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慢用,有事就喊小的一声。”小二得了江落的银子,对我很是殷勤。
我点头,慢慢吃着饭,心里还在想我有外遇的事,我实在对不起夫君。
可是,那个人怎么会这么惨?难道我曾经爱恋的人不过如此而已吗?
江落回来时,神态如常,看不出一丝异样,我根本就不敢问他那个人怎么样了。
“好吃吗?”江落坐下来,边吃边问。
“恩,每一样我都喜欢。”我偷偷看他,见他听我这么说,面上有几分悦色。
“这些,都是你以前喜欢的。”
因为他这一句话,我胃口大开,不知不觉中,吃下了三碗,可还是觉得饿,又添了一碗。终于被撑到了,在门口大吐特吐起来。
江落拍着我的背,皱眉问:“你是不是病了?在树林里也吐了一次。我去找郎中。”
我反手抓住江落的手臂,心有恹恹然,有气无力道:“好像是吃多了,吐出来了就没事了。”
江落不语,我又继续道:“小二说这个镇上没有郎中,天气这么冷,你要到另一个镇去吗?都说没事了,呐,我现在又饿了。”
“别吃了。”江落闷声道。
“可我饿,夫君,我想吃粥,还要点酸萝卜。”我哀求道,刚吐完,肚子又空空的。
江落实在看不过我的可怜样,终于微一沉吟,答应了。他亲自去煮粥,我一个人回房。
正碰上小二端着汤药从大堂回来,忙作揖问我:“姑娘,吃好了?”
我轻点头,看着他手中黑乎乎的药,问道:“这是给谁的药?怎么没喝?”
小二见我问,愁眉苦脸道:“是赵爷的,他自己带来的药,让我帮忙煎,前几日都肯喝药的,可今日咳得面色乌青,也不肯喝。”
小二摇头,和我别过,我呆了呆,那个登徒子竟这么有烈性?
天黑时,雪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一瞬间天地间就白茫茫的一片。
江落送粥进来时,发丝上也沾了几片雪花,微微带着湿糯感。我站起身,想帮他擦发,他羞赧地避开了,递过粥,说话也有些不自然,“雪越下越大,我们明早必须启程,不然等这雪下半个月,贺兰山就封山了。”
“好,就明天走,我身体一点问题也没有。”我故作轻松地说,心里其实很难过,刚刚他避开我触碰的动作,像一枚匕首直直插在我心中。他到底是嫌弃我的!
粥真的很好喝,萝卜更是可口,江落没有疑它,看我吃的香甜,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夫君,你肩上的咬伤是谁干的?”我小声问,心里发酸,肯定是个女人干的。
江落抿抿唇,神情似喜似忧,只是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你……夫君,你的意思是我咬的?”我用筷子指着自己问,简直就不敢相信。
江落哼声,“不然还会有谁?”
我眸中带笑,“痛吗?我想我当时一定不是故意的。”
“确实不是故意的。”江落笑了笑,推门出去,至翌日早晨才回来。
大雪果然没有停,风卷着雪花呼啸着吹来,刺骨的寒意渗入骨髓,甚至连眼睛都无法睁开。
江落找来马车,扶我坐了上去,紧接着他系好风衣,跳上马车,挥舞出马鞭,马车奔驰而出。
车帘被风带起的时候,我看到一抹紫影,在风雪飘摇中,那么孤寂落寞,仿佛三生三世就已等在那里。
我探头出来,回头望,风雪模糊了双眼,却依然可以清晰辨明那一双黑若寒潭的眼睛。我不由自主地朝着他挥挥手,扭头时,发现自己却已泪流满面。
怎么会这样?
我不解,手指无意识地在膝上画着,依稀可见是一个“偲”字,心中愈加彷徨不安。所幸路途遥远,车中时光太闷,我很快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不知走了多久,总是处在半梦半醒之间。待江落摇醒我时,我们已经到了兴庆府。这里是夏国的都城,与雪的纯白一样,它所有的城墙都是白色的。
下了几日的大雪总算停了,月亮也偷偷爬上树梢,淡淡的月光洒下来,雪地一片苍茫。
马车在一处宫墙门口停住,我们下了车,巍峨的建筑群里灯火阑珊。我看着门上巨大的夏字,心中明了,这里是西夏的皇宫。
再细观里面的宫殿,都是白墙圆顶,在雪中看来,仿佛来到了一个梦幻的国度。
门口的守卫一排排站立着,雪花铺满盔甲之上,也不动一下。
“夫君?”我心怯地唤,有种不好的预感。
江落扬了扬手中的玉佩,便有人抬着车辇来,江落扶我坐了进去,也跟着坐了进来,“别问,乖乖坐着,等进了宫再说。”
车辇穿过皇宫,渐渐有了丝竹礼乐之声。
江落问:“皇宫有什么喜事?”
随伺在旁的太监答道:“回洛王,今日是皇上大婚。”
我和江落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方的神色。
我心中惊疑,他怎么会是王爷,他的哥哥就是西夏王么?
而江落显然是对今日便是哥哥大婚无法理解,或者说不悦,虽然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但是以我连日的观察,他眉间微微一跳,那已是他非常不高兴的表现。
“娶的是谁?”江落眸子寒光一闪,问道。
“辽国的成安公主。”随伺的太监被江落寒芒一射,说话都有些抖。
“耶律南仙?”江落沉吟道,已经闭目,似乎在思索什么。
车辇停在上阳宫,三个豆大的金字即便在夜色中,也依然灼灼生辉。
忽然想到《上阳宫辞》——苑路青青半是苔,翠华西去未知回。景阳春漏无人报,太液秋波有雁来。单影可堪明月照,红颜无奈落花催。谁能赋得长门事,不惜千金奉酒杯。
我低低叹息,住在这里的女子,是否也会有陈阿娇的命运呢?
江落也凝视着宫殿内灯火通明的景色,迟疑了一会儿,跳下车,转身伸手欲扶我下来。他黑色的披风被风刮得呼呼作响,影子投在雪地上,像张牙舞爪的兽。
我正待伸出手,宫门下出现一个人,红得似火的礼服,上面盘着龙凤呈祥的图案,长身玉立,飒飒风姿,不禁让人望而心折。
他迎着月光缓步走来,面目皎皎如与月争辉,一双浸透了星光的琥珀色眼珠,此刻如两束燃烧的火焰,长发垂在红色的礼服上,整个人邪魅中透着庄严,有着说不出的韵味。
他的视线一直凝在我身上,我不由回望,心一时平静,一时震颤,反反复复,觉得有无数往事在眼前飞过,终是落红委地,无可寻迹。
我还没来得及从他身上拨出视线,就听众人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青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