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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西出裕枷关(上)

书名:相思扣 作者:白衣若水 本章字数:1018字 更新时间:2020-02-08 23:08
    正当我沉浸在甜蜜的相思中时,正当我憧憬着他英雄归来与我携手时,边关来信了!等了三个月,终于有消息了,然而这封信给我带来的却是晴天霹雳。接到云叔叔从边关寄来的信,我当时就背过气去。师父去边关半年,我日也盼,夜也盼,却盼来了他失足堕崖,以身殉国的噩耗。
    整个孟府笼罩在悲伤沉重的气氛中,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哀痛的神色。孟伯一下子老了很多,顶着满头的白发在寒风中颤颤巍巍,师父是他看着长大的,他早已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般,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叫人情何以堪!而我这几天一直在浑浑噩噩中度过,像个木偶一样任人摆布,脑子空空的,什么也不想,仿佛身边发生的事与我无关。
    我坐在灵堂上,身上披麻戴孝,漠然地望着前来吊唁的人,对着他们一一磕头,眼中早已没有了泪水,心是麻木的。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会离我而去,直到现在,我仍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闭上眼睛,我仿佛仍看见他站在我面前,温柔的看着我笑,叫我“聪明的小狐狸”。睁开眼睛,入眼皆是他的身影,手上的玉镯是他给我戴上的,案几上的书上仿佛还有他手指的余温,墙上挂有他画的画,庭前还有他种的海棠,所有的一切,都有他的气息,为什么?为什么人们都要说他已经不在了,我不相信,我决不相信!我要去,去他堕崖的地方找,去整个渭朔找,他说过他会一生一世护着我的,他从来都是一言九鼎,不失信于人,更不会失信于我。
    他们没找到师父,在西山寻了一块靠山面水的好地给他砌了一个衣冠冢。我一直不敢去那里看,我怕我会崩溃,从此再也没有生的勇气。
    我十岁就没有了家,后来有了他的照顾、呵护,在我心中,无论什么地方,有他在就是家。如今他不在了,西於对我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呢?他们不是没找到他吗?也许他还没死呢?也许他受伤了,正在某个地方等人去救。这样一想,我立刻坐立难安,恨不得立刻跑到他出事的地方去。
    我知道,如果我说我要去渭朔找师父,家里人是无论如何不会让我去的,那里是战火纷飞的敌国,我此去必是送死无疑。但是我知道,即使前面荆棘密布我也义无反顾。
    收拾好衣物,把我视若生命的宝贝一一包好,我退下手上的玉镯握在胸前,眼中有泪水潸然滑落,心上仿佛有只手在用力地揪,疼入骨髓。擦了擦眼泪,我赶快把要带的东西收拾好,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我要让自己坚强,前面还有那么远的路要走,我不允许自己怯懦。没有了他的保护,我要自己承受风雨,七年前离宫的时候我就知道,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是温室里的花朵。把头发绾好,戴上帽子,再找来一套杏白色的男式棉袍穿上,想了想,又加上一件蓝色加厚锦缎长褂,外面雪下得挺厚,在到达渭朔前,我不能倒在路上。
    把留给孟伯的信放在书桌上,我再次看看我生活了七年的地方,不知道这次离去,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到这里?亦或再也回不来了。这一次,再也不会有人在后面发了疯似的到处找我,再也不会有人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回家。再看一眼吧,我的床,我的雕花衣柜,我的书桌,我的梳妆台……别了!
    从马厩里牵出我的枣红色的小母马,我摸摸它的头,把手伸到它嘴边,它高兴的刨了刨前蹄,伸舌舔吃我手里的砂糖。这匹小母马是师父特地从一个胡人手里买来送我的,因为它个子不太高,脾气也温顺,深得我喜欢。
    看着它,我不由想起那天师父送马给我的情形来。那是去年的秋天,因为我过十六岁生日时师父在京城没能赶回来,因此他答应我秋天的时候带我到诺尔敦草原看牧民们一年一度的秋收节。
    我们在草原上纵马驰骋,师父御马技术极为了得,丝毫不逊色于草原上的牧民,而我既喜欢那种迎风飞奔的刺激,又胆小的不敢自己骑,每次都窝在他的怀里,紧紧揪住他的衣服不放。我们在夕阳下携手漫步,我们还在夜晚的时候躺在草地上,看满天的繁星,听他说小时候的事情。草原上有一种叫“塔塔”的花儿,一到秋季就开得遍地都是,放眼望去满眼都是幽幽的紫色,风一吹过,还有淡淡的花香。他把那些花儿采了来,编成花环戴在我头上,我开心得在草地上翩然起舞,身后他如火的目光竟似生出藤蔓来,将我密密的缠绕。
    他给牧民治病,他和他们摔跤,和他们大碗大碗的喝酒,豪气万千。我从没见过他这么粗犷的一面,远远地看着他,我心里充满着自豪和甜蜜,这样一个英雄般的人物,他却独独钟情于我。
    离开草原返回西於的时候师父就买了这匹小母马,我们给它取名“影子”,因为它总喜欢跟在师父的那匹“旋风”的身后,如影随形。
    “影子,你想不想旋风?半年了,好漫长!影子,你知道思念的滋味吗?”我含着泪,一遍一遍地抚摸着它的鬃毛,“影子,我好想他,好想好想!他们都说他不在了,但是我不相信,见不到他我不相信……影子,咱们去找他好吗?去找旋风。”我搂着影子的脖子泪流满面,我知道,它听得懂,它知道的,它知道我们多么的好,它知道我们就要成亲了的。拿袖子擦了擦眼泪,我给影子的身上和腿上都套好厚绒套,然后翻身上马。
    出了西门,我直往裕枷关而去,裕枷关距西於三百余里,骑马大概需要两到三日。冬日的早晨,雪下得很厚,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人一马,千里独行。脸上、睫毛上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我顾不上擦拭,我已经被冻得没有感觉了,冻吧!我不在乎,我要学着对自己狠一点,我要自己坚强。
    近中午时,我感到饥肠辘辘,身上带的干粮早已被冻得硬梆梆的,没有热茶,很难下咽。举目四望,到处都是茫茫山野,皑皑白雪,一户人家都没有。这可怎么办呢?还是再往前走走吧,我在影子的马屁股上拍了拍,它又撒开蹄往前奔去。
    约莫跑了一刻钟,终于看到路边有个小酒馆,竹杆挑起的酒旗已经褪色泛白,只隐隐约约还看得出个“酒”字。酒馆很简陋,只前后两间竹子搭起的屋子,墙上扎上了茅草,糊了泥。屋前的空地上支了个草棚,摆了四、五张桌子,除了开酒馆的老伯,一个人也没有。
    看见我下马朝酒馆走来,正在抹桌子的老伯笑容可掬的迎上来:“公子,可是要吃些酒暖暖身子?”
    我把马拴在屋旁一棵光秃秃的树上,搓搓冻得僵硬的手说道:“老伯,我想吃些东西填填肚子,走了一早上了,腹中有些饥饿。”
    “有刚出锅的热馒头,还有牛肉面,公子要吃什么?”
    “那就来碗面吧!”我说。
    我在桌边坐下,老伯端上一壶热茶来,“公子,先喝杯茶暖和暖和吧!”
    “谢谢老伯!”我尽量温和地对他说。我很想对他笑一笑,这么一个老人家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自己生活,很是可怜,可是我笑不出来,我想,笑这个字已经从我的脑海里抹掉了。
    没多久,面端上来了,“公子,将就着吃吧,荒山野岭的,也没什么好佐料。”老伯略带歉意的说。
    “没事的,老伯,我只要有口热的东西吃就可以了!”
    “你小小年纪,怎么一个人出门?这天寒地冻的。”老伯问。
    “我去找人!”
    “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吧?”老伯又问。
    “嗯!非常重要!”我说着红了眼眶,赶忙低下头,眼泪滴到碗里和着面条一口一口的吃,竟连面的味道也觉得涩涩的。
    正吃着面,忽闻一阵“得得”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我抬头一看,冰天雪地里,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驼着一个红衣女子朝酒馆而来。
    “今天倒是难得的好生意!还以为那么大雪天不会有人经过,”老伯站起身对我说,“公子请慢用,我去招呼客人了!”
    “老伯,你忙你的吧!”我说。
    “哎,老头!你这有什么吃的?”红衣女子跳下马,对着老伯叫道。
    我眉头一皱,怎么这么没礼貌,对着个老人家大呼小叫的,可惜了这清脆的嗓音。
    “我这有刚出锅的热馒头,还有牛肉面,姑娘要吃什么?”老伯倒是不介意,笑呵呵的问。
    “没有别的了吗?”红衣女子不满的问。
    “呵呵,姑娘,就这两样了,我这小店有时一天也不见个把人来,做得再多,也是白搭呀!”
    “哎,算了算了,来碗面吧!真是的,走了半天,连个象样的饭馆也没有,还当天朝地大物博,是个富庶膏腴之地,搞了半天,还不如我们麓颍!”红衣女子嘟着嘴抱怨。
    我听她说话语气似乎不是我大墉人氏,于是细细留心观察她。她年纪不大,十五、六岁的样子,瓜子脸,眼睛深邃而漂亮,眉如新月,鼻若悬胆,嘴唇小巧而饱满,却老是噘着,使她整个人看起来刁蛮任性。看来,又是一位骄纵任性的大小姐!我摇摇头,低头打算继续吃我的面。
    “喂!你干吗那样看着我?”她高声说道。
    我左右看了一下,没有别人,难道是说我?我抬头看他,有点迷惑。
    “说的就是你!你干吗偷偷看我?你不知道非礼勿视吗?”她对着我扬起下巴,刁蛮地说道。
    我不由在心里苦笑,脾气还真是坏,我就这么打量了几眼就得罪她了?再说了,大家同是姑娘家,我就算看了她几眼也不算失礼吧?
    “请问姑娘如何得知在下刚才在看你?”我问。
    “你别相抵赖,我看见了!”她说。
    “哦,如此说来,姑娘刚才也是看了在下咯?”
    “这……”
    “那在下敢问姑娘,你不知道非礼勿视吗?”我打蛇随棍上,她果然没词了。
    “你!你油嘴滑舌!”她生气地指责我。
    不欲与她做无谓之争,我把饭钱付给老伯,牵了马就走。
    天色灰蒙蒙的,没有放晴的迹象,估计还要下雪,唉!今晚不知赶不赶得上到擎阳住宿,得快点赶路,要不露宿荒郊野外就麻烦了。
    走了没多远,身后传来马蹄声。
    “喂!你要去哪儿?”听这清脆的嗓音,刁蛮的语气,不用回头,我就知道是谁来了。
    我没有回答她,也没有回头看她,现在的我实在是没心情搭理人。
    “喂!问你呢,怎么不说话?”她提高声音说。
    “去我该去的地方!”我说。
    “去你该去的地方……嗯?真是个怪人!”她自言自语。
    为了甩开她,我扬鞭打马往前奔去,谁知她又打马追上来,我被她缠得实在有点烦,索性停下来。
    “敢问姑娘,你一直跟着在下意欲何为?”我心情不好,因此说话也不大客气。
    “谁说我跟着你了?路这么宽,你能走我就不能走吗?”她胡搅蛮缠,但是却叫人反驳不得。
    唉!算了,跟她较什么真,赶紧赶路是正经的!这么想着,我用力甩了一下马鞭,策马在雪地里驰骋起来。
    无论我跑得多快,她总是能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我打定主意不理她,所以一路快马加鞭。这样一追一赶的,速度倒是快了不少,黄昏时分,我赶到了擎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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