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把情况给大食国国主说了。赡思国主表示已为瓜片守身如玉两年。未曾婚配。那意思是虽然前大食国主不同意,眼下他自己当了国主,立刻就来求亲了。他喜欢的是瓜片这个人,不是瓜片的出身。
慈祥如太后,自然不会用主子的身份强瓜片。和小皇帝说,自己要先去问问瓜片的意见。小皇帝表示赞成。赡思国主又欣喜又忐忑的走后。太后想起一件紧要的事。
“恒昱,哀家有件事。”
小皇帝心情不错,浅笑着看她,“母后请说。”
太后端着一副正儿八经替人着想的形容,“哀家看长公主身体愈发不好,近来宫中来往的人又多,未免打扰她养病,哀家有个想法。”太后瞧皇帝儿子笑意未变,才又说道,“长公主素来爱理佛,不如选处清修之地。让她静养。”又叹了口气,“自然,哀家也不放心的。她宫里的人素来忠心,又是伺候惯了的。哀家以为,让她宫里的宫人一并随其修行。一来伺候,二来也能为我大景祈福。当然,长公主身份尊贵,没有侍卫保护不行。还需皇帝派些侍卫于她静养的山下守护,以免不好的人随意进出,扰了她。”
她这一安排,甚至让皇帝派护卫,也就是把流言困在那一方之地。长公主宫里的人也不会天真到不懂这一安排,若到时还乱嚼舌根,应该都明白不是礼佛这么简单,得去找阎王报道了。她老人家也不算没为长公主着想,以她现在的状态,选个清净地肯定比宫中这是非窝好。
说完,去看小皇帝。见皇帝儿子笑意的深浅都半点未变。正因如此,才让她老人家觉得莫测得摸不透。在太后心里揣测良多时,小皇帝道,“母后所言不无道理。到时朕会派几个可以信任托付的御医轮流去照应。”
太后心底咯噔了一下。派御医去照应,这是必须的。皇帝这句话无可挑剔。但愿是她想多了。总觉得‘可以信任托付’这几个字不单单指御医的医术。让她有种皇帝儿子也知道了什么的错觉。
她试探性的,“长公主和秦小公爷姐弟情谊颇深,秦小公爷没了,长公主一时难以接受,这也算伤痛成疾。等日子久了,这件事过去,长公主身体自然也会慢慢恢复,皇帝不用太担心。”
小皇帝笑了笑,这笑意又与先前很是不同。有点放纵的讽刺意味。太后吃了一惊,再去看,小皇帝又是一副淡淡表情了。“母后说得是。天晚了,母后早些回去歇息。”
人都说了。太后自然不好再留。出去时在门口见着张庭。心里想着,这要是瓜片愿意和大食国主走。这张庭也就形单影只了。不过张庭毕竟是皇帝儿子身边的人,对瓜片是表现出了那么几分好感,到底有多深,她老人家也着实无法知道。
张庭正看着庭院出神,也不知看的哪里。听到身后门内传来一句,“难过么。”
回头去看自家主子,那一抹明黄身影,淡淡沉沉的站在那里,仿若诺大的皇宫,只他一人。永享孤寂。永恒孤单。他其实也想问一句:主子,你难过么?
太后回到关雎宫,着实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瓜片搬了她所有的衣服出来,翻箱倒柜折腾着一件件往身上比划。看见太后,欢喜的蹦上来,“小姐,你看,我这样穿怎么样?去到大食国会不会显得土气?大食国都兴怎样穿呀?小姐,你见多识广,赶紧帮我看看~”
太后去望朱嬷嬷,朱嬷嬷冲着瓜片颇为嫌弃的表情,眼睛深处,到底还是疼爱的。
“瓜片,能告诉我这是要发生什么了么?”
太后觉得自己真是老了,年轻人的思路有点琢磨不过来。
“小姐!”瓜片嘟嘴,“赡思国主为了人家不远万里而来,这就和话本子中痴情公子无二致啊!瓜片等了十八年!终于等到了!瓜片怎忍心相负!”
太后牙龈有点酸。瓜片荡漾起来一般人真是招架不住。她从来知道瓜片拿得起放得下,颇有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架势。只这,也太快了点。“你的小白脸帛棉呢,黑炭头张庭呢。”
瓜片把翻脸不认账是发挥到了极致,完全忘了当初心心念念出宫和帛棉幽会的日子,和张庭打情骂俏也瞬间过眼云烟。娇羞的绞着手帕,“他们哪有赡思国主好看……”
太后差点呛了口水,咳了半晌。这尽管是实话。也够伤人的。“你想好了?”
“哎呀!小姐!你先给我说说,大食国离高丽远么?他们那里说话是不是也喜欢说‘思密达’?我要先学学呀。不然过去怎么和人交流呀,小姐,我现在学来不来得及呀。完了,完了,这样一想,还有好多事要做!”
太后捏了捏额角,女大不中留。
三日后,太后带着瓜片毛尖朱嬷嬷等一并回了国公府。冷寂的国公府又开始门庭若市的热闹起来。
因为太后把瓜片过继给了国公夫人,成了国公府的三小姐。自然要从国公府出嫁的。想来九泉下的母上大人定十分高兴,她素来喜欢瓜片得紧。
小皇帝又封了瓜片郡主。这一来,不管是国公府过去的旧友,或是朝中大臣家的当家夫人。皆来往国公府走动。瓜片作为待嫁姑娘,当然不能抛头露面去接待,一般的人便由管家朱嬷嬷应付了。品级高的夫人,太后接见。
大食国主对瓜片也是真有心,不止签下百年友好条约。还自愿成为大景附属国,每年上贡颇丰。
太后也不能让瓜片的嫁妆太寒碜。尽管有皇帝儿子为瓜片准备的作为郡主那一份,但瓜片也是国公府的小姐,国公府这一份,她老人家也是会替母上大人出的。
这一忙就是半月。这半月间,那些来朝的外宾皆已离开回国。只有赡思国主还在等候吉日到。照道理说,瓜片这样的性子定会成亲前跑出去幽幽会。但这次分外又传统起来,坚持成亲前不和夫君见面。天天在太后眼皮底下晃,太后忙得头昏,还要应付得了成亲前恐慌症的瓜片。
譬如。
“小姐,你说大食人是不是吃生肉?”
“小姐,大食人是不是几年不洗澡?”
“小姐,大食人会不会老爹没了,老爹的妻子就由儿子继承?”
“小姐,我这模样在大食算不算美人?”
太后恨不得踹她一脚,恨恨道,“让你平时不多看点正经书!不洗澡那赡思国主能有那么雪白漂亮么!”
恒宁王妃带着小宸栎正走到门口,有些想笑。憋得脸有点红。
“皇奶奶,皇奶奶~”小宸栎早就扭着身子扑了进来。太后赶紧迎上去接住。才一个多月不见,小宸栎似又长高了不少。恒宁王妃福身请了安。又向瓜片请安。瓜片吓得赶紧还礼。
太后摇了摇头。恒宁这个王妃啊。叫她老人家怎么说才好。什么时候才能活得胆大自在些。
恒宁王妃也是来给瓜片送礼的。拉了足足两马车。她是个细致人,送的东西都不是太贵重,但却很实用精致。显然用了不少心思。瓜片兴致匆匆随恒宁王妃去看。太后便难得抱着小宸栎玩。
“皇奶奶,娘亲说女孩子长大了就会嫁人,是不是。”
“哟,小宸栎还知道这个了。”太后捏了捏他软嘟嘟的脸。
小宸栎笑得有些得意,眼睛眯成弯弯的小月牙儿。“娘说瓜片姑姑要嫁人啦。”他拱了拱小身子面向太后,两只眼睛黑溜溜的,“皇奶奶,你什么时候长大啊,什么时候嫁人呢,可不可以等小宸栎长大了嫁给小宸栎啊。”
太后愣了一愣,大笑起来。
“来来,小宸栎说说,为什么想皇奶奶嫁给你啊。”太后抬着他肉萌萌的小双下巴逗。
小宸栎很认真,“因为皇奶奶会给小宸栎吃糖,会带小宸栎去看戏。”
太后乐得花枝乱颤。“那小宸栎现在是想吃糖呢,还是想看戏啊。”
小东西在她怀里扭了两下,自以为是悄悄的看了她两眼。“想看戏,可是娘亲都让小宸栎读书,不准人带小宸栎出去玩……”
太后轻轻点了点他小脑门。真不愧是皇家血脉。这小坏蛋居然懂得曲线救国了,找准机会向她老人家告状不说,还表达了自己的目的……
最后,太后她老人家还是带小宸栎出去看了一下午的戏。戏台子上大老虎被打死,乐得小东西手心都拍红了。
回去正赶上晚饭做好。一大家人等着她回来了好开饭。恒宁王妃自然不敢说太后不该带小宸栎出去玩。只赶紧从太后背上把睡着了的小宸栎接了下去。轻声问,“母后,可累着了?”
太后倒不在意,“没事。他这点重量哀家还是背得了的。”
恒宁王妃动了动唇。眼眶微湿。太后最见不得这样子,小宸栎也是她孙儿,她老人家疼他是打心眼里的。便道,“行了。让乳娘抱他下去,你坐下一起用饭吧。”
白日里打点帮忙有宫里派来的专人,现在剩下的都是自己人。怎么也不肯走的老管家,老花匠,厨房的顾嫂。朱嬷嬷,毛尖、瓜片,恒宁王妃,还有三个丫鬟,两名干粗活的小斯。在一个大厅里开了三桌。老花匠顾嫂朱嬷嬷四人是国公夫人时期的老人,能同意在一个厅吃饭都不易,坚持不与太后等人同桌。便三人一桌。那三个丫鬟两名小斯也没有什么要避嫌的,一桌。太后瓜片毛尖恒宁王妃一桌。
正要吃,昌邑也拉着几马车东西来了。又添了一副碗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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