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旎大人走了，那声朦胧得仿若没发生过的叹息还萦绕她耳边消散不去。
整了整衣服站起来，“带路。”
梧落张了张嘴。太后奇怪，“怎么了？”
梧落脸色微红，“主子，李大公子不急，你索性等等再去。”太后不解，却在看见铜镜中那个满面桃花娇艳的人时，微微愣了愣。
李潇赋李大公子是太后见过为数不多富甲天下，面上却嗅不到铜臭味的商人。做富商做到这个境界，可谓深不可测。
虽彼此心知肚明身份，但李大公子不卑不亢，还是用的上次恒商叫太后的身份。当她是个熟识公子哥儿的姑姑见礼。
若恒商和李大公子是平辈相交。太后琢磨自己怎么也是个长辈身份。虽比李大公子年纪小，还是端出慈祥可亲的摸样来。“李大公子好消息。既然来到这蜀汤馆，别客气。我请客。”
李大公子笑得坦然。商场打滚多年，早已从容随和得让人感觉不到半点距离和不自在。尽管，骨子里弯弯绕绕狡猾如狐。“巧合。刘员外是在下朋友。正巧先前去找他喝茶。”话留一半，又笑了笑，“要见云姑一面不易，在下只好唐突过来了。”
刘员外不是别人，正是元宝它新岳父。
太后她老人家也是能不动声色的人，笑道，“李大公子有事不妨直说。”
李大公子示意小斯呈上来一个长形木盒。太后身边的梧落接了过来。
“云姑不妨打开看看。”李大公子含笑。
太后便让梧落打开。那是一柄青桐古剑，岁月在剑身留下了斑驳痕迹，却沉沉锋芒不减。幽暗如沁满了血。太后也是识货的，跟师父走南闯北，忍不住小小吸了口凉气。
面上还是稳得住，“李大公子这是？”
李潇赋也不拐弯，“这是云尚兄台要的霸王宝剑。”
太后笑了，“李大公子这么大方？”
“自然不。”李大公子笑看着太后，“在下是商人。只有利才图。宝剑换蜀汤馆，不知云姑意下如何？”
太后虽识宝，对剑却并不执着。蜀汤馆从设计到经营，她也用了不少心。虽目的不单纯。自己却很喜欢。只是想到恒商那小祖宗，心底就叹了一叹。她真是欠了他的。便是这小祖宗饿了，要吃她肉，她都没有不割的。这李大公子也奸，早猜到她无法拒绝吧。心底有了结果，面上还是要端一端。
聪明人也不说暗话。“这蜀汤馆虽也值几个钱，但比起李家家业，应也入不了眼。”
“云姑自谦了。云姑应该听说了，今年皇商之争很激烈。不才，在下亦想拼一拼。有了这蜀汤馆，相信会挣得不少支持。”
商人真正是最老奸巨猾呐。蜀汤馆面上挂名的老板是昌邑堂堂郡主，暗地里是她这个妖后。尽管名声都不佳，到底是皇家人。有了这蜀汤馆，不摆明皇商之位，朝廷内定李家了么。
太后微微皱眉，在梧落略微紧张中答应，“好。不过，”顿了顿，李大公子以为她有什么苛刻条件，那太后却说，“李大公子要给我开一个永久免费的贵宾卡。”
李大公子何许人也。惊讶都没露出来就隐藏了。笑道，“自然。”
这一桩交易实在很快。李大公子也不害怕，先留下了霸王宝剑。太后她老人家默默的小小感动了下，这世上还有人如此信任她的人品，也是真不容易。
交代在身后几度欲言又止的梧落，让配合李家到时派过来的人办好交接事宜。
“是，主子。”
太后挑眉，“怎么了，你不高兴。”
梧落摇头，“没有。主子，这过程也太快。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李大公子奇怪，太后也奇怪。
太后颇欣慰，不愧是她看中的人。有梧落在小姨娘她们身边，她亦会安心。“表面上瞧，这桩买卖李大公子确实很有动机。有了皇商这个名头，做生意自然诸多便利。”
梧落道，“可是主子，李家在前几届就有实力轻松获得皇商之位。这几年只是没了这个心，并非他们没有实力。李大公子没必要白白赔上这宝剑。”
太后靠着躺椅，懒洋洋的，“是啊。何况哀家和昌邑这名声，别羊毛没拔到，惹上一身骚。”
这句话梧落自然不好接。梧落知道有些事不该她去揣摩，去问。但心底还是稍微过了一下，主子这样轻易答应，怕李大公子也会和她们现在一样，在揣测自家主子的真正动机吧。真正让她在意的是，她不像旁人，她知道自己主子是个多么厉害的人。就算李大公子真是冲着蜀汤馆背后的影响力，自家主子完全可以说服李大公子只是入股，效果比这种完全接手会好得多。主子什么都没说，直接就让了出来……
“梧落，哀家有件事要你帮忙。别人去哀家不放心。”
“主子尽管吩咐。”
“蜀汤馆的事交接完毕，替哀家跑一趟西域，去看看哀家的家人。确定她们都过得很好了再回来。”
“是。”
太后眯着眼，打了个哈欠，“把你兄长也带上吧。山长水远，路途漫漫。你兄长那性格，你若一年两年回不来，铁定被人欺负了去。”
梧落心里一抽。猛地看向太后。见那人已经完全阖上双目，似睡着了。她缓缓跪下，对着她磕了三个头。最后一个，额头触到冰冷的地面上，好久没起来。
地上那一滴泪，慢慢消散，再也不见。
李大公子回了府，面对等在客厅多时的李二公子，故意半晌不开口。
他实在有些嫌弃被誉为天才的弟弟现在这副小男生情窦初开的德行。“你急什么。也不心疼我的霸王宝剑。”
瞟了自家弟弟一眼，叹了口气。让他入股也好啊，皆大欢喜，他也好，太后也好。偏生直接交换。也不知这弟弟怎么想的，居然让他做这种赔本买卖。天下之大，女人何其多，以他们李家的实力，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要什么样的女人弄不来。偏偏看上一朝太后。除非他们自己做皇帝，把人抢来。不然，李大公子真没想到还能有什么方法，既可以保住李家九族的脑袋，又能满足傻弟弟的心愿。
得知刘旎大人和太后进了蜀汤馆，他这弟弟炸毛的猫一样拿出宝剑让他去。“她是太后。还是个……”李大公子清了清嗓子，“总之，你防得过来么？”
“云清儿身边人是很多，可这天下，怕也只有一个刘旎敢对她动真格的。”李二公子早已没有在太后面前的芝兰玉树，此刻颇为幽怨。
“你是魔障了。出息。”李大公子只能赏自家弟弟这么几个字。
再说瓜片，终于记得要去找自家主子了。太后莫测高深得很，“去哪儿了？”
瓜片眼神躲躲闪闪扭扭捏捏。
太后道，“偷偷去看帛棉了吧？”真是，让她老人家如何说才好。瓜片这风流毛病越发严重。太后实在不敢想象，身手利落的瓜片偷偷摸摸潜入帛棉家，倒挂金钩在人家屋檐上，窥视人家夫妻恩爱的样子。
“人家都成亲了。你省省吧。”这句话瓜片还没什么反应，太后一句，“张庭不也挺好么，虽黑了点。”瓜片瞬间跳脚，“小姐，谁要喜欢那个黑炭头！”
太后似笑非笑，“谁说你喜欢他了？”
瓜片的脸秒变蒸熟的螃蟹。
回到皇宫，宫中招待外宾的晚宴都已吃过。此刻正在载歌载舞。当然，太后不会冒失去正殿。而是专挑些小道宫门走，就怕遇到哪个酒喝多了的外宾出来吹风闲溜达，自己这个不长进的太后给朝廷，给皇帝儿子丢了脸就不好了。因为走得太偏。便是宫人都很少遇到。
皇宫是个奇怪的地方，宫人们都知道不能乱说话嚼舌根，但历史上从来又不缺少私底下编排主子是非的。
那是两个偷懒的小宫女，偷拿了厨房的菜躲在树丛中吃。
“吕姐姐，长公主真的疯了么？”
“嘘，小声点。”
“嗯嗯。吕姐姐，我听里面伺候的人说，长公主是因为秦小公爷阵亡才疯的。阿桂说，那天下大雨，她半夜起来收花，看到一个人穿着白衣服飘荡，她吓得跌倒盆栽里，不敢说话。结果……结果那人走近了却是长公主……长公主口中一直叫着谁的名字……她说，她说，后来听清楚了。是小公爷的名字…秦洛……”
“吕姐姐，难道她们说的是真的，长公主和秦小公爷……有那种不可告人的事……”
“小声点！”
“真的么……”
“呵，假得了么。我就是内院伺候的。想想也真是恶心。我们朝可不兴亲表姐表弟乱搞的……啊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