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个奴才看皇上心情还不错,就自做主张从御花园这样走,这鸟语花香的,多切皇上的精神气呀。”
纬笑道,“就你个小兔崽子主意多了,不过说实话吧,许久未来这里了,看看着花鸟也不错。”
见皇上没有责怪,小路子就继续带路,走向了御花园的深处。
忽听一阵幽幽的歌声随风传来,如泣如诉……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
忧心悄悄,愠于群小。觏闵既多,受侮不少。静言思之,寤辟有摽。
日居月诸,胡迭而微?心之忧矣,如匪浣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
(摘自《诗经》柏舟,大概意思就是说一个女子,无依无靠的被小人欺负,心里郁结悲伤。我可是找了很久才找到切她心境的诗经呀。)
纬和小路子朝歌声传来的地方寻去,只见假山的上的凉亭一个温婉的背影倚在柱子边,却瞧不真切。
“皇上,奴才去让她不要唱了。”
纬却阻止了小路子,秉神凝听,这歌声为何如此的凄婉,似乎有那么浓的伤心,那么深的无奈,那么浓的心酸。歌声牵引着他,不自觉的朝凉亭走去……
当他看到黄花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
是她?!
这段日子,他并是不记得黄花了,而是他刻意的不去想她,因为一想起她,就会触动他另一段不愿想起的记忆。
黄花一看到纬,慌忙擦掉眼泪,但红红的眼睛已经泄露了她的情绪。她只是随便穿了件素衣,脸上也未施脂粉,甚至根本就没有梳髻,只是简单的把长发在脑后编成一条辫子。
可奇怪的,看惯了那些浓妆艳抹,姹紫嫣红的后妃们的纬,看到这样的黄花却觉得格外的清澈婉约,整一个轻粉佳人。
“臣妾不知皇上驾到,请皇上恕罪。”
“免了,免了,不知者无罪。”纬道,“你的嗓子不错呀,唱的歌很好听。”
“谢皇上夸奖,臣妾只是随便唱唱的,难等大雅之堂。”
“你也不必自谦,你这歌声也就……”纬想说的是也就比小怜差了那么一点,是呀,只有小怜……
但是又觉得这样说来似乎不合时宜,“反正就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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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博得皇上的喜欢,首先你要有与众不同的地方,本宫听说这曹家姐妹的舞跳的好。那你呢?”陆萍萍问黄花。
“……我会唱曲子。”
“你的声音是不错,但是这唱也要唱的不一样,唱的让皇上印象深刻,唱的让皇上忘不掉。”好比武成皇帝第一次见到陆萍萍的时候,她的一曲就足以让人销魂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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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不知道你这曲子为什么唱这么悲伤?是不是因为有什么伤心事?”
黄花低下头,不声不响,只是摇了摇头。
“这是怎么啦?”纬扣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头,看她那晶莹的泪只是无声的掉落下来。
纬并不笨,他当然知道以黄花现在的身份地位,皇后一定不会轻易给她好颜色看的。她不说,定是还顾念往日和皇后的一份情分,怕他责怪仙儿的妒恨。想不到他一时糊涂,竟害了她。
他把黄花拥到怀里,“心里有什么不舒服的,就哭出来吧。”
谁知,黄花却道,“臣妾一个人的伤心是小,而天下苍生的福祉是大。皇上不应该浪费时间在臣妾的身上,还是应该以国事为重呀。”
“难得你识大体呀。”纬觉得宽慰,若是换了清儿,遇到这样的事情,还不趁机腻着他邀宠?“那朕处理完国事在来看你。”
纬离去的时候没有看见,小路子和黄花默契的一笑。
黄花知道,今天晚上,皇上一定不会忘了和自己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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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小看皇上身边的人,你要尽力的打点,尽力的拉拢,若是他们成为你的眼睛,你的嘴巴,还愁皇上的一举一动你不清楚。”
“太昭仪的意思是,皇上身边的路公公?”黄花道,“可是,想拉拢他的这么多,我又怎么能保证他一定会帮我呢?”毕竟要比财大气粗,她可不是那些官家小姐们的对手。
陆萍萍笑道,“这拉拢一个人未必靠的是钱多,而是要看你花的心思。本宫告诉你,小路子有一个胞妹,是个痴儿,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黄花对陆萍萍真是佩服,“太昭仪真是了不得,竟然连那么小的事情都了如指掌。”
“这些看似小事,可是到了关键的时刻,弄不好就是就你命的砝码。”陆萍萍苦心经营这么多年,这三尺宫墙里的事情怎么也逃不过她的眼睛。“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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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灯以后,纬来到了永翊宫,不过他并不是大张旗鼓的坐着撵轿而来。
走进黄花住的偏殿,纬发现她的屋子并不个奴才的屋子大多少,不过收拾的倒是整洁。桌上点这天竺檀香,盈盈的香气让他觉得整个人觉得放松。
“你们主子呢?”没看到黄花的人,纬问黄花身边的那个小丫头。
那个小丫头从来都没有见过皇上,连说话的声音都好像有些颤抖,“主子在厨房里,说是去煮点东西……”
这里没有御膳房传膳吗?纬觉得奇怪,纵使没有,也有奴才们伺候着,不用自己动手吧。
只听门被拉开了,“皇上!”黄花手里端了个小碗,看了纬,眼睛里蓦然生出惊喜之色。
“皇上用过膳了吗?”
纬点点头。
“皇上一定又是只吃了一点了吧。”黄花以前在仙儿身边的时候,就常看纬胃口不好,食欲不佳。“皇上,臣妾煮了粥,您来喝喝看。”
“你这么晚还在厨房,就是在煮这个东西?”纬看着这粥泛出点点黄色,看着就不怎好喝。
黄花早看出他兴致阑珊,只是娇嗔道,“那皇上看在臣妾熬这粥,熬了几个时辰的份上,尝一口吧,好不好嘛?”
纬果然不拂她的好意,微微尝了一口。
温暖的感觉顺着这粥流进他的身体里,温暖了他的胃,也让他冷冰冰的身体奇异的温热起来。清淡的口感很爽滑,微微的甜却不腻。
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竟然有这样的吃食让他觉得温馨而宁静,平淡却回味。就像某些人,虽然看上去外表并非最艳丽,却是拥有平静温柔的力量,渗透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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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上好天竺檀香,你拿回去点起来。”
“这是不是就是太昭仪这里点的檀香?”
“对,这是先皇生前最喜欢的檀香。很多嫔妃那时为了博得先皇的好感所以都会点这种檀香。所以,皇上从小就到处闻到这个香味,人的鼻子往往比人的心常情的多。本宫上次在皇上的寝宫,闻到皇上仍然点这种檀香,可见皇上依然很喜欢这个味道。”
“谢太昭仪。”
“谢大可不必。你记住本宫能帮你的总是有限的,提点你二三,关键还是要靠你自己去揣摩,皇上最需要的是什么,能抓住皇上,就是抓住了你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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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纬模模糊糊的听到了大声嚷嚷的声音。
黄花咕哝了一身,翻身把脑袋钻到被子里,又沉沉睡去。
“小路子,小路子?”纬轻轻唤道,却没有回应。
这个小路子,不知道又到哪里去偷懒了。
可吵闹的声音却越来越近,居然闹到黄花的门口。
“哟,天都这样亮了,这韩娘娘还睡着呢。”
“就是,诸位姐姐都起来,还不起来端茶伺候着?”
“今儿个规矩还没有学,你想偷懒是不是呀?!!”
这叽叽喳喳的声音仿佛就是到了菜市场,把小丫头劝阻的声音完全淹没了。
“忧心悄悄,愠于群小。觏闵既多,受侮不少。”纬是完全明白了黄花这唱的是什么,那些宵小是谁,而她那些委屈又是怎么来的。
门呼啦一下被拉开了。
众人刚想开口冷嘲热讽一番,就被眼前的人吓到了。
“皇……皇上。”莺莺燕燕跪了一地。
纬却不理他们,转而却问那个小丫头,“这些人天天来烦你主子?”
“回皇上,”小丫头依然怯生生答道,“几乎是每天……两次……”
还每天两次?!
“每次都是这样?”
那些莺莺燕燕已经察觉了皇上隐隐的怒气,大气都不敢出,连呼大事不妙。这皇上怎么不在寝宫招幸,反而跑到她们这乱糟糟的永翊宫来?
小丫头道,“每天早上吵吵嚷嚷的让主子早起,晚上就换一拨人又让主子睡不成。”
怪不得整个人憔悴着这样,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情。
小路子此时终于出现,整个人也是刚睡醒的样子,一看到主子已经起来了,连忙过来伺候。
“小路子,传旨,册封韩贞凝为韩凝晖,赐住永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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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昭仪,黄花有一个疑问。太昭仪为什么会选中黄花呢?说漂亮,我不算不上顶尖,论家事,陆碧影又是您嫡亲的侄女,您为什么不选她?”
“在这个皇宫里,没有美与丑,只有美与更美,就算是艳绝后宫的人也终有被更年轻,更漂亮的女子取代的时候。能在这立足的人,永远都是最有智慧的人,最识时务的人。陆碧影是本宫亲侄女没错,所以本宫当然也了解她,资质不行呀。”陆萍萍有些感叹,若是当初欣研没有嫁个俨的话,那挑她进宫来做她的帮手就会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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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花听到外面皇上说的话,不得不越发佩服起太昭仪来,怪不的她能二十多年圣宠不衰,原来这宠不是等来的,而是自己努力赢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