受的苦,都是为了现在给我的回报。
    “离……”他托起我的下巴,眼神迷离。
    “嗯?”我羞涩得不敢看他。
    “可以吗?”他在我耳边呢喃。
    我知道他的意思,心中狂跳不止。他缓缓地低下头,他的呼吸是那么近,他的脸在我眼前不断放大,我觉得浑身发热,头晕晕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无法思考。他的唇轻轻碰触我的唇,软而温暖,在我唇边留下细细密密的的吻。我闭上眼睛,紧张得手心直冒汗,双手不知道该往哪放。
    他唇边漾起轻轻的笑,执起我的双手,环绕在他的颈项后,嘴里低低的呢喃:“我的公主……不要紧张,交给我……”
    他的吻是那么的温柔如水,他的气息热热的拂在我脸上,他低低地呢喃是那么的让人心醉……我觉得浑身无力,脚下好像踩在浮云上,只能紧紧攀附在他身上,如果不是他双手紧紧搂住我的腰,我想我肯定站不住。
    脑子里充满绯色的回忆,他热热的吻仿佛还留在唇上,我情不自禁,伸手摸摸自己的唇,却触到了不知何时滑落腮边的泪水。甩甩头,我告诉自己,不能再想了,不能让好不容易堆砌起来的坚强土崩瓦解。擦擦泪,我打马往前奔去,“得得”的马蹄声在寂静空旷的山中不断回响……
    “驾!……驾!”身后有人追来,她果然追来了,不知道是我跟她特别有缘呢还是八字犯冲,总也甩不开她。
    “喂!你干吗一个人偷偷走掉?说话不算话!”她追到我身边,噘着嘴控诉。
    “第一,我是光明正大的结了钱打大门离开的,何来偷偷一说?第二,我并没有答应你什么,何来说话不算话?”我慢条斯理的说。
    “你!……算了,我不跟你生气,反正,我跟定你了,别想把我甩掉!”她不服气的说。
    其实,她是并不招人厌,虽然有点刁蛮和任性,却很单纯可爱。
    “你为什么都不喜欢说话,也不喜欢笑呢?”她歪着头问我。
    “没有为什么,不想!”我懒得跟她耍嘴皮子。
    雪地上刚结了一层薄冰,很滑,她却只顾着和我说话,冷不防座下的马一个趔趄,滑了蹄,她一下被摔了出去。
    “小心!”我高声疾呼,想伸手去拉她,奈何离得较远,我手臂够不着,只能眼睁睁看她咕噜滚到地上。
    我赶忙跳下马,过去扶她:“怎么样?摔疼没有?”
    她眼眶红红的,似含着泪般,一张脸委屈得都快拧成一堆了,身上衣服穿得较厚,应该没有摔伤,只是额头大概磕到了石块上,刮破了皮,渗出血丝来。
    她一从地上站起来,就抬腿去揣那匹高头大马,“臭东西!敢摔我!回去叫大哥把你炖了!”
    我赶忙阻止她这个危险的动作,要是把马儿惹怒了,可是会踢人的,“好了好了,别孩子气,明明是你自己不注意,反倒还赖到它的头上。”
    “人家不是跟你说话嘛!”她说着红了眼眶,就要哭起来。
    我无奈的摇摇头,我自己还要人安慰呢,却在这一个劲儿的安慰她。转身从马上解下包袱,拿出纱布和特制的金创药。
    “我给你清理一下伤口,会有点疼,忍一忍!”我拿纱布轻轻帮她擦掉伤口上的脏东西,然后涂上金创药。
    上罢药,却看到她眼神迷离,痴痴地望着我:“天朝的男子,都像你这般好看,这般温柔吗?”
    我听罢一阵头疼,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她竟好像喜欢上我了,这个误会可闹大了。
    我一把推开她,恢复了冷淡的口吻,说:“一点皮外伤,不碍事儿!走吧!”
    “你!你真无情!”她生气地说。
    无情吗?也许吧,我所有的情都随他而去了,找不到他,我就只剩一副躯壳,行尸走肉。
    她生我的气,而我亦不欲对一个陌生人多做解释,毕竟以后我们不会再见面,我不想与别人有什么瓜葛。
    我们快马加鞭,一路无话,中午时分即到了陈城。
    在陈城简单吃过饭又继续赶路,傍晚的时候到了裕枷关。
    裕枷关城池不大,三面环山,只有一条路可以出关,城里修筑了高高的城墙,墉皇派了重兵在这里驻守,真是个进可攻,退可守的要塞。如今两国正在开战,守将云崇礼下了禁令,所有人等,无论所为何事,一律不许进出关,否则一律按敌国奸细论处。硬闯是不可能的,我更不愿让云叔叔知道我已经到了裕枷关,何况他要是知道我此来的目的,一定差人将我遣送回去,看来要出关还得费一番脑子。
    反正天色已晚,现在即使出去也还是得找地方投宿,我还是在城内找家客栈先住下来再说,相信总有办法可以混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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