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恐怖的场面看得我心惊肉跳,这人怎么这么残忍?不过一会儿工夫,就有两个人死在他手下。
“在你面前倒下的,可是两个个活生生的人,你怎么还在那说风凉话?”我不觉出言讽刺。
“他们都是敌国的刺客,难道不该死吗?”豫王象看怪物似的看着我说。
“在你眼里,他们是该死,可是在我眼里,所有人的生命都是珍贵的,不应该如此轻贱它。他们是刺客又如何?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在你看来,他们是刺客,但是在我看来,他们是勇士。他们虽然死了,却比那些虚有其表,狐假虎威的人有尊严!”一口气噼里啪啦地说完,我觉得好痛快,他可能没想到,他一句话竟引来我这一大段抢白。
“你是故意找茬?”他斜着眼俯视着我,嘴角浮起一丝玩味的笑容,眼神中充满难以捉摸的复杂光芒。
“我没那么无聊!”我闭上嘴巴不再理他。
“两个刺客都死了,这下断了线索……”云叔叔沉吟。
这时,远处“吱”的一声尖锐的响声,一道细细的红光划破黑幕,“啪!”的一声在天空中炸开,发出刺眼的绿色光芒。
“有人在发信号,看来刺客还不止两个!”杨副将说。
“不知道这信号代表什么意思?”云叔叔沉吟。
“无非就是两种意思,行动失败,行动成功!”豫王答道,“如果是行动成功的意思,那明日渭军必来叫阵。如果是行动失败,那渭军不知还会想什么花招儿,总之严加防范,做好开战的准备是当务之急。”
“王爷说得有理!”云叔叔恭敬地说。
哼!我横了他一眼,这个不可一世的家伙,有时还不得不承认,他脑子还挺灵光。
“这次还有多少渭朔奸细混入了关内?他们又是如何入的关?这些都要速速彻查清楚,还有,加强城门守备,以防敌人里应外合。”云叔叔对杨副将说。
“是!”杨副将领命而去。
“郭副将,叫你的人把这两个奸细埋了吧!”
“是!”郭副将一招手,上来四个士兵,抬起两人就要拿去埋了。忽然,我心里一动,想起了什么,“慢着!”我出声阻止。
士兵停下脚步,我走上前,伸手摘掉一个人的帽子,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果然不出所料,他的头发是湿的,我摘掉另一个人的帽子,他的头发也是湿的。
“小离,怎么了?”云叔叔走过来问道。
“我想,我知道他们是怎么入关的了!”
“你知道?”云叔叔惊讶地问,其他人也一脸惊讶地看着我。
我缓缓点点头,环视了一下众人说:“我刚才发现,这人的帽子似乎颜色深浅不一,走进看才发现,他的帽子是因为浸了水湿了,所以颜色显得深,于是我摘了他的帽子,果然,他的头发是湿的。而今晚秋高气爽,风干物燥,并无半滴雨水,所以我想,他应该是刚刚潜过水不久。”
“那他身上可是干的!”郭副将说。
“我想,他是换了身衣服,而头发不那么容易干,所以,把他的帽子打湿了。”
“你的意思是说,他是从水上来的?”云叔叔问我,“可是裕枷关附近并无河流通向关外啊。”
“云叔叔,你还记得前几天我跟你说过的,我半年前出关走的是另一条路吗?”
“嗯!”云叔叔点点头。
“那是一条秘道,从裕枷关往东南二十多里的一座山中,直通向渭朔的桐台郡,而秘道的出口,就在山中一个小湖的水面下。”我说。
“你又是如何知道这条秘道的?”豫王问道,盯着我看的双眼犀利如鹰。
“我当时路上认识了一个朋友,她说是小时候玩耍偶然发现的秘道。”说道这里,我想起那个一身红衣裙的女孩子,月光下看着我羞涩地微笑。阿旗,这件事与你有关系吗?唉,虽然早就知道我和她站在敌对的立场,可是我多么不愿正面与她为敌。
“我想此次他们来的人不会很多,因为那秘道很小,只能容一个人弯腰通过。渭朔此次派人来的目的,无非是切断粮草,扰乱军心”
“嗯……”云叔叔沉吟片刻,叫道,“郭副将!”
“末将在!”
“你带三十人马,将那洞口封了!”
“是!”
“小离,要麻烦你连夜带带路了。”
“好!”我答应道。
“王爷,咱们回大帐,商议一下下一步该怎么做。”云叔叔说。
“嗯!”豫王点点头,看了我一眼走了。是我眼花了吗?我怎么在他眼里看到了一丝赞许的笑意?
我带领郭副将和他的手下来到当日和阿旗出关走的秘道。“喏,秘道口就在这水面下的崖壁上。”我指着水面说。
郭副将一挥手,立即有两个人跳入手中,摸着崖壁潜下去,不一会儿,浮出水面,“将军,找到洞口了!”
“上来吧!”
“你们几个,去那边采石头,走远一点。”四个士兵应声去了,每人手里拿着一包黑布包着的不知什么东西。
“赵大夫,咱们也躲远一点!”郭副将对我说。
我跟在他后面走开数十丈远,在一块巨石后面蹲下身子。郭副将一声长啸,不一会儿,从对面传来几阵“轰隆隆”的巨响,连脚下的地面都震了震。对我们走回来,前面不远处大大小小的石头已经滚得到处都是。
“填!”郭副将一挥手,那些士兵立马搬起石头跳入水中。一支香的工夫后,领头的士兵过来回话,“回禀将军,秘道已经填封!”干得真是干净利落。
“回营!”
回到营地,天已蒙蒙亮了,又是一夜没睡,我赶紧回自己帐里洗把脸吃点东西,等下还要去西於。
这时前方响起了号角声,我心里一惊,果真来了!这号角声三长两短,是军中有紧急敌情时专用的信号,意在提醒后方的将领紧急集结人马准备应战。我戴上帽子,赶忙往云叔叔大帐跑去,此时将军肯定正在部署、安排人马迎敌,所有校尉以上军官都要到场,而我作为军医,也应该到场。进到大帐,大家都已经来了,个个神色凝重,云叔叔一看人到齐了,抬手示意站在他右下方的士兵报告敌情。
“回禀将军以及各位大人,渭军统领诺威领兵约两千在我军阵前百丈开外叫骂。”
“是谁打的先锋?”云叔叔沉声问道。
“渭军右副都统安巴度!”
“安巴度此人能征善战,力大无比,使一把长柄鬼哭狼牙棒。在去年八月一役中以一人之力力挫我军两名校尉和一名参将。我军中谁能敌之?”云叔叔道。
“末将愿领军一千,前往迎敌!”杨副将抱拳单膝跪地请战。
“以寡敌众,先失战机!况且你擅使双抢,以灵巧锐利见长,与他刚猛之力相比不占优势。”云叔叔拒绝了杨副将的请战。
“末将愿前往迎战!”郭副将跪地请战。
“嗯!你的长链流星锤灵活而不失力度,远可攻,近可守。”云叔叔说着拿起桌上令筒里的军令牌,“副将郭青云听令!”
“末将在!”
“命你领军两千五百员前往迎战!”
“遵令!”
“校尉刘长武听令!命你任右路先锋!”
“遵令!”
“校尉周重义听令,命你任左路先锋!”
“遵令!”
“未尽之处请督军大人补充。”云叔叔对豫王说。
“云将军调遣得宜,小王没有补充!”刘启嘴边含着一丝浅笑,语气慵懒,仿佛刚才是安排人去迎亲而不是迎敌。
部署安排完毕,郭副将起身上前接过令牌,即去点齐人马,准备出城迎战。我和云叔叔、豫王、杨副将,还有四位参将都到城楼上观战。城下渭军已经列好队,旌旗飘扬,士气如虹,一个身穿灰色鹿皮战袍,头戴白色裘皮帽,手执长柄狼牙棒,军官模样的人站在队伍前列,此人想必就是右副都统安巴度了。
“云崇礼!你这个缩头乌龟!你不敢出来了吧?”一个矮矮壮壮,嗓门奇大的渭朔兵在阵前叫骂,“你要敢出来,我们都统一棒子打得你尿裤子!”
“哈哈哈!”
“哈哈哈!”渭朔兵跟着起哄,笑得猖狂。
“这些人也太狂了吧!云叔叔,他们怎么能这样骂人?”我愤愤不平。
云叔叔看了我一眼,嘴角扬起微笑,“这是叫阵,当然拣难听的骂,这样才能把人激出来。”
“云崇礼!你们墉国怕是没人了吧?哈哈!要是怕了,就赶快开城门,爷们到时给你一个痛快!”那渭朔兵又在叫骂。
云叔叔看看城墙里面,郭副将已经点好兵马,列好队,等待将军示下。云叔叔一挥右手,“开城门!”
城门打开,郭副将一马当先,领着两千多兵马浩浩荡荡开出城去。看着他们,我心里油然而生一股自豪,他们中大部分人也就十八九岁,跟我一般年纪,而他们刚刚成长的肩膀上就已经抗起长刀,杀敌卫国,这就是我们的国之城墙!
郭副将在城下摆好阵势,渭朔军看我方已出城应战,停止了叫骂。只见安巴度一挥手,渭军中冲出一员小将,看样子年纪也很轻,十七八岁的样子,使一把偃月刀。我军上阵的是右路先锋刘长武,他使的是长枪,他虽然年纪不大,却在军中服役多年,身手了得,临敌经验也丰富。两人斗了十几回合,渭朔小将落败,我军首战得胜,将士们呼声震天,云叔叔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安巴度一看我军一上来没几个回合就折了他一员小将,顿时大怒,提着鬼哭狼牙棒就打马上来。
“刘长武不是他的对手,上去也是送死,应该撤回来。”云叔叔说道。
话音刚落,我方果然响起阵阵铜钲声,刘长武调转马头,回到阵营。
“看来,郭青云要自己上了!”云叔叔说。
果然见郭副将催马上阵,郭副将今年三十岁,戎马生涯十二年,行事沉稳老练,是难得的将才。他和安巴度阵前相见,似乎竟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两人不知说了什么,不一会儿,相互拱手行礼,随即拉开架势。安巴度的狼牙棒虎虎生风,横扫、纵劈竟似夹着风雷,而郭副将的长链流星锤却灵活无比,忽而东,忽而西,用的是一股巧劲。安巴度挥舞着狼牙棒阵阵强攻,郭副将稳住阵脚,见招拆招,防得滴水不漏,两人斗了两百回合,不分胜负。安巴度强攻不成,佯装败走,郭副将哪里肯放了他,立即拍马追上,不料安巴度突然使个“回马枪”,举起狼牙棒直攻郭副将面门。郭副将生生避过,抡起流星锤直打安巴度后心。安巴度一个蹬里藏身躲过了这一锤。
“好!”连云叔叔也不禁大呼漂亮,不愧是草原上长大的,马术极为了得。
就在大家都为安巴度这一手叫好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一般的兵器,无论长短都有它的优势和劣势,长刃宜远攻,短兵宜近搏,而郭副将使的是长链流星锤,这种兵器胜就胜在可长可短,可远攻,也可近搏。安巴度一个漂亮的蹬里藏身躲过了郭副将这一锤,他的马可就没那么幸运了,只见圆滚滚的大铜锤照着马头就是一锤,直打得那马脑浆迸裂,立时毙命。安巴度滚落马下,郭副将跟上就是一锤,砸在他的后心上,把他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我方阵营又响起了震天的欢呼声,我们两战连胜,军心大振。
“好!干得漂亮!”云叔叔大笑,“等赶跑了这群渭朔蛮子,上书给他请功!”
“这郭青云还有两下子,没辱没他顶上这顶帽子!”豫王在一旁凉凉地说。
我斜了他一眼,这人还懂得称赞别人,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似乎知道我正在看他,他转过头对我扬起嘴角。谁跟你笑!我瞪了他一眼转头继续观战。
只见敌方阵营从中间闪开一条道来,一个身穿黑色战袍,金色盔甲的人骑着一匹高大的黑马徐徐走上阵前,那气派,竟似天神降临般。
“这人是谁啊?好像挺厉害!”我低声自言自语。
“他就是渭军的统领诺威。”云叔叔转过头低声对我说。
哦!原来他就是绰号“金甲战神”的诺威,看看他,再看看阵前迎风飘扬的“诺”字旌旗,我想起鹿颍那高大气派的诺府,想起通过秘道潜入我方营地的渭朔兵,又想起刁蛮娇憨的阿旗。唉!诺威,他大概就是阿旗口中崇拜无比的大哥了。
“郭青云不是他的对手,”云叔叔凝重地说,“他上来,是要逼我上阵。看来今天他们不决出个胜负不会罢休!”
我看着紧缩眉头的云叔叔,心里也担心起来,这个诺威,真的是那么可怕的人物?
正说话间,阵前已经开打了,诺威使一柄青龙戟,灵巧若游龙,却又凌厉无比,几个回合下来,郭副将已渐渐现出败象。突然诺威一伸长戟,戟尖上的月牙搭上郭副将流星锤的长链,诺威一转长戟,绕紧长链,用力一扯,郭副将的流星锤脱手而出。我们倒吸一口冷气,只见诺威再一进攻,戟尖刺入郭副将左腿,将他挑于马下。
一看我方落败,敌方阵营立刻响起欢呼声!我方主将落马,阵脚开始有些乱。而诺威,高高地坐在马上,抬头朝我们的方向看来,眼中闪着挑衅的光。
“拿我的陌刀来!”云叔叔沉声吩咐身后的士兵。
“可是云叔叔,你身上的伤……”我不无担忧地说,云叔叔腰腿有旧疾,这段时间天气转冷,刚好发作。
“不碍事的。”云叔叔安慰地对我笑笑。
正当他准备走下城楼,一只手臂横里伸出来挡住了他,“我来,军中不可一日无将!”豫王神色肃穆地说,脸上没有了往日张狂邪气的神色。
“那不行,他找的是我。”云叔叔道。
“是你大还是我大?我有皇上御赐的金牌,你想抗旨吗?”豫王冷冷地盯着云叔叔。
“末将不敢。”云叔叔恭敬地低头拱手。
不一会儿,他已披挂整齐,提起长枪走下城楼,那白袍银甲的英挺背影,竟让人感到一阵炫目。
“王爷……”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声叫住他,“你……一切小心!”
他嘴角浮起一丝戏谑的笑容,“我没那么容易死!”
这是怎样一个人呢?别人都说他冷酷残忍,手段狠辣,而他自己呢,人前总是一副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样子,实在让人讨厌。可是现在,看着他一步一步走下城楼,驭马上阵,我又觉得,似乎这个一身浩然正气,勇往直前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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