纬跟在小怜身后，他现在喘的厉害，但他勉强跟着小怜，并阻止想靠近帮忙的人。
好不容易，他终于抓住了小怜的手，紧紧的抓住了。小怜的手冷的像冰一样，没有一丝丝温度。
小怜停下来，低头去看那只抓住自己的手，慢慢抬眼看纬。
“为什么？”小怜问道。
纬不明白小怜在问什么，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害死俨？”小怜就这样问出了口，毫不隐瞒自己的心痛。
“……”纬不知道该怎么说。“你知道了什么？”
小怜凄苦的一笑，像是自嘲，“我知道什么？我知道了自己的愚蠢，知道了我每天面对的人是一个多么冷血，多么残忍的人，竟可以如此罔顾亲情，害死自己的兄弟的人……”
“够了……”纬道，他无法接受小怜这样说，“朕固然是自私，是对不起俨，但是你难道没有想到朕这样做也是为了你。”
如果不是小怜的眼睛里只有俨，一点都看不到他，他或许不会如此的决绝，如果不是俨如此固执的不肯放手，他或许也不会这样的残忍，欲除之而后快。
原来……俨，竟是我害死了你……小怜闭上了眼睛，流下了一行凄楚的泪水，她那个时候如果死了，那该有多好……
其实纬的心里又何尝好过过？他不是傻瓜，他知道小怜的心中从未忘记过俨，不然不会每每在梦中，永远低喃着俨的名字，他愿意容忍她，愿意等她，可是为什么到头来她却执意要跟另一个男人离开？
“小怜，你不能走，不能离开朕的身边。”纬的话几乎像是恳求，没有人会想到，一国至尊竟会对一个小女子如此的低声下气。“你想要什么？要做皇后？要善德做皇太子？只要你想要什么，朕可以全都满足你。”
可是他这样的，并不能唤回小怜，“我要离开你，离开这个令人生厌的地方。”小怜无比的果决。
“小怜，你难道可以不管善德了吗？”
纬的话似乎颇有些威胁她的意思，难道他为了留住小怜可以这么不择手段吗？
小怜盯着纬看了片刻，目光似乎要直射进他的灵魂里，她倒想看看这双眸子背后到底藏着多少她不知道的东西。
“果然，你早就知道了……”小怜早该猜到纬其实早就知道了善德不是他的儿子，如此精明的他，如此有大智若愚的他，佯装傻呵呵的皇帝，确是将一切人控制在手掌，他肯定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的确，纬早就知道了。善德长得就好像是俨的翻版，眉宇之中都是俨的影子，纵然每个人都说善德长得像他，他难道自己不看不见吗？雯晴病重的时候，小怜为什么不过一切跑到祠堂去，这不是最好的证明吗？
纬本想装作不知道，就当是对俨的一种补偿也好，对小怜的宠爱的也好，他对善德的疼爱是人所共见的，他并有刻意去伪装什么。可是现在这一切一旦戳穿，就好像捅破了窗户的糊纸，火辣辣的太阳直射进来，灼痛了人的眼睛，似乎预示着他和善德的这一段父子情无法继续自欺欺人下去了。
小怜终于知道，为什么纬当初说要让善德给俨嗣后，又为什么拖拖拉拉就是不肯立善德为太子，原来他早就知道，竟然还在她面前演出可笑的“父慈子孝”？
“朕本可以假装什么都知道的，可是你不该这么绝的！”纬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的纸包。
小怜的脸色竟变了，“你竟然连这个都知道……”小怜的本来苍白的脸色越渐惨白。
“为什么？”这次换做是纬痛心疾首的问，“为什么要吃药？为什么不要朕的孩子？”
小怜从没有见过纬如此痛苦的表情，从来没有……
因为……孩子是爱情的结晶，只有相爱的人才应该拥有孩子……可是，这话到了嘴边，她却就是说不口。
“我不能对不起俨。”小怜声音幽幽的飘来。
“从头到底，你的心底就只有俨？难道连一丝丝，一点点都没有朕？”高纬问道。为什么小怜宁愿如此执着于死去的俨，都不愿看一眼守候在她身边的他？难道比起俨，他真的有那么差？
纬的声音，神情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连平日那双自负的眸子都浸淫着晶莹的东西，只是他一味的强忍着，所以才没有掉落。
小怜看着纬，残忍的点头，竟没有发现自己的泪几乎烫的烧痛了自己的心。
纬受伤的退了两步，随即笑道，“既然如此，那包毒药你为什么不干脆给朕吃了？”
他这样笑起来简直比哭还让人心酸，或许此时，他恨自己知道的太多了，他宁愿小怜毒死他，什么都不知道，一了百了。
是呀，为什么呢？这个问题，小怜曾经问过自己一百次，一千次，她有无数次机会可以下毒的……可是，她并没有……
为什么？为什么？我应该恨他的，应该恨他的！可是为什么就是下不了手！
小怜突然发现这里竟是畅音湖畔，她曾多次和贞在这里见面，可从来没有在白天来过这个地方，原来，这里其实很美，没有夜晚看上去那么凄凉，充满了鸟语花香的气息，安静而平和，能安息在这里，也许真是晚玉的福气。
小怜突然转身，跑向湖边，就这样纵身一跃——
她躺在湖里，迷迷糊糊的看天空中一排雁子飞过，排成一行整齐的人字，若是人心也能如此规则，如此的坚定，那该多好呀！
这一刻，她将死的一刻，她终于对自己坦白，她之所以不顾一切的想逃跑，是因为……她爱上了不该爱的人。纵然她不想承认，可是倾尽一切，依然无法欺骗自己的心……
俨，对不起，我终究背叛了我们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