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之间,整个邺城不知怎的,都知道了宫里这位出身水月楼的冯娘娘。这七分真中带着三分假,说真不真,说假却似真的谣言越传越胜,最后把小怜说成了一个人尽可夫,恬不知耻的妖女,到后来这真真假假的话,已经没有人分的出来。
来势汹汹的充斥着市井的谣言,让纬原本计划封小怜为昭仪的计划又一次搁浅了,他知道若是一意孤行,太后和群臣必定要反对的。
对于昭仪的虚名,小怜倒是无所谓。但是这无名的诋毁却让她觉得恶心。这许多传言中的确有很多都是真事,这到底是怎么流传出去的?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个人肯定是居心不良。
另有一件事情也让她觉得奇怪,方瑞哲失踪了。这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凭空消失了呢?
小茹一向对失去了利用价值的人不屑一顾,在小茹眼中方瑞哲甚至不如一条狗。狗尚且忠心耿耿,而像方瑞哲这样的狗随时可能反咬人一口。既然冯小怜要方瑞哲的命,她并不介意送她一个顺水人情。
十一月,蓝家被满门抄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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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峭急匆匆的走着,像是去忙什么紧急的事情。却不想掉了东西。
“紫峭,东西掉了。”一个打扫的太监正好瞧见,帮她拾起来,却见纸上尽写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哦?”紫峭一回头,急忙从他手里抢回来那一张纸。
“什么东西呀,瞧你紧张成这样!”小太监不禁好奇道。
紫峭瞧着四处无人,才低声道,“告诉你哦,这可是我们娘娘美容秘方,这别人可是不让随便看的。”
“你们娘娘用这么怪的东西呀?”小太监觉得稀奇。
“你这就不懂了吧?听说有一个老道和娘娘有缘才赠给娘娘这个方子,那个道士活到一百多岁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呢!”
“有这么神奇的事情?”
“那可不?要不咱们娘娘怎么能长得那么倾国倾城的,连皇上看了都要动心呀。”紫峭道,“不跟你说,我要去帮忙。”
这小太监手中的扫把还在动,可是心思却已经不知道转到什么地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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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黄花随陆太昭仪去上香祈福。
黄花测了一挂,是上上签,寓意黄花有非常之象,太昭仪大为高兴,在法华寺添了很多的香油钱,让他们天天为黄花母子念经颂福。
黄花正在法华寺后面的竹林,觉得有些寒意,就让小末儿去拿件衣裳。
忽然就觉得身后有人。她心中一惊,难道有人欲以加害?
手中紧握她防身的匕首,倏地转身,“谁?!!”
眼前的人,却让她为之一振。
她原以为再也不可能见到她,也不愿再见到她,因为她让她想起所受的苦难,和自己卑贱的血统。
这个人就是她的娘亲,一身粗布麻衣的轻霄。
黄花真是没有想到,她的母亲竟然憔悴苍老成这个样子,而轻霄也没有想到黄花现在如此的高贵美丽。两个人都不由得一震。
黄花转开自己的眼睛,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很平静,“是你呀。”
“黄花,我的黄花呀。”轻霄就是这样扑上来,却不想黄花却避开了。
“也对,你现在是高高在上的娘娘,是为娘失礼了。”
“你来找我做什么?”黄花不像轻霄那样有亲人重逢的激动,口气冷淡。
她把轻霄拉到竹林深处,深怕被人看到她有如此一个娘亲。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过的好不好?”轻霄知道黄花今天来上香,特地从昨夜开始就等在这里。
黄花才不相信呢。“你不要这样好像对我多么亲热的样子,说吧,要什么?要钱?”
黄花之下还有两个弟弟,原来也是在丞相家中做工,伺候斛律丞相的公子,别的没有学到,却学到了一身的浮夸之气,所以斛律家倒之后,黄花也料到他们会很快穷困潦倒。她拔下头上的珠钗,拿下手上的镯子,塞给轻霄。这随便哪样就够他们一辈子活得富富有余了。
“给你。”
轻霄却不要,“黄花,我不是来要钱的,我真的只是来看看你的。”
“来看我?”黄花没好气的道,“以前在相府的时候也不见你这样惦念我。”
“是,我承认我当时是忽视了你,但是自从你离开相府之后,为娘就没有一天不在想你的。”人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珍惜。
“如果我今天还是个小丫头,或许我听到你的话会很感动。但是,对不起,我现在却觉得很虚伪。别人说我是杀人犯的女儿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站出来说说话?别人冤枉我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你相信我?你跟那些势利小人有什么分别?你知不知道我当时有多伤心,我心寒!你那一棍一棍就是敲在我的心上,也打断了我们母女的情分!”黄花显得很激动,想起她从小到大那种好像是被遗弃一样的生活,不由得就悲愤交加。
“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我就算说了也没用,他们早就认定了是你偷了东西。我想由我自己动手打你,也好让你少受点罪。”
“都是狡辩!”黄花一点都不相信她的说辞。“既然你是来看我的,你现在也看到了,你可以走了。”
“黄花,你变了。”尽管更加的漂亮,更加的华贵,可是却不想原来那个恬淡宁静的黄花了。
“我是变了,我现在不再是个丫头了,而是堂堂正正的弘德夫人。”黄花毅然的转身道,“以后不要来找我,我现在姓穆,不再姓韩了,再也和你们没有任何的关系!”
她要彻底摆脱自己卑贱的过去!
身后的轻霄哭了起来,她并不是怪黄花绝情,只是觉得她是一个不称职的母亲,让她受了那么多的委屈。
黄花的步子越走越快,深怕自己一时心软转身。却发现陆萍萍站在竹林外,显然她已经看到了所有的事情。
黄花蛮以为她的过去一定会引起陆萍萍的反感。谁知,陆萍萍却拍拍她道,“你不该怪她的,她也有许多的苦衷的。”
这一句就勾出了黄花的泪水,她也是没有办法,对她来说埋葬过去是最好的。
陆萍萍揽住黄花,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的自己,怨恨自己为什么出身在一个贫穷的家庭,怨恨自己没有人疼爱,那种充满委屈的心酸。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以后皇上就是你的依靠,本宫就是你的娘亲。”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黄花真的跟陆萍萍有许多相像的地方,有一种心心相惜的感觉牵动她们。
“……娘……”黄花这一声,让她和陆萍萍原来战友的关系更多了一种温情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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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个宫里怎么到处弥漫着一股浓郁骚臭的味道,弄得他非常恶心。
还好,在永延宫没有这股难闻的味道。他捏着鼻子的手终于能放开了,大口大口喘气。
小怜看到她这个样子,咯咯的笑了,“皇上怎么狼狈成了这个样子?”
小怜的秀发散发出阵阵的幽香,盈盈的绕在鼻头,还好,还好,小怜还是香香的……
纬道,“除了这里,到处都有一股子臭味,闻的头也晕了。”
“那我帮皇上揉揉。”
纬欣然接受小怜的提议,他很喜欢这样的感觉,感觉小怜纤细的手在头上按摩,很安心,也很放松,好像什么都忘记了,一向神经紧张的他也会渐渐的睡着。
小怜端详睡着的纬,他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帝王,反而眉宇间也有着若有似无的纠结烦恼,她不由自主的伸出自己的手想去抚平他的眉头。
曾经她也是这样端详的俨的睡颜,他也是这样习惯的皱着眉,这样看来,他们兄弟睡着的样子还真有点像。
想到俨,小怜的手蓦地停住了,她这是怎么了?她跟了纬,完全是因为不得已,完完全全不牵涉任何感情,是的,完完全全……
她转而想起那些蠢笨的女人,是呀,随便一张破纸就让她们相信猫尿也能美容,以讹传讹这招不是她们会用,她也会用,而且用得更聪明。
正在此时,小路子闯进来大呼小叫道,“皇上,生了,生了。”
纬蓦地惊醒,“什么?什么生了?”
“废皇后斛律氏的孩子生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