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皇子，身份是何等的尊贵，而我只是一个青楼里的小丫头，何德何能能高攀皇子做朋友？”
“皇子又怎么样？丫头又怎么样？做朋友有什么不可以？”小怜的理由在俨的眼中无疑是荒唐的。
“也许在你的眼中不是问题，但是在我眼中却是个问题，就算是您愿意屈尊降贵，但我一介贱民却是无福消受，三皇子这样只会落人口实，让我为难。”
小怜的心里虽然满是凄楚，但是倔强的脸上却没有表现半点。“三皇子，两个人做朋友是你情我愿的，如果我不愿意，你也无法勉强。”她转身道，“请你走吧。”
俨不明白，从小，因为他尊贵的身份，所有的人只会来奉承他，巴结他，却第一次有人因为他是皇子就疏远他，甚至拒绝他的。
“好，就算这是个原因。那难道就不能回到今天以前，你就当不知道我是皇子，还不行吗？”
“知道就是知道了。有些事情不能含糊其辞，不能模糊不清，不能把知道当作不知道。”说罢，小怜竟用力将俨推出门外，重重的关上门。
小怜和俨，一个在门里伤心，一个在门外心酸，而他们之间的距离，又岂止一门之隔呢？
小怜颓然的倒坐在地上，她这看似莫名而突然的举动其实是有原因的。是因为她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她无法克制自己去想他说话时嘴角扬起的自信的笑容，无法无视他尽管看到了自己丑陋的容貌仍愿意出手相救时的感动，他是第一个说容貌不是最重要的人，他的嫉恶如仇，他的平易近人，每一样都让她难以忘怀。是的，当小怜今天再一次看到他时，终于明白了那心底的悸动，那渴望是什么……
可笑的是，她刚刚明晰了自己的感情，却又发现自己所恋上的人和自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是飘在山顶的祥云，而自己则是被踩在山脚的野草，既然他们之间再怎么都是一个错误，何不立刻停止这个错误，免得她在对他的感情的泥潭中越陷越深，终有一天无法控制自己……
可怜的小怜，将自己喜欢的人残忍的推向门外，并且希望他快快远离自己，不要响应自己的爱，这是一种多么矛盾而混乱的情绪，承载着她最深沉的无可奈何和最痛苦的抉择。
硬生生的斩断思念，斩断爱恋，难道不是把自己的心掏去一块，把自己的魂切去一段吗？
懵懵懂懂的小怜刚刚体会到爱情的滋味，却在未享受到幸福的甜蜜之前，先尝到了割爱的剜伤。
泪，止不住的流淌着，她根本没有发现宇文达狼狈的从窗外爬回来，直到她落入一双有力的臂膀之中……
小怜，小怜，怜爱，怜惜。可大千世界，谁才是那个真正懂她，怜她的人呢？
宇文达不明白，为什么这个跟他认识不过一天的女孩子有这样的力量能轻易的左右自己的情绪，看她笑，他觉得无比的欣慰，看她哭，自己也无法摆脱悲伤。他轻声细语，动作轻柔的安抚小怜，就好像是在哄着一个孩子，这还是那个洒脱不羁，任性狂妄的宇文达吗？
小怜一直哭，直到她觉得觉得不对劲，一股刺鼻的腥味弥漫在她的周围。她一抬头，发现宇文达的胸前红了一片。
原来她的泪打湿了他衣衫，渗进他裂开的伤口里。
泪是咸的，她这不是往他伤口撒盐嘛？
“你这个傻瓜，伤口又流血，都不会说吗？”小怜捶着宇文达道。
“你的心痛，我的伤口也痛，我们这是不是‘同甘共苦’？有痛一起受？”宇文达眼中闪烁着些朦胧不清的东西。
“你这个人……都什么时候了……要快点重新上药……”小怜想去擦眼泪，却发现泪怎么也擦不干，反而掉的更凶了。
“傻丫头，我皮粗肉厚的，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的。”他满不在乎的戏谑道。
多年后，宇文达在战火纷飞的邺城不停的找寻小怜时，脑海中印满的都是小怜此时伤心欲绝的模样。也许，他们的命运早就在那个小怜救了他的夜晚改变。随凝的手上的藤条狠狠的抽到了小怜的身上，“错了，错了，全都错了！！”
“凝姐，对不起。”小怜低着头道歉。
“你还知道说，这已经是今天第几次跳错了？”随凝无疑是一个严厉的老师，不然她也不会把小怜调教的如此出色，无论跳舞，唱歌，弹琴，弈棋都数一数二，精妙绝伦，可以自己独当一面。
谁能想到，艳名远播的倾城姑娘竟然会是两个人呢？而大家大多时候看见的都是带着面纱表演的小怜，而见过随凝，这个真正的倾城姑娘的是少之又少。所以神秘，捉摸不定的倾城姑娘的说法在邺城是不胫而走，更加让她红得发紫。
“为什么最近老是心不在焉，是不是跟那个雅座的客人有关？”随凝虽然鲜少到楼下露面，但不等于她不知道水月楼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冷冷的盯着小怜，仿佛洞悉了一切。
“凝姐，我和他……完全没有关系。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你最好记住你自己说的话。我早就跟你说了，不要相信男人虚情假意的一套，否则有的是苦头等着你，我就是最好的例子。”这么多年来，随凝教导小怜，看着她一点点成长，尽管她并不是那种和颜悦色的人，但她是真心疼爱的小怜，所以才不想小怜走自己的老路。
“凝姐，我懂，那些无谓的事情还是不要去想的好。可是，你和方公子——”
随凝的眼神一凛，打断小怜的话，“不要在我面前再提那个人。现在再重头跳一遍这支舞。”
华灯初上，水月楼正准备开门做生意。谁知已经有心急的客人上门了。
“凝儿，凝儿，”外面突然传来急切的敲门声。
这样的声音，这样的语气，即使化成了灰，随凝也知道是谁，小怜偷偷看了看随凝的脸色，后者一言不发。
“凝儿，你就见出来见我一面吧，我……你随便要我怎么样都可以，只要你出来见我……”那个声音急切的恳求道。
刘妈妈的声音传来，“方大人，您这有是何必呢？凝儿她是不会见你的。”
“不，凝儿一定会见我的，凝儿，你只要你一天不出来见我，我就天天来这里。”方瑞哲的语气意外的坚定。
随凝的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冷笑，“刘妈妈，”她终于开口了，“你马上让人把这只乱吠的疯狗给扔出去。”
她一转头手中的藤条又抽到小怜身上，这是更是用了十二分的力，“谁让你停下来的，继续练！”
但心急的客人，又何止方瑞哲一个呢？
才不过不一会，刘妈妈又来敲门，“凝儿，楼上雅座的客人指名要小怜过去弹琴。”
“恩。”随凝哼了一声，冷若冰霜的脸上依然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淡淡道，“你去吧。”
小怜抱着琵琶，不安的看了一眼随凝，走到门外，“刘妈妈，我可以……不去吗？”
刘妈妈笑吟吟的脸上突然染上一层冰霜，“你个死丫头，还真把自己当成头牌摆起架子来了？客人叫你去，你还敢不去？！快走。”变把小怜生拉硬拽的拖到了楼上的雅座。
“高公子，我把小怜姑娘带来了。”刘妈妈对小怜凶巴巴的态度一转脸又堆满了讨好的笑容。
“有劳刘妈妈了。”俨的话虽然是刘妈妈说的，但眼睛却一刻都没有离开小怜的身上。
“不知三皇子这次想听什么曲子？”小怜低眉顺眼，如是问着，却自始至终没有看俨一眼。
“随你。”
小怜的手指一动，灵动的乐声顷刻流泻出来……
俨不停喝酒，他知道他不该来的，可是自己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来到这里，他想见小怜，但她却不愿见他，他不想看她这样避他唯恐不及的表情，却仍不愿放开她。天知道，他为什么如此的执着？
而小怜和俨一样，同样是心情复杂，她原以为一切回到了正常的轨道，她和俨能做两条各自不相干的平行线，可是他却又每每往水月楼跑，说她不想见他，自是自欺欺人的话，但当更多更深的矛盾与挣扎伴随这一瞬的快乐到来，这喜悦的力量就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了。俨一次又一次出现的结果，只是让她对他的思念越深，牵绊越多，忘记越难，放下亦难。
想着想着，小怜的竟破天荒的弹错了几个音，可是她没有发现，俨也没有发现，他本就不是为了听曲而来，不管曲子有多么悠扬或是美妙都难以解开他心中的困惑与迷茫。
“三皇子，民女告退了。”两首曲子弹罢，小怜收起琵琶就作势要离开。不能再呆下去了，真的不能再呆下去了……
可是，她的手腕却被俨拉住了，“不要走，小怜。”
“我真的要走了，如果三皇子还想听曲子，就让其他的姑娘来弹吧。”
“我不要听其他人弹曲子……只要听你弹。”俨似乎已经有些醉意，他随手就拿出一锭金子，“我……这里有钱……你不要走。”
他的话让小怜眼里蓦然出现了雾气，他把她当成什么人了，一个用钱就能买下的女子吗？
可是她的犹豫却被俨解读成另一种意思。
“不够吗？我……这里还有……”他掏出一叠银票放在小怜手里面。
“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拿你钱来羞辱我？我是从小在青楼里长大，不漂亮也不高贵，但我也不是你们这些皇子少爷们能拿钱戏弄的！”小怜把手上的银票甩回到高俨面前。
钱，有钱就了不起了吗？有钱就能为所欲为了吗？有钱就能不顾她的感受恣意的伤害她吗？
小怜的愤怒是俨没有预料到的。他受不了小怜不理他，受不了小怜拒绝他的那种决绝。是，他是生气，他气她对他的绝情，气她那些所谓的“贵贱之别”，但是他绝对没有侮辱她的意思，他只是……不知道除了用钱，还能用什么其他的方法来挽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