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距陈都二百余里的岵城,展开了一场殊死大战。
闲庭的常山大军与千峋的娄军和闲樽的陈军打了三天三夜,死伤遍野,血流成河,常山大军损失惨重,闲庭一条钢鞭被血染成了鲜红之色。
洁白的雪花零散地飘洒下来,闲庭望着一地的尸体,心中充满了悲凉,陈国,他父皇母后挚爱的热土,难道就这样要毁在他跟皇兄手中了么?
闲庭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在三十里外驻扎下来,他准备稍事修整,发起最后的总攻,是生是死就此一博。
这时,乌拉酋拖着伤体在呼兰金月的护送下从澉城赶来,誓死要与他共进退,闲庭无声与他紧握了下手,那一刻,只觉二人血脉相通。
当闲庭与乌拉酋研究着如何展开第二次进攻时,慕容贞孤身潜入了陈都。经过几年战争,陈都就象盛开的鲜花将要败落,虽依然门庭若市,却难掩秋风中显出的萧条意味。
慕容贞这次入京是来见闲樽的。在失去曾经的亲人之后,她想要保护现在的亲人——儿子、侄儿、红姐、乌拉酋……。
经过千万遍的思量,慕容贞已然想通,不能只关注着逝去的人,更应该关注眼前的一切,逝去的时光过世的亲人,都如流水东去,无法再回来,她不能只顾着报仇,连眼前的亲人也失去,想通这些,她方下了决心来找闲樽,但她知道,如今的闲樽已不再是从前那个疼爱她的文宗皇,而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来时,她存了必死之心。
三更梆子敲过,慕容贞跃上皇宫高高的围墙,如狸猫般沿着墙头无声地穿越,小心闪躲着御林军交叉往返严密的巡视,入宫,见到闲樽,她有把握,但安全逃离她没一丝信心。
慕容贞经过仔细观察分析过往太监宫女的对话,终于查到闲樽在御书房的消息。
凭着记忆,慕容贞一点一点接近御书房,却在看到灯火辉煌的那片建筑时,不由犯了愁,这片建筑里三层外三层全是兵士,房顶还趴了一圈弓箭手,护卫得比铜墙铁壁都严实,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更别说她这个大活人了。
慕容贞蹲在树杈上沉思良久,想想鲁阳的儿子和侄儿,再想想估计已在岵城打起来的战事,她还有什么选择,还怎么可以犹豫。
想到这儿,慕容贞飞身跃下。
“什么人?”
“有刺客”
一片叫声响起在空寂的暗夜中。
“皇上,慕容贞有关于皇上的秘密要事求见”慕容贞运起内力稳稳地送出声音,别说闲樽近在咫尺,就在百米外也可听得一清二楚。
御林军的统领跨出队列,指着慕容贞“大胆女子,敢深夜闯宫惊扰圣驾,还不束手就擒?”
慕容贞连看也不看他,继续运起内力沉声而言“皇上,慕容贞有太后遗旨……”
慕容贞刚说到这儿,只听一个尖锐的声音从众兵士身后传出“统领大人,皇上有旨,召慕容贞进见”
“遵旨,但为了皇上的安威,下官得搜查她一番,不能让她带任何武器入内”那统领似乎很忠心,太监对他的要求自然不会阻拦。
慕容贞也不防众目睽睽下,会有什么意外,爽快地交出自己的软剑,并伸开双手,让那人在自己后背腰间随意拍打搜查。所有人都没想到,就在慕容贞转身时,这位统领大人突然施了阴招,手一垂,滑出袖中暗藏的钢针狠狠刺向慕容贞的后心,慕容贞虽没任何提防,却隐约听到有人“咦”了一声,是一位兵士就近看到下意识发出了一声惊呼,就是这声微不可闻的惊呼救了慕容贞,她本能的向前一扑一闪,勉强躲过了后心要害,却没能完全躲开袭击,被钢针从后背斜着穿透前胸,疼得慕容贞一个软腿,单膝跪下,却立即反手一掌打出,阻下那人又一招致命杀招。
“统领大人,你这是为何?不是说了皇上要召见她么?”太监尖锐的声音划破长空,然后人已挡在了慕容贞身前。
慕容贞缓缓站起身,瞪着那人跳动着杀机的目光,心一动,冷然说道“你是娄国的人吧?千峋可真是处心积虑,连本姑娘的事都告诉了你”,不用说,自然是千峋怕慕容贞倒戈,特意让自己的暗探对她格杀无论。
那人一击不成,已自知再没有机会,只能先保全自己的性命再说,拼命为自己辩解“你叫慕容贞,一定是慕容清明的余孽,几年前皇上就对你下过追杀令,在下杀你是为皇上的安危着想”
“你就别狡辩了,我一来就说明了自己的身份,皇上都说了召见于我,你着个什么急啊,是娄国尖细就是娄国尖细,男子汉大丈夫,怎么敢做不敢承认?连我这女人都不如”慕容贞捂着胸口,疼得脸已没一丝血色,可依然挂着笑,既便是讽笑,也让所有在场的兵士,不约而同有些信她。
“统领大人,这事真是你不对,明明皇上已下了旨,你还杀她……算了,等皇上问完话再说吧”那太监气愤之余,正想喝斥那统领几句,可想想慕容贞的确是罪人,说不定一会儿皇上问完话就会下令杀她,为一个将要死的人跟守护皇上的统领大人翻脸,不值。
慕容贞随太监走进御书房,每走一步,额头就会疼得冒汗,今天只怕真要成自己的死期了。
看着慕容贞身上的伤,再看看她煞白的脸,闲樽摆手让屋中所有人退下,刚领慕容贞入室的太监有些紧张“皇上…。让老奴留下吧”
“退下”闲樽冷冷发着命令,视线始终围绕着慕容贞,几年不见,她长得越发象她娘了。
“你说,你有太后遗旨?拿来”闲樽敲下他面前宽大的龙案,示意慕容贞将她所说的遗旨放于桌上。
慕容贞吸一口气,忍下疼痛,努力将声音放稳“皇上,你瘦多了,病情加重了吧?”
她竟然所答非所问,想用旧情来打动自己么?闲樽初见她时的触动,顿时被心阵阵烦躁感所代替,现在,他不再对任何人留情。
“大胆,见了朕不跪,还敢胡言乱语,来人…。”
“皇上,你这是家族病,无药可治的,这世间知道你这秘密的可不止我一个啊”
“皇上…。”统领大人听到闲樽的声音急切地在门外求见,他只想赶快杀了慕容贞了事,真不知她会在里面跟文宗搅和些什么。
而闲樽听了慕容贞后来这句话,脸色变得越加阴晴不定,一肚子的气没地方出,正好拿这统领撒气“滚,给朕滚得远远的,谁都不许靠近这御书房三丈之内”
慕容贞终于缓了口气,又淡声说道“皇上,能否让你的御医帮我临时包扎下伤口,不然我死了,话没说清,万一皇上和太后的秘密传出去,多不好”
闲樽看出慕容贞是有备而来,又不知她到底知道些什么,一番斟酌,方冷声传御医来替她治伤。
当太医为慕容贞拨钢针时,慕容贞一口气没上来,昏了片刻,太医手忙脚乱地又是为她针灸又是掐她人中,忙乱中,闲樽在一旁看到慕容贞腰间露出的一颗青痣,时光突然倒流,回忆起慕容贞出生时的场景,那天,他也在慕容家。
慕容贞的娘曾是京中艺妓,卖艺不卖身那种,闲樽常跟慕容清明微服出宫去听她弹琴,久而久之,他便喜欢上了,但闲樽准备跟她坦白时,他母后却替他选了妃,要他成亲,闲樽一向畏惧母后,不敢违抗,只想将来暗地里跟那艺妓私通,可他成婚没多久,就等来了慕容清明跟那艺妓成亲的消息,后来,他对慕容清明之所以那般恩宠,一半原因还是因了慕容贞的娘,借着对慕容清明的恩宠,他可以随时出入慕容家。
慕容贞那天出生时,稳婆将她抱出让慕容清明看时,他一眼看到的就是她腰上这颗青痣,跟她娘身上那个位置一般无二。
一股久违的情感在闲樽体内缓缓涌动,他弯下腰,仔细端详慕容贞,这孩子小时侯跟他异常地亲,比跟慕容清明都亲,就象是自己的女儿一般,闲樽伸出手,轻轻放在慕容贞的额上。
慕容贞恰好于此时睁开了双眼,看到闲樽面上熟悉的表情,一时,心绪万般复杂,要说,闲樽才是她真正的大仇人,可整件事中,其实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你醒了?”闲樽重新板起了脸,坐回到自己的龙椅上。
慕容贞试着呼吸了两下,很好,经过一番包扎,她已能勉强承受这痛楚了。她从软榻上坐起身,再次站到宽大的龙案之前。
声音不急不徐地说道“你的身世我知道,太后的遗旨在我手里,我从不说出,从不拿出,是因为我就是想让你知道,即使没有那些威胁,你也一样保不住你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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