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伊已经起来了,他今天精神似乎不错,虽然脸色还是有点苍白,但是气色看上去好多了。“洛伊,你今天看起来好多了!”我说。
“是吧?我也觉得精神多了,不像昨天那么虚弱,困倦。这独门金创药还真是有效!”洛伊笑着说。
“对了,你今天要把伤口上的药换一换。”听他说道金创药,我想起今天是他受伤的第二天,应该清理掉伤口上的残药,彻底清洗伤口,再换上新药,这样伤口才能愈合得快。
“哦,一早李大侠已经给我换了!”
“换了?他已经起身了?”看来只有我睡过了头,“那他人呢?”
“走了!”朵达说。
“走了?”我急忙问,“他走的时候,你们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是他说不吵醒你的,说你一路颠簸,很辛苦,让你多睡会儿。”朵达说。
“那他有没有说上哪儿了?”我问。
“没有!”
我撇下众人往李云天房间跑去,推开门里面已经人去房空了,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他的包袱和剑也不在,他是真的不辞而别了。我颓然地坐在床沿上,心里刚刚窜起的零星火苗被生生浇灭了。
“小离,你认识他?”朵达不知何时来到房门口。
“认识啊,你不是也认识?”我说。
“我是问你是不是以前就认识他?”朵达嘟了一下嘴说,对我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话表示不满。
“我也说不清,”我站起身说,“他很像我认识的人,但是又不像。”
“你这话很矛盾,什么叫很像,又不像?”
“说他像是因为无论身形、动作都很像,说他不像,是因为他的脸,他的五官和我认识的人没有一点相似之处。”我说。
“那眼神呢?”朵达问。
“眼神……也不太对,”师父的眼神温和,常带浅浅的笑意,而李云天的眼神则多了一股凛冽的寒意。
“不过,眼神也作不得准的,”我想了想说,“人通常在面对不同的事物时,眼神都不一样,还有人在精神焕发和萎靡不振的时候眼神也是不一样的,更何况,眼神本来就可以掩饰。”
“那,你昨天为什么不干脆直接问他?”朵达说。
“直接问?”我想着朵达的话,我并不是不想问,而是话到了嘴边绕来绕去又咽了回去。如何问?难道直接问他:你是不是孟照卿?你是不是我师父?更何况,他昨天的样子,好像并不打算和我多说什么,我又如何能问得出口?
“唉,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他都走了!”我没心情想这个问题,说完走回了洛伊的房间。
达兰是个四面都是沙漠的小绿洲,城中有个小湖,达兰人沿湖而居,湖虽不大,却从没断过水,即使最干旱的夏季,这里也是绿盈盈的。就是这么一个小湖,给这片荒漠带来一股清新的绿意,滋润了一代代的达兰人。
我们在达兰待了四天,洛伊的伤已经有了很大起色,我们一到那日即捎信回木伦,努尔王府已经派了人过来接他回去。这日,我辞别了洛伊,和朵达、多勒准备随着一队运送铁器到边城的驼队上路。
“离,以后来突厥,记得来木伦找我,努尔王府的大门永远为你打开!”洛伊说道,笑容里有微微的不舍。
“嗯!一定会的。”我答道,“嗯……回去后,帮我跟塔里说声抱歉。”
洛伊点点头,挥挥手示意我走吧,前面朵达已经在叫我了。
跟着驼队风餐露宿,艰苦跋涉了十天,终于到了边城,驼队到达了目的地,而我们则还有一天的路要走。朵达打算随我到大墉游玩一段时日,故而打发了多勒回去,我们把骆驼换了马匹,策马跑了大半天,经渭朔的凤德郡,傍晚到了裕枷关。
大墉和渭朔的战事依然僵持不下,双方都显出了疲态。城门依旧守备森严,守兵对进出城门的人一一盘查,毫不松懈。朵达是突厥人,她一身异族打扮,加上五官立体,高鼻深眼,褐色长发,一看就不是中原人,任我们好话说尽,守兵就是不放我们进城。我本来不愿意拿云叔叔的身份唬人,最后逼得没办法,只好对他说:“这位军爷,我是你们云将军的亲戚,能否通融一下?”
“随便来一个什么人说认识云将军的,难道我们都要放行?”守兵显然不信,“再说了,你虽是我们大墉人,她可不是!”守兵还是不能消除对朵达的怀疑。
“那……能不能麻烦军爷给云将军带个话?如果云将军不让我们进城,那我们也就不为难军爷了!”我说着掏出一小锭银子塞给守兵。
守兵一看到银子,脸上堆起笑容,“好吧,我就给你跑一趟吧,要带什么话?”
“就跟云将军说:小仙女想见他。”
“在这等着!”守兵说罢招来同伴帮他顶着,自己进去回话去了。
半盏茶的功夫,守兵回来了,对我们说话的语气也客气多了,“随我进去吧,将军在营地门外等着你们呢!”
我们跟着守兵进了城,走了没多久就看到了驻军的军营。远远的,圆木搭起的围栏边,站着一个身材高大,身穿深蓝色战袍,外披银色铠甲的人,正是裕枷关守将云崇礼。看我们到了,云叔叔快步迎上来,“小离!”
“云叔叔,”我向他行礼道,“几年不见了,你一向可好?”
“嗯!我挺好的,倒是你,这大半年的跑到哪儿去了?你可知道家里都乱成什么样子了?”云叔叔说。
“我……说来话长,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一时半会儿的也说不清。”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进去再慢慢谈!”
“对了,云叔叔,我还带了一个朋友来,”我把朵达介绍给云叔叔,“她叫朵达,是突厥阿尔泰瓦克多家的女儿,这次就是她送我回来的。”
“将军!”朵达依突厥的礼仪给云叔叔行礼问候。
“姑娘一路辛苦了,一块进来吧!”云叔叔对她点点头说。
进到云叔叔的大帐,我瘫坐在椅子上,捶捶累得快散架的身子,再看朵达,没事儿人一样,从小在草原长大的姑娘就是不一样啊!
“饿了吧?要不要叫厨子弄点吃的?”云叔叔问。
“嗯!跑了一天,累坏了,早已饥肠辘辘。”我说。
云叔叔吩咐了厨子准备吃的,又招来站在帐外值守的士兵交代了什么,那士兵点头去了。
“我叫人给你们收拾一顶干净的帐篷出来,今天天色晚了,在这将就一晚。明天送你回我裕枷关的将军府,这是军营,不方便留女眷。”云叔叔说,“你从突厥回来,这一路一定累坏了,先在我府里休息几日再回西於吧。”
“好!”我答应道,这种事事有人帮着安排好,自己不用费一点脑筋的日子真是舒服啊,我有多久没这么轻松过了?这大半年来,好像大部分时间都在防备、紧张、奔逃中度过。
“几年不见,你倒是长大了好多,变得勇敢、坚强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了。”云叔叔笑道。
“人总是会长大的嘛!我这大半年足迹遍布漠北,就是沙漠里的风吹也吹得我坚强了很多,”我苦笑着说,“而且我还遇到过狼袭,遇到过风暴,遇到过马贼,后来还被掳到突厥去,别人一辈子可能都不会经历到的事我全碰到了。”
“对了,我正想问你,当时你怎么一个人从家里跑了?留的信上也不说清楚。”云叔叔说。
“我当时想去找我师父,”我黯然地说着,想起当初自己冒着严寒,踏着厚厚的白雪,孤零零的一个人上路,千里迢迢,形单影只,我眼圈又红了起来。不想在别人面前太失态,我极力忍住欲夺眶而出的眼泪继续说:“我心里一直觉得他没死。我走了很多地方,我还到了他出事的断肠崖……”
“那你肯定是打这儿经过的了,怎么我不知道?那段时间戒严,你是怎么出得去的?”云叔叔不解地问。
“我并没有从这里经过,路上认识的一个朋友带我走了另一条道。”我说。
“哦?还有另一条道?我驻守裕枷关几年了,怎么不知道还有另外一条道可以出关?”
我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秘道的事,没有回答他的话,还好他也没有深究,继续问我:“那你后来有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没有……我到了断肠崖,那里根本就不能下去,我那个朋友说,掉下去的人……不可能生还,”我说着,心里有一丝疼痛传过。
“后来,我也暗地里派了人去找,照卿兄因我而送了命,我无论如何都要把他的遗体找回来,好好安葬。我的手下下去了两个人,他们是用绳子绑住腰,由人在崖上拽住绳子,慢慢地顺着崖壁放下去的。”
“这么说,他们下到崖下咯?”我急忙问。
“嗯!下去了。”云叔叔点头说。
“那他们……他们有没有找到?”我问道,心紧张得提到了嗓眼里,双手握得紧紧的。
云叔叔看着我没有说话,他不说我也明白他的意思,一定是……一定是……我再也忍不住,眼泪汹涌而出。
云叔叔缓缓而又有力地摇了摇头。“什么?”我问道,心里重新升起希望,“你是说……”
“他们没有找到他的遗体。”
“这么说……这么说……”我破涕为笑,“他还活着?”
“有可能,但是我到现在还没有他的消息。”云叔叔说。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不管他在哪,只要……只要他活着就好!”我高兴得语无伦次。只要他还活着,我的心里就一直有希望,即使我永远也不能跟他在一起,只要知道他还在这世上的某个地方,我就已经感谢苍天了。
说着话的工夫,厨子已经把吃的端上来了,饭菜虽然简单,可能是因为高兴吧,我吃得很香甜。我和云叔叔说话的时候,朵达一直在旁边听,一脸茫然,这会儿看我一改往日的忧郁,心情大好,弄得她更糊涂了。“改天再告诉你!”我笑道,第一次,有了向人倾诉的欲望。
吃完饭,又说了会儿话,云叔叔起身送我们到收拾好的新帐篷。刚走出将军大帐,迎面看到一个身穿白衣,儒士打扮的男子,天色较晚,看不大清他的样子,可是却明显感受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迫人的气势。
“云将军有客人?”男子问道,看了我们一眼,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将军难道不知道营地里不允许女眷进入?”
“这位姑娘是末将侄女,远道而来,又有急事,故而违规了。安顿好她们之后,末将自会去领二十军棍。”云叔叔恭敬地答道。
这人是谁啊?怎么如此霸道?云叔叔堂堂的将军还对他如此毕恭毕敬,我看着那人渐行渐远,心里纳闷。看出我的疑惑,云叔叔说道:“他是朝廷派来的督军。”
“即使是督军,也不能那么倨傲啊!”我说。
“唉!裕枷关战事相持了几个月,一直没有进展,皇上对我诸多不满,故而派了他来督战。他的倨傲倒也不是专门针对我,朝中谁不知道豫王霸气傲慢,行事手段狠辣。”云叔叔有点无奈地说。
“豫王……?”我问道,原来是个王爷,难怪那么了不得。
“嗯,他就是皇上的第四子,豫王刘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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