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谁让你小时候偷懒,练功不认真,没有当将军的命。这一大摊生意,不交给你交给谁?你忘了小时候爹怎么说的吗:不为良将,则为良商。”庭兰姑姑幸灾乐祸地说道。
嗯?不为良将,则为良商?我偷偷一笑,从来只听过:不为良相,必为良医。
“啧啧!真没同情心!一点也不温柔,我看到时孟大哥铁定不要你!”小云叔叔翻个白眼说道。
“要你管!”庭兰姑姑拿起筷子扔他,“不要就不要,本姑娘貌美如花,还怕嫁不出去!”
看着他们兄妹俩闹成一团,我心里无比羡慕,这是我从小就享受不到的天伦之乐。皇家子弟,从一出生便注定不可能象百姓家的儿女那样相亲相爱,不管他们愿不愿意,他们的身上都背负着太多的权力欲望。
“真的?是谁小时候老嚷嚷长大了要嫁给照卿哥哥的?到时你的照卿哥哥如果娶了别人,看你怎么哭!”小云叔叔继续笑她。
“咳——那都是小时候不懂事,他娶了别人我为什么要哭?大不了让那女人当二房,我有婚约,我才不怕。再说了,他要是不娶我,我不会找个更好的嫁呀?”庭兰姑姑满不在乎的说。
我想,小云叔叔这么取笑她,她一定恼了,却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其实庭兰姑姑的性格有着北方儿女的率直爽朗,不拘小节,是很可爱的。初时见她我心里总有种特别的感觉,大概是因为她是师父未过门的妻子吧,跟她亲近不起来,倒是她对我很亲热。这半日相处下来,才发觉她有很多可爱之处。因为自己心境的变化,再看她时,觉得她更漂亮了,似乎和容貌没有关系,是另外一种漂亮。
这时,小二把菜端了进来,一样一样的摆上桌。
这里的菜果然与别处不同,“手抓羊肉”酸辣鲜香,“孜香爆羊肉”孜然香浓,肉质鲜嫩滑爽,“香烤羊寸骨”焦黄香脆,再看那“酒香羊蹄”,羊蹄筋晶莹剔透,还散发着浓郁的酒香,一桌子红红辣辣。我是受不了那辣味的,所以每样浅尝辄止。正当我们吃得酣畅淋漓的时候,一个四十五、六岁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这位姑娘!”他朝我抱拳行了个礼说道,“在下是这家客来勤的掌柜,刚才小二不知深浅,口出狂言,请姑娘原谅,姑娘点的那几样菜我们做不出来。”
“哈哈,这下认输了!”小云叔叔笑道。
“那就算了,我不过是和小二开开玩笑,掌柜不必当真。”我笑道。
“那几道菜如何烹制,姑娘可否不吝赐教?”掌柜毕恭毕敬的说道,那样子好像听候先生训话的学童,令人不觉想笑。
“嗯……可以倒是可以,不过你要给我准备几样东西,还有三个空盘子。我要:炒熟的豆腐一碟,焖黄豆一碟;炒鸡蛋一碟,炒红辣椒一叠;煮熟的鸡蛋一个,鹌鹑蛋八个。”我说。
“我这就叫人去准备!”掌柜说完下去了。
不一会儿,所有的材料都准备齐全,大家都瞪大了眼睛看我这几道菜是如何做法。
我笑着心里想,待会儿掌柜知道了我这几道菜的做法还不得气疯了,他是那么诚恳的向我讨教。
我把焖黄豆和焖豆腐倒到一个盘子里:“这道菜是母子相会。”
“啊?黄豆和豆腐?”大家都惊讶的说。
“对,豆腐是由黄豆制成,没有黄豆就没有豆腐,故而称黄豆为豆腐之母。”我说。
接着我把嫩黄的鸡蛋和红红的辣椒倒到一个盘子里:“这道是关公战秦琼——红脸对黄脸。”
“呵呵!还是小离聪明!”小云叔叔笑着说。
“还有最后一道,八面埋伏,”我说着拿起煮熟的鸡蛋放到盘子中间,再把八个鹌鹑蛋一溜围着鸡蛋放好。
“只是跟小二哥开个玩笑,掌柜不要怪罪才好。”我略带歉意的笑着对掌柜说。
“哪里哪里,姑娘冰雪聪明,严某受教了。”掌柜又抱拳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呵呵,小离,这些菜你是怎么想到的?我脑子里就没你那么多弯弯绕。”庭兰姑姑说。
“其实这些菜也很容易想到的,我是南方人,在我们南方,酒楼里的菜取名字都会比较含蓄,好听,而不会象北方这样直接。这客来勤以北方菜和胡菜为主,因此我想掌勺的大厨应该是北方人,北方人性格豪爽直接,不喜拐弯抹角,自然对这些稀奇古怪的菜名不在行,所以才能难倒他”我说道。
“你呀!真真生了一副七窍玲珑心。”庭兰姑姑笑道。
我们吃饱喝足,回到家里已是未时,我想起塔里王子还押在府衙的大牢里,因此婉拒了庭兰姑姑叫我去绣花的邀约,何况我对这些女红本来就不在行。回到房里,我拿出纸笔画一张地图,上个月我和师父到太守府给梁太守诊过病,对府衙的地形还有点印象。虽然我不知道大牢在何处,如何走,但是至少能标出哪个院子是太守住处,哪几处守兵较多,叫呼尔措他们避开这些地方。
画好图后,我来到师父的药房。一个一个的药屉,嗯……白芍……续断……杜仲……找到了,就是这个小绿瓶子,里面装的是师父家传的秘制迷药,药力强劲,多拿点,最好把那些守兵全部迷晕。我拿了张纸,把五瓶药粉全部倒出包起来,用手帕包成个小布包。对了,还要准备一支迷香,距离太远的话迷药是起不了作用的,先点了迷香把那些守兵熏迷糊了才能靠近他们,然后再用迷药给他们加加料,可以省不少事儿呢,我开心的想。嗯,还得准备四套我朝男子的衣服,要给他们换换装才能避人耳目。拿来一张大的棉布帕子,我把准备好的东西通通包进去。
一切准备好后,我看看窗外,天色开始有点阴暗了,呼尔措大概已经到那等我了。正要出门,忽然想到,还应该给他们准备一辆马车。但是不能用家里的马车,要是被师父知道了,他铁定不让我去做这么危险的事,也肯定不会放下不管,而塔里王子是六哥的好朋友,我不能不帮。但是我不想把师父牵扯进来,劫狱可是大罪。我从柜子里拿了几两银子,还是到外面租借一辆马车吧。
把头发在头顶重新绾了个髻,戴上帽子,换了一身月白色的襦衫,再换上一双千层底黑色棉布靴子,我出了府快步向西华街走去。
到了白天与呼尔措见面的那条小巷,他已经站在那里等候,大概是我换了男装他一时没认出来。我走到他身边叫了一声:“呼护卫!”
他一看是我,抱拳行了个礼说道:“公主!小人恭候多时了。”
我看看左右没什么人,于是把布包递给他说:“这里面有一张府衙的地图,大牢的位置我不知道,哪里是太守住所,哪里有重兵把守我都在图上写清楚了,你们今晚进去时要避开这些地方。还有一包迷药,见到人洒上一小抓立即能迷倒,此药药效强劲,洒的时候尽量不要太多,能迷倒即可。另外,此药要近距离才能发挥作用,因此,你们还需要几支迷香,这个东西我家里没有,你们想办法弄几支,远远的点上,先把人熏迷糊了再行动。另外还有四套男装,你们救出王子后换身衣服不容易被人发现。”
我顿了顿,又说道:“事情如果顺利你们尽快赶到东城门,我会准备一辆马车,寅时之前我在那附近等你们。寅时一过天就快亮了,如果到那时你们还不能赶到东门,就到城东医馆仁安堂的侧门找我。”
我想,如果事情不顺利,就把他们安顿在医馆的库房里,那里平时很少有人进出,不容易被发现。官兵如果搜查起来多数会把注意力集中在客栈、酒楼、医馆这些地方,因为逃犯如果没有逃出去就要找地方藏身,如果受伤就会来求医,但是一般情况下,逃犯看了病,买了药后总是会尽快离开,不会在原地等着人来捉,我就反其道而行之,赌它一把。如果还是救不出王子那也没办法了,我已经尽力了。
“可是……为什么要去东门呢?回突厥要从西门走,从东门走的话要多绕两天的路。”呼尔措问道。
“对,路是远了点,但是相对安全些。官兵发现你们不见了,一定会封锁城门,加强盘查。西门离府衙近,又是回突厥的首选,你们想到别人也会想到,因此肯定会在西门布下重兵,东门守备应该相对会松懈些。所以,虽然多饶了些路,但是你们脱身的机会会大些。”我说。
“公主说得极是!我这就回去稍作准备。”呼尔措说着转身就走。
“等等!”我把他叫住,“今夜快到丑时再进府衙,那时人最为疲倦,防备之心较弱。太守府衙不大,一个半时辰救人足够了。”
“是!”他应声离去。
我出了城门到城外石排村租了一辆马车,赶了回来拴在医馆侧门的大树下。这几年跟着师父学医,常做男装打扮,针织女红完全不会,开方、治病、骑马、赶车这些倒是不在话下。
回到府里,已到了晚饭时间,大家都坐在饭厅里。看见我进来,庭兰姑姑说:“小离,你上哪去了?一个下午都不见人影。”
“哦,我没去哪,到医馆里转了转。”我说。抬头却看见师父探询的眼神,估计师父是看出来我在撒谎了,因为我从小到大很少说假话,但这次事情关系重大,不是随便能说与人听的。
戌时吃完饭后,大家坐在花厅喝茶聊天,我因为想着今天夜里的行动,有点心不在焉。
“小离,想什么呢?云叔叔叫你都没听到。”师父说。
“哦……”我回过神来,“我大概有点困了,所以精神不是很集中。”
“那你回房歇着吧!”师父说道。
“嗯!”我得了大赦般,辞别众人,回房去了。
回到房里,我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今夜的行动会不会顺利,救不出王子我倒没太多自责,但是如果把自己也牵扯进去,那该如何是好呢?再严重一点,如果波及到师父,那又该怎么办呢?我是不是太鲁莽了?这件事情太欠考虑。我当时只是觉得塔里王子是六哥的朋友,如今在这世上,除了师父外我已经没有亲人了,六哥的这位好朋友,虽然我素未谋面,但是心里却觉得跟他比较亲,所以答应了呼尔措的请求。如今回头想想,确实太过危险,这并不是我小时候和哥哥们玩的官兵捉贼的游戏,但是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想回头已是不能够,我骑虎难下。
唉!不管了!也不一定就救不出,我索性躺到床上,闭上眼睛睡觉,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还是起来练练字好了,我每每心情烦躁的时候只要静下心来写写字,心情就会平复。
不知写了多久,我觉得乏了,靠在椅背上。门外传来“嘟嘟”的敲门声,“小离,睡了吗?”是师父。
我走过去打开房门,说:“还没呢,师父,你也没睡啊?”
“没有,从书房出来,看你这灯还亮着,过来看看。”
“睡不着,所以写一写字练练手。”我说
“小离,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师父问。
“没……没有呀!”
“你现在长大了,不象小的时候,什么事都跟我说,”师父淡淡的笑了笑,说道“有什么为难的地方?不能告诉我吗?”师父伸手拂了拂我鬓边的发丝,摸摸我的头。
“师父……”我的心一窒,又是这样温柔的眼神,温柔的语调,我发觉自己已经深深的陷入其中。
我们都没有说话,彼此对望着。片刻后,他叹了口气说道:“那你早点歇着吧!”然后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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