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妄想逃跑,先带我去一个安全的地方疗伤!”他的声音从我的头顶传来。
“你会读心术?”我问。
“哼!”他从鼻子里冷哼一声。
这个人还真是又霸道又倨傲!
我们这样的行进速度实在是太慢了,这么走法非被那些黑衣人抓住不可。只好对不住王老板,借他的马车一用了。我搀扶着男子穿过那片梨树林,来到我们拴马车的地方。
一看到路边有三辆马车,他立即全身戒备,不知何时手上多了一把匕首,锋利的刀口抵在我的腰间。
“不要动歪脑筋,如果你不想活了,尽可以试试!”
我听了不觉有气,“不要威胁我,我既然答应救你,就不会食言,你看清楚了,我们可是安分守己的商人,不是你们这些打打杀杀的人!”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他弄上车,我想了想,拿出纸笔给王老板留了个条子,说明有急事要借马车一用,让他到郓州的时候买辆新马车,回头再给他赔不是。写罢从包袱里拿出一锭银子,连着留书一起放到他睡的马车上。他们几人鼾声如雷,不知道一夜之间,就在他们的酣梦中,已经发生了许多的事,唉!我这是走的什么运啊!
回到马车上,我拿起缰绳,轻轻赶着马儿跑动起来。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做事情倒还挺思虑周全的!”他说。
“哼!”这一次,轮到我哼哼了。
估摸着走得蛮远了,我扬起马鞭,“驾!”的一声吆喝,马儿立即撒开腿飞奔起来,马蹄的“得得”声,车轮的“咕噜”声,打破了夜晚的静谧,在空幽的山中盘旋回响。
跑了一夜,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我们到了郓州城。城门还没有开,我把马车停到路边上。
“为什么在这里停下来?继续赶路!”那个倨傲的家伙命令道。
“放心吧,那些人既然选择暗算你,就不会在大白天,在闹市里动手。而且他们又不是官差,不能逐家客栈一一搜查,又如何知道你藏身何处?过了郓州,下一个最近的城镇是砾阳,离此有三个时辰的路程,如果不进城抓药,你认为你身上的血足够再流三个时辰?”我冷冷的反驳他。
被我一番抢白,他不吱声了,哼!没话说了吧?不知为何,我心里总是气不过,故而说话的语气也很冲,平时我不是这个样子的,大概是他说话的语气太倨傲,激起了我心底的傲气。
正当我们说话的时候,城门开了,我们随着那些赶早市的人一道,进入了郓州城。进了城后,找了一家干净的小客栈安顿下来。
我扔了一颗碎银给小二,说“小二哥,我的朋友摔伤了腿,麻烦你帮帮忙,把他扶到客房里去。”
小二接过银子,眉开眼笑的连声说好。
把他扶到二楼的客房安顿好之后,小二讨好的问我们:“二位客官,需要什么叫我一声就可以,小店虽然不大,但是胜在房间整齐干净,饭菜精致可口!”
“谢谢你,小二哥,等会儿有需要我会叫你的,”我笑着对他说,“我这里有张方子,麻烦你跑一趟,替我抓这些药回来。”说着,我把钱和药方递给他。
“好的,客官稍等,我马上就去。”小二愣愣地看了看我,然后接过钱和药方转身出去了。
“好俊俏的小公子……”小二的声音从门口飘来,我哭笑不得。
“想不到,你还懂医术,”他说道,有点小小的吃惊。
“我十二岁就开始行医了,”我冷着声音说。
搬把椅子坐到他对面,我故意微笑着对他说,语气却冷漠无比:“我已经把你带到安全的地方,还帮你开了药方抓了药,待会帮你把伤口处理一下,这下你可以放我走了吧?”
他用研究的目光看着我,眼里似笑非笑,不置可否。
“不要用那种目光看着我,你不说话我当你答应了。”我说完马上站起来离他远远的,把他当苍蝇一样,故意表现得很嫌恶。
不多久,小二把药抓回来了。我让他准备了一盆温盐水,一把剪刀,还有一些纱布。他伤在右边的大腿上,伤得很严重,流出的血部分已经凝结,把裤子全粘在伤口上。我本想叫小二哥帮忙照我的吩咐处理伤口,毕竟他伤在大腿上,而男女授受不亲,我还是避避嫌。但是看他伤得实在严重,我不放心让他人处理,何况我现在在他们眼里是男子,这样做恐反招人猜疑。我拿起剪刀小心地剪开他的裤腿,他的伤口让人不寒而栗,大概是被人用刀砍的,一尺多长的伤口从大腿上方直延伸到膝盖处。
“这里没你什么事了,还不出去!”他冷冷的对小二说。
这人还真是很过分,过河拆桥,人家刚刚跑前跑后的为他买了药来,他还这个态度。
“是是是,我走,二位有事吩咐一声。”小二说着正要出去。
“等等,小二哥,麻烦你把这三包药煎一煎,武火煮沸,文火慢煎,用三碗水合煎成一碗。”我略带歉意地微笑着对小二说。
小二尴尬的脸上马上扬起笑意,答应着出去了。
用盐水帮他清洗好伤口,把外用药捣烂敷上,再拿纱布包扎好。
“为什么你对小二说话那么和气,对我说话语气却那么恶劣?”他问。
“如果你是我,你会和颜悦色吗?”我抬头看了看他,说道“伤口我帮你处理好了,药也吩咐人给你煎了。我可以走了吧?”说完站起身正要拿起包袱走人。
他抓住我的手腕说:“慢着,我有说过你可以走了吗?”
“你!”我为之气结,“你刚刚明明默认了的。”
“那是你的理解。”
“那你还要我干什么?”我强忍心中的不快,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但是,这个仇我算是记下了,谁说赵离只有善良温柔的一面?
“我的伤口还没好,需要人照顾。”他说道,嘴边略带笑意,我怎么看着促狭的成分居多。
“你有什么需要,吩咐一声店小二不就行了?我还有要事在身,我们只是萍水相逢,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何苦为难我!”我说着,语气里已经有些哀求的成分,跟这样不讲理的家伙硬碰硬,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别人我信不过!”
“你……”怒气又被他挑起,不行,冷静,冷静,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对付这样的蛮子,讲道理、发脾气都是没有用的,只能智取。反正脚长在我自己的身上,除非他把我绑了,否则还怕没机会溜出去吗?他又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我。就是不知道给他这么一耽搁,还能不能找到王老板他们。
“算了,”我佯装轻松的扬扬眉毛说,“不走就不走。”
我在桌旁的椅子上坐下,把包袱拿在手上,里面有我离家时为了防身做的迷药纱包,只要往他鼻子上一捂,足可以把他迷晕两个时辰。但是那样做有点小人行径,他虽然霸道,却并没有真正伤害到我,我下不了这个手。而且迷药对人体多少还是有伤害的,这样做有违行医之道。
有了!我想起小时候师父教我的一套推拿手法,是在人的头部和肩颈进行推拿,有镇静安神,促进睡眠的作用。以前每当师父白天忙得太累,晚上我总是帮他推拿,每次他都会安然的睡着。
“你经过那么长时间的奔波,肯定很疲劳,我给你推拿一下吧,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可做,我就好人做到底,帮你放松一下,你看如何?”我放柔声音对他说。
他狐疑的看着我,大概讶异于我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
“其实,你不必怀疑我的好意。你看,你个头比我大,力气比我大,年纪比我大,你还会武功,无论从哪方面看你都占了上风,我既跑不了,又伤害不到你,你有什么可担心的呢!”我说。
他听我说得头头是道的,再者,谅我也逃不出他的手心,点点头坐到床沿上,把身子转过去背对着我盘腿坐好。
我坐到他身后,伸出双手在他头部轻轻按压,沿着太阳穴、阳白穴、攒竹穴、承泣穴、风池穴、天柱穴……一路或压或揉,手法柔和但有力。
“你的手真软!”他伸手捉住我的手,回头似笑非笑的盯着我。
我被他盯得浑身不舒服,脸有点微微发烫,用力抽出手,板着脸说:“少说废话,把脸转过去,要不不帮你推拿!”
他嘴角扯了个微笑,转过头去。一时无话,我使出浑身解数给他按、推、拍……他大概是太累了,受了伤后又硬撑了那么久,在我将推拿手法使出第二遍的时候,他的呼吸渐渐缓慢而平稳,我知道他进入了睡眠。
将他轻轻放倒在床上,拉过薄被盖上,我背上包袱,拉开房门走了出来。呼!终于逃离魔掌了,掩上房门,我加快脚步走下楼来。在店堂里碰到小二,他笑眯眯的跟我打招呼:“公子这是要出门吗?”
“哦,小二哥啊!我有点事要离开。我的朋友麻烦你多照看,喏,这是房钱和饭钱!”
小二接过钱连连称是。
我走了两步,转念一想,再拿出一锭银子,回转身对小二说:“小二哥,我出去办事可能一日两日的赶不回来。我朋友有伤在身,行动不便,还要劳烦小二哥再照着那方子抓五剂药,每天给他外敷、内服。”
“好的,公子您就放心吧,包管把您的朋友照顾好了。要不要留个口信给您朋友,等会儿他问起我也好告诉他您上哪了?”
“不必了,我办完了事儿就回来,”告诉你,那我还跑什么啊?我心里说。
“我朋友还在睡觉,那药过两个时辰等他醒了再给他端过去吧!”我叮嘱小二。
“好嘞,您就放心吧!”
走出客栈,我顿时觉得空气都清新了不少,阳光也特别的灿烂。
被他这么一搅和,我和王老板他们也失散了,往哪儿去呢?一时没了方向。还是去淮州吧,如今这世上,我不知道哪里还有我的容身之处,只能去投奔这位远房的舅舅了。
淮州离此远隔千山万水,走过去是不可能的了,得租辆马车。但是离家时带的银子已经花去差不多一半了,得省着点花,还是到驿馆看看有没有顺路的马车吧,那样会便宜很多。
事情还算顺利,我在郓州搭了驿馆的马车,中午时分已到达砾阳。在砾阳城内吃了午饭,稍作休息又搭了马车去往下一个目的地——澧潼。
到达澧潼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我辞别驿馆的周大哥,在城里找了家客栈住下来。在楼下用过晚饭,我无心出去看夜景,直接回到房里。奔波了两天一夜,骨头架子都散了,摸摸柔软的床,真舒服啊!真想好好睡一觉。
“嘟嘟嘟”的一阵敲门声,是小二搬了沐浴的热水进来。
半坐半躺在木桶里,热热的水浸泡得四肢百骸好像都舒展开来,惬意得只想哼哼,唉!我长长的叹口气,自己的要求真是越来越低了,就连这最平常的沐浴,我也觉得弥足珍贵。
足足泡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水都凉了,我才意犹未尽的从木桶里出来,换上干净的衣服躺在床上。刚刚觉得浑身疲乏无力,这会儿躺到床上反而没了睡意。
明天又会到达哪个地方呢?会遇到什么事呢?那个被我扔在郓州城里的白衣男子,这会儿一定气得不行了吧?我盯着帐顶,脑子里胡思乱想。师父又在干什么呢?这个时候应该是在书房里看书吧?是谁给他斟茶磨墨呢?是庭兰姑姑吧,我已经离开了,她应该留下来了吧?
师父……我一闭上眼睛,师父那云淡风情的笑容就会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仿佛感觉得到他温暖的大手,我仿佛听得到他磁性温柔的声音……思念如潮,其实我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洒脱,我的心仍然被他牵扯着。小时候每当母亲流泪,我总爱问她为何流泪,她微笑着说:等你长大就知道了。那晶莹的泪珠,那含泪的微笑,那曾是我心里最凄美绝美的容颜,如今都全部化作了尘土。可是她说过的话却似还在我耳边萦绕:
“月儿,等你以后长大了,要看淡风月,守住自己的心,不要轻易爱上别人。因为,不爱,就不会受伤……”
母妃,对不起,月儿没有听你的话,月儿守不住自己的心……我双手紧紧的拽着棉被,无声的流泪,心,好痛好痛。
我就这样悲悲戚戚的想想哭哭,哭哭想想,也不知哭了多久。
这时门外传来“嘟嘟”的敲门声,这么晚了,我都已经睡下了,会是谁来呢?我披上外衣,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打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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