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叫夭夭,当然是我了啊!其实我也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但是夫君说我叫夭夭。
说起我的夫君,那可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哦。还记得我醒来时,茫茫然就对上一汪深褐色的眸子,眼窝深陷,鼻梁挺直,五官极为立体,看到我醒来,露出狂喜之色。
我心中漫出几分亲切感,下意识地低声唤道:“夫君……”
男子骤然一僵,噗地出口的话收了回来,只吟出一个字,“妖……”
他探寻地看我半晌,神情复杂地问:“你叫我什么?”
“夫君呀,难道你不是?”我纳闷,只觉自己梦中惶惶然都在寻找这个,所以第一眼看到他,就下意识地喊了出来。
男子没有吭声,只呆呆地凝视着我,目光中有惊疑,有忧虑,有自责,也有狠绝。
我心中害怕,往床里缩了缩,嗫嚅不敢言语。
“你不记得我是谁了?”男子放缓语气,面色也温柔的如一潭春水。
我摇头,男子再三确信后,犹然道:“忘记了也好,从此这里就再与你没有瓜葛了。”
我眨眨眼,不明白男子话中的意思,又问道:“你是不是我夫君?”
男子并不回答,只问:“你记得你夫君?”
“不记得,我只知道我似乎一直在找他,看见你,就下意识地叫了出来。”
“那你记得自己的名字么?”
“不记得,我叫什么,你刚刚喊我妖什么?”
“你叫……妖妖。”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夭夭?”
“对,是‘逃’之夭夭的夭夭!”
“那,你叫什么?”
“江落,江水的江,落花的落。”
“夫君,我姓什么呢?”我问,夭夭这个名字实在不好,要是我的姓氏是水,我岂不是叫水妖?或者我姓花,花妖?
男子一时沉默,目光如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或者他也不记得我的姓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似乎受伤了,满屋子的药味;我似乎还忘记了很多东西,却唯记得一个模糊的身影,记得夫君。
江落终于笑了一下,嘴角微弯,“你本姓李。”
“哦,江李氏夭夭。”我默念,莫名觉得心中凄惶一片,然而只是一刹那,便晴空万里。
我们所在的地方叫宋朝,夫君说我们的家在西边的夏国,所以我们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于是,和夫君在小镇上休息了两天,待郎中确信我身体无碍后,夫君便带我上路。一路上看到官兵进进出出,似乎在找人,夫君怕麻烦,避开官兵,尽挑的偏僻小路走。我们几乎是翻山越岭,不过一点儿也不累,夫君的武功甚高,背着我飞檐走壁,倒是很刺激。
“夭夭,来吃东西。”夫君烤好打来的兔子,撕开最嫩的肉,切成小块,递给我。
我扁扁嘴,夫君怎么总是把我当小孩呢,他自己都说我刚满二十岁,而他也只不过比我大一岁而已,却事事都替我操办。
“不好吃?”夫君皱眉问,有些茫然。
“夫君,我们什么时候能到西夏?我们这样走,已经快半个月了。”我没说的是,天天野味的吃,我实在腻味了。
夫君并没有发现我的小心思,他全神都放在我说的西夏上,“你称夏国为西夏?”
我嘴中嚼着兔肉,含糊道:“它在西边,可不是就是西夏。”
其实我也说不上理由,可脑海中就冒出了这个词。
夫君不语,埋头吃兔肉,他就是这样,极为寡言,但是我问的他也都会说。我想夫君应该是不知道怎样与人交流。
太阳渐渐下山,林中暮霭沉沉,已是冬月,风吹来还是很刺骨的。
夫君早让我穿上了厚厚的白裘衣,而他自己一身轻装,面色依旧红润,可见有武功好处多么多啊!我低叹,眼神不由自主地看向夫君,他侧面在薄光的笼罩下,流光溢彩;细碎的光芒在他的发间穿梭,发色竟呈现褐红色,与平时不同。
我渐渐出神,这么好看的人真的是我夫君么?为什么他从来不与我亲近呢?还记得几天前,他背着我,我偷偷亲了他后颈一下,夫君惊颤颤地放下我,说什么也不肯背我,直到我赌咒发誓再不这样了,他才罢休。
可是,夫妻之间这样亲与,不是应该的吗?
夫君定是在外面有人了!我哀哀地想。
“怎么不吃?”夫君问,目光带着审视。
我忙低头吃东西,不敢看他的眼睛。不知是因为吃的太快,还是怎么的,胃中一阵泛酸,跑到一旁的树下,呕吐起来,刚吃下的兔肉全吐了。
夫君也欺身过来,拍着我的背,“怎么了,不舒服?”
我重重吐了口气,恹恹道:“肉味不正,不想吃。”
“这是刚打的兔子。莫不是着凉了?”夫君探探我的额头,又探向自己,喃喃道。“没有发热啊。”
“我想吃清淡点儿的,夫君,我已经半月没有闻到大米的香味了。”我软软地靠在树干上,觉得刚才一吐,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真是娇气!”他自言自语,在我的惊讶中,弯腰抱起我,来到篝火边。
“你等着,我凿点树汁给你喝。”
他四处看了看,在一棵棕榈树下停住,匕首凿向树干,不多时,便有白色的乳液流出,他用随身带着的竹筒接满,走回来递给我。看我喝的津津有味,脸上露出如沐春风的笑意。
“夫君,你真厉害,我从不知道树汁也可以这么好喝。”我欢喜道,心里有些骄傲,他是自己的夫君呢。
夫君露出羞赧之色,别开目,低低道:“如果你曾经在森林里生活一年,这些自然都会。”
他说的极轻,似乎很怕我听到,我鼻子一酸,垂着头,不再言语。
夜色茫茫,微风吹来,带来阵阵书涛声,无比清脆锐耳。
幽暗的树林,迷茫的月色,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我想再细细追索,记忆如断了的琴弦,怎么也连接不上。
夫君说,能够忘记是福气。
如果前尘往事注定是伤害,我为什么一定要去回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