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告 白 阅读至0%

第31章 告 白

书名:相思扣 作者:白衣若水 本章字数:1018字 更新时间:2020-02-08 23:08
    在拢玉阁住了两天,我开始思念远在西於的家人,虽然他们与我本为陌路,毫无亲缘关系,但是七年相处下来,我早已把那当成是我的家,那里有我熟悉的一草一木,有视我如己出的李妈,有一直和我做伴,亲如姐妹的小烟,有慈祥的孟伯……
    打开包袱,我拿出一套烟灰色的男子长褂,领口处的扣子是我缝上的,针脚很不平整,长一针,短一针,可是这却是他最喜欢穿的衣服。想起他穿着这件衣服挥毫作画,想起他穿着这件衣服在灯下读书,想起他穿着这件衣服治病救人,想起他穿着这件衣服纵马驰骋……为什么?你明明说过让我等着你,等着你回来娶我,如今你却言而无信,抛下我走了,这世间又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我把衣服抱在怀里,泪落如雨,肝肠寸断。
    我蜷缩在床上,回忆如漫漫的潮水,将我淹没,我多么希望自己能变成蚕,将所有的悲喜吐成丝,绕成茧,把自己层层包围,然后在里面静静地死去。
    一阵笃笃的敲门声传来,不知是谁,这个时候来打扰,我心里颇为不快,但还是擦了擦眼泪,起来开门。
    打开门我却愣住了,塔里一身白色轻装打扮,意气风发地站在门口。他今天不是要会见各部族首领吗?
    “离,你哭了?”他问道,伸出手拭了拭我没擦干净的泪水。
    “没……没有,眼里不小心进了沙子。”我极力掩饰自己的情绪,“你今天不是要会见部族首领吗?”
    “我把那群老头子扔给叔王了!”他微笑道,“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去哪?”
    “先别问,去了你就知道了!”他说罢不由分说拉起我就走。
    我望着被握在他大手中的手,心里叹口气,这人,好像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
    跟着他从南门出了宫,已有马车停在宫门外。在马车里坐定,我轻轻的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来,虽然心里直打鼓,脸上却竭力表现得不着痕迹。
    “我一直想问你,当年我叫你来和林找我,为什么直到三年后的今天你才来?”塔里的声音低沉好听,可是听到我耳朵里却觉得莫名的紧张。
    “我没打算来的,机缘巧合罢了!”我说道,心里愤愤不平,什么叫我才来,我是被抓来的!
    “为什么?我知道你在墉国处境困难。来到我这里,我会给你最好的生活,最有力地保护!”塔里不解地望着我,仿佛我注定要他来保护。
    “你误会了,我生活得很好,也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娇滴滴的公主,我能保护自己!”我淡然说道。
    “你很骄傲。”他说道,眼睛深深望着我,似乎要望到我心里去。
    我没有辩解,望着他勉强笑了笑。骄傲?也许吧,当一个人失去了所有他想要的一切,剩下的也只是不愿低头的所谓“骄傲”。
    坐在他身边,我觉得局促不安,虽说并不是第一次跟男子同车,但是坐在他身边和坐在师父、陆大哥身边就是不一样。师父如温润的玉,给人感觉暖暖的,坐在他身边我整个人都觉得很平静,很慵懒,只想靠在他怀里;陆大哥爽朗直率,坐在他身边感觉很自然;而坐在塔里身边,我浑身如坐针毡,他周身散发的王者之气让我不容忽视,而他眼里若有似无的情愫又让我紧张。
    为了掩饰我的紧张,我掀开帘子望向窗外,繁华的街景,身穿艳丽衣裙、身姿曼妙的女人,神秘的异国风情都不能吸引我,我知道,他正看着我,双眸如炬。
    “塔里哥哥,”为了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我没话找话,“你当年怎么和我六哥交情那么好?他是我众多哥哥中,脾气最乖僻的一个。”
    “六皇子虽然内向沉默,不大合群,但是是对我最好的一个。”塔里往后一靠,双手张开搭在椅背上,“当年父汗带我去晋京,朝拜你父皇,我还只有八岁,你的皇兄们都笑话我,叫我未开化的蛮子,只有你六皇兄跟我做朋友。”
    看他提到父汗时语气中难掩濡慕之情,我觉得他其实也很孤独,很脆弱,与他的外表极不相称。
    “对了,当年你们从西於逃出,一路是否顺利?”我问。
    “还算顺利,我们一直往东跑,为了安全,多绕了三四天路才折道往西北,”他回想当年的情形,一脸动容,仿佛那夜惊险的一幕幕就发生在昨天。
    “对了,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看。”他望着我,双眸深邃如泓。
    “什么东西?”我问道。
    “你先闭上眼睛!”他说。
    我看着他,心里笑他怎么还有这么小孩子气的一面。他点点头,坚持要我闭上眼睛。我拗不过他,只好把眼睛闭上。
    “睁开眼睛看看!”他把一个东西放到我手中说道。
    我睁开眼睛,一只小巧的耳环躺在我手心里,纯银的耳钩,下面坠着一颗粉色的南珠,正是当年五哥送我的耳环!
    “我的耳环!”我惊呼,“我不是给你们当盘缠了吗?怎么还在这?”
    “我们一路上把所有能卖的东西都卖掉了,只有这只耳环,我坚持留下,我相信只要我留下它,我们就会有再见面的一天。如今,你来到了我的身边,上天终于听到我的祈求了!”塔里目光炯炯。
    我避开他的视线,转头望着窗外,“其实你不必还给我的,东西是死的,如果能给你们带来帮助它才更有价值。”
    “谁说我要还给你的?”他说。
    “嗯?”我觉得奇怪,转过头看他,“那你还叫我看。”
    “你已经把它送给我了,当然不能收回去!”他说罢从我手中拿回耳环,小心翼翼地收回怀中,“我是想让你知道,它对我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我不敢看他,依旧扭头看着窗外。
    “离!”他叹口气说道,“你怕我?”
    “没有啊!”
    “那为什么你跟我说话的时候眼睛都不敢看我?”
    “我……”
    “离,留下来,留在我身边。”塔里望着我,目光诚挚而热烈。
    “塔里哥哥,我……”
    “嘘!”他伸出手掩在我的唇上,“先别急着拒绝我,好好考虑一下,好吗?”
    我看着他,心中很乱,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塔里,我只是把他当成哥哥。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师父的突然离去,塔里的突然告白,一波又一波,冲击着我的心,让我无法负荷,无法思考。不行,我需要静一静,好好想想。
    马车里静静的,我们都不说话,我是心里千头万绪,芜杂烦乱,而他却似乎沉浸在沿途的美丽风景中,一脸悠然自得。
    马车依旧向前奔驰,沿途的绿树,草地渐渐退去,映入眼帘的是大片大片的戈壁,高高矮矮的沙丘。我们离开绿洲,进入了大漠的腹地,因为沙地不好行车,塔里决定改骑马,可是我今天穿的是女装,不方便骑马。
    “塔里哥哥,今天要骑马,你怎么不告诉我?早知我换了男装出来。”
    “当然不告诉你,否则我如何与你共乘一骑?”他说罢哈哈大笑,然后大手一捞,揽过我的腰,一把把我抱上马。
    “啊!”我惊叫起来,“放我下去,我不习惯和别人共乘!”
    把我安置在他身前,他低头对我说:“那从今往后,你要学着习惯了!”
    热热的气息吹到我的耳根上,痒痒的,让我心如鹿撞。
    “坐好了!”塔里用力一甩马鞭,座下的马箭一般飞奔出去。
    我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撞向他的怀里。他一手抓缰绳,一手紧紧揽住我,哈哈大笑,笑声被风吹散,吹向四面八方,他笑得骄傲,笑得得意,仿佛每一粒砂砾都在为他跳舞,仿佛大漠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他的喜悦充斥。而我则懊恼不已,我恼他不顾我的意愿强行抱我上马,更恼恨自己为什么不直接从马上跳下来。我怕,我是怕,但怕不是最大的理由!我是怎么了?
    一路策马奔驰,风呼呼地从脸上刮过,吹得我的眼睛都睁不开。约莫跑了小半个时辰,塔里不再奋力扬鞭,马速渐渐慢下来,我也得以睁开眼。
    放眼望去,四周漫漫的戈壁滩一望无边,与天相会。稀疏的骆驼刺与风细语,吐露昨夜的星光索影。沙石沉静,远远望去,一簇簇红云错落戈壁,似锦如霞,紫色枝条把缕缕灿烂照耀在苍凉的戈壁深处,让我感觉这片苍凉的荒漠也飘逸起来。它没有伟岸的身躯,没有婀娜的风韵,却有着最执著的根蒂,能耐住寂寞的风寒,经受荒漠的挑战。
    我眼睛有些眩晕,“这是红柳么?”
    “是的!”塔里说道,语气里有着由衷的赞叹与敬佩。
    “怎么会如此美丽!”我喃喃地感叹道。
    “传说红柳原为天上的神仙,是负责玉皇大帝饮食起居的红娘,温柔漂亮,贤惠坚韧。”塔里远远望着那一簇簇红柳,为我娓娓讲述一个古老的故事,“一日,红娘到天河中为玉皇大帝取圣水,无意中看到凡间黄沙肆虐,漫漫黄沙正席卷大片良田,沙丘如巨大的车轮,辗碎房屋、城池,吞并绿洲,遮掩河流,牲畜横尸野外,百姓流离失所……原来是黄龙作怪!此怪性情暴虐,蛮横骄燥,原本是天河中的守护神,因为犯有过失,被罚下天庭。由于凡间无人能降,所以到处兴风作浪,祸害人间。善良的红娘为人间的凄苦流泪了,她毅然向玉皇大帝请求下凡,到人间降服黄龙,整治黄沙。于是,玉皇大帝将红娘下嫁给黄龙,以慰其心,并对其进行约束,从而镇住了黄沙。为永锁黄龙之心,红柳就在大漠安了家,与沙丘相伴,一生一世再没走出过沙漠。”
    “是这样吗?”我歪着头盯着他,“我听到的故事与你说的怎么不一样?”
    “你听到的是什么故事?”他抱着我跳下马,漫步在沙漠中,“说与我听听!”
    “我听到的故事是这样的,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座山上住着一对相依为命的母子。年轻的儿子每天上山砍树、下河抓鱼,年迈的母亲因眼睛失明,只好天天守在家里等着儿子来照顾。儿子很是孝顺,他每天起早摸黑,辛苦劳作养活母亲。他的勤快、孝顺引起了山上一棵柳树的注意,她被年轻人的善良所吸引,于是,每当年轻人上山砍柴时,这位柳树便摇身变成一位婀娜多姿的少女,去帮忙照顾他的母亲,并将简陋的小屋打扫得一尘不染。无论他多晚回来,锅里都有热气腾腾的饭菜等候。年轻人以为是附近村庄哪个热心的姑娘来帮忙,不禁心里一阵悸动。然而,这一切都没有逃过山里一只妖怪的眼睛。这只妖怪一直垂涎于柳树的美色,但他屡屡献媚,却屡遭碰壁。他见自己痴迷的柳树竟然对一个凡夫俗子动了芳心,不紧勃然大怒。这一天,他施展妖术将小伙的母亲弄疯,并变作柳树的模样来找他,告诉他,自己就是连日来照顾他们母子俩的姑娘,并说,他母亲的病是因为这山里的一棵柳树精在作怪,只要他山将那棵树砍掉,他母亲便会没事了。
    年轻人信以为真,便连夜提上砍刀上山。找到了妖怪所说的那棵柳树。此时的柳树正欲昏昏睡去,突然睡眼朦胧中,看见那位日思夜想的年轻人款款向她走来,她的内心一阵激动。然而,他的眼神是冰冷的,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仇恨,她还没有完全苏醒过来,他便手举砍刀重重的落在她的身上!血从柳树的心里流到了地上,漫山遍野全被染红了……”
    故事讲完了,然而我自己却沉浸在故事中不能自拔,眼泪顺着腮边滑落。
    塔里看着我,眼中有深深的不舍与伤痛,“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开心,我也知道你的眼泪不是为我而流。但是,交给我好吗?让我来治愈你的伤痛。”
    我看着他,泪眼朦胧,这是怎样一个人呢?一个高高在上,呼风唤雨的王者,一个面对敌人,残酷冷漠,毫不手软的可汗,当他面对我时,却是那么的小心翼翼,患得患失。
    唉!一切似乎都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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