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怜努力不去看宇文达诚恳而殷切的脸庞,她知道他的话是出于真心,也不是不明白他对自己的情义,只是小怜也知道宇文非泛泛之辈,她刚刚才伤痕累累的从一个感情旋窝中爬了出来,不想一转头又掉进另一段不适合自己的感情之中。
同样的错误,她的心,已经经不起再一次的伤害了。
“你的心意我心领了……但是我的不想成为你负担。”
“不,你从来不是负担。什么出身,什么容貌,那些人只看到表面,但是我不同,我看到的冯小怜是善良的解语花,是这个世上独一无二。在周朝,那里没有人知道你的过去,一切都可以从新的开始的。”
宇文达的话没有错,离开的确是一种新的开始,小怜不能说不心动,可是这里除了有她心酸和痛苦的回忆,也有她离不开的人和事。比如说,凝姐,比如说,哥哥,不如说……俨。
只要能远远的看到俨,看他是否过的好,默默的祝福他,对她来说也算是另一种慰藉。但是如果要她离开,那她不是永远永远都不能见他了。这叫她如何舍得呢?
“对不起。”小怜无法去看宇文的眼睛。
“为什么?”宇文达有些气馁,“难道倚靠我不比自己挣扎着活着好得多吗?”
小怜幽幽的看了宇文达一眼,叹道,“人,各有各的道路,各有各的背负,没有谁能依靠谁一辈子,也没有谁能保护谁一辈子的。”
小怜转过头,轻轻道了声,“恕不相送,保重。”便好像一缕青烟一样袅袅飘走了,只剩下宇文达一个人揣摩着她的话。他想拦下她,却在那一刻把话留在了嘴边。他一向是潇洒而磊落,既然小怜拒绝了,如果他再说,反倒成了无谓的纠缠。
小怜默默的走着,她一直是这样孤独走在人生的路上,今后依然会这样孤独的走着,无论是高俨,还宇文达终无法成为她的倚靠,也许一开始就注定她要做浮萍,挣扎的,艰难的活着。这就是她的命。
两个人的缘分好像就这样断了,可是生命就是这样一个奇妙的网,网住了她,也逃不了他,谁也改变不了……
天空不满了乌云,风好像越来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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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怜回到桌子上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吃的差不多了。随凝看了她一眼,把一碗菜推到她的面前。
原来,凝姐还帮她留了菜。
小怜默默的吃饭,而随凝也没问什么,是她都知道,还是她不想知道,这个连小怜也不清楚。
空气好像凝重起来,被风吹起来的叶子也沾染了一丝肃杀的气氛。随凝看了看外面的天,好像要下雨了。
吃完饭,继续上路,一行人经过修整,脚步也轻快了起来。
可是刚拐过一片林子,面前就出现了一对人骑着高头大马,表情各个凶神恶煞,衣衫不甚整齐,却清一色系着红色的腰带,头上带着斗笠。
刺目的红色,诡异的臆想,是血腥还是杀戮?
小怜觉得身边所有的人都在发抖,一个家仆一边退,嘴里惊恐的道,“是红帮,是红帮!!”
如果说如果齐国最最出名的匪贼,红帮排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红帮的手段残忍,无论是他们看上的红货还是黑货,一定是货到人亡,决不放过一个。不过他们一直只截不明不白的暗镖,从不和朝廷起什么冲突,也不打劫官轿车队,今天实在有些奇怪。
一个家仆还算见过世面,上前道,“轿子里面坐的是斛律丞相府上八夫人,众位英雄好汉如果借个道,我们感激不尽。”
为首的人冷哼了一声,“如果要过去,还要留下点什么,否则岂不折煞了我红帮的面子?”他一抬头,才让人看到,原来他一只眼睛是瞎的,还戴着眼罩,面目更加显得狰狞可怕。
家仆应道,“这个好办。”
有人从后面拿来一个盘子,他撩起上面盖的布,金光闪闪的一片,“这里是一千两黄金,请各位兄弟笑纳.。”
对面的人道,“怎么当我堂堂的红帮是叫花子,来讨饭?”
家仆一顿,随即道,“只要兄弟说个数,我们一定奉上。”用钱能打发红帮已经是谢天谢地的事情了。
“好说。”对面的人一笑,脸色的五官挤到了一起,让人觉得作呕,“我只要轿子里坐的人!”
“放屁!”家仆勃然大怒,“丞相的八夫人也敢抢,吃了豹子胆了!”
“你看我敢不敢”他唰的把出手中的刀,后面的人居然也在同一刻全部拔出了刀,磨得闪亮的刀和他们腰间的红腰带交相辉映,各个都一副要喝人血,食人肉一般的凶神恶煞,好像随时要扑上来的猛兽。
家仆勉强振作起来大声道,“不要以为是红帮,我们就怕了,要绑人也要先问过兄弟们的家伙。”
他也拔出了手中的刀。丞相府家仆,绝对不是普通的家仆,要论武功,普通的盗匪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
可是他拔刀的时候,突然一怔,怎么会这样?
对面的人阴恻恻的一笑。这个人阴恻恻的笑容,阴森而诡异,好像早已虎视眈眈的野兽早已把猎物视为囊中之物。
相府的家仆都已经感觉到了不对。他们拔刀的时候,手根本就是软绵绵的,根本就用不出半分的力道。
“怎么各个都象吃了老鼠药的死耗子?刚刚不还叫嚷着要和兄弟们拼命。”为首的那人一副嗤之以鼻的样子,“人道是强将手下无弱兵,斛律丞相怎么还养了你们这班蠢材,中了软筋散,居然还不知道?”
软筋散?难道就是那种无色无味却药力强劲的迷药?
“你们竟然下药?卑鄙!”
“红帮的人一向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时段,要怪只能怪你们运气太差,遇上了我们。今天老子的心情还不错,就放你们这些死耗子一条生路,还不给我滚。”
“你们这些强盗,就是我们死,也绝不让你们得逞。”家仆知道如果把八夫人给丢了,回去也难以向丞相交代,难免也难逃一死。与其这样不如拼死一搏。
突然之间,闪电横空出世,轰然的雷声震耳发瞶。
为首的人一声短促而铿锵的,“杀!”所有的人马就整齐划一,杀气腾腾的向一班连刀都握不紧的家仆冲了上来。
山雨欲来之前的浑浊的空气,伴随着震天的杀声,马儿嘶鸣,起手刀落,厮杀的兴奋刺激着感官,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黄土。
沙沙的风声好像是利刀割破喉咙,刺穿身体的声音。
早已经看不到半分阳光的天一下子天昏地暗起来,唯有一片红色,恐怖的红色,死亡的红色。红色的腰带呼啸在狂风之中,猩红的血液浸没在利刃之上,暴戾的气息晕开在杀红的眼睛里,四溅的血花乱舞在四周的草木之间。
这一刻,对于相府的家仆来说,他们看到的是一个红色的世界,一个充斥着恐惧的红色世界,那一个个挥舞着大刀冲向他们的人已经不是盗匪了,而是杀魔!一个个冲出阴曹地府来屠杀的杀魔!!
小怜拉着随凝拼命的奔跑在这陌生的山林之间,雷神闪电追逐着她们的脚步,厮杀流血也被她们抛在身后,乌云早已让天地成为一片黑暗,她们几乎看不到前方,也认不清方向。她们早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逃,唯有不停奔跑,不停的奔跑……
随凝一个踉跄,被一块石头绊倒了,鲜血从她的膝头流出来,她竟然感觉不到了一丝疼痛,因为害怕已经攥住了她所有的感觉。
“小怜,我不行。”
“凝姐,快点,他们就要追上来了。”
“不行了,他们早晚会追到我们的。”
“凝姐,你说什么丧气话,若是我们不跑,那些拼死挡住他们的人不是白死了?”小怜拉起随凝的手,继续向前狂奔。
唯有继续跑,才能活着!
唯有继续跑,才有希望!
哪怕有一丝希望,也绝对不能放弃!这一刻奔跑的意义就是生命的意义!
倾盆而下的大雨,泥泞了大地,而小怜和随凝好像浑然不知,忘记了疲惫了,忘记了害怕,直到她们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小怜和随凝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前面一个是悬崖,她们已经无路可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