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庭这时才发现额头滚落的汗水打在眼睫上,蛰得眼生疼,随手抹了一下眼,紧张地问闲樽“皇兄,谦儿…。没事吧?”
闲樽没接腔,抱起浑身湿透软得象团泥的儿子,冷冷扫了一眼闲庭,大步向外走去,闲庭心呼呼往下沉,他搞这个生辰宴,主要就是为了缓和与皇兄的关系,没想到结局会适得其反,心口就象被人猛地塞进去一块石头,堵得他阵阵发闷。
闲樽抱着儿子坐上御驾,脸一直阴着,始终不看闲庭也没跟他说一个字,眼看车子就要启步,闲庭扑通单膝跪倒车前“皇兄,谦儿没事吧?”
隔着黄幔锦帘,传出闲樽冷淡的低斥“还不启驾?”
御前侍卫长越鹏忙小声禀告“启禀皇上,宝庆王在车前跪着”
闲樽怔住,闲庭冲他下跪?上次下跪是什么时侯的事,他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自己以前对闲庭真的太过纵容了“起驾,朕让起驾,想找死么?”闲樽发出不可抑制的怒吼。
车夫吓得手一软,一鞭抽在马股之上,骏马负痛,立即扬蹄往前奔,眼看就要踏上闲庭,车夫吓得闭上了眼,谁都知道宝庆王是皇上唯一的一母同胞兄弟,就算今天皇上对他有什么误会,过一阵子会忘得一干二净,他这小小车夫如果让马踏伤了王爷,赶明儿一定死无葬身之处啊。
闲庭敏感地察觉着马蹄扬起的微风,心里涌满了浓浓的悲哀,皇兄这是怎么了,怎会对自己无情至此?
马蹄触身的瞬间,他身子微晃,轻而易举躲闪开来,人依然跪在原处,车马已冲出老远,空中传来闲樽冰冷苍凉的嘲讽“宝庆王,好俊的身手”
闲庭缓缓站起身,望着远去的车马,脸色一片晦黯。杀了京伊大人的妹妹也没能缓解皇兄的怒气,今天…。真是糟糕透顶。
长乐苑。
慕容贞、春桃、婉玉、英莲跪了一地。
闲庭与朱奕瑚一左一右坐在正位之上,两侧坐着云黛和许婵。一旁还站了两名府中的常用大夫。
闲庭不住掐着眉心,心里有股邪火想要把他烧化,屋里每个人都能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杀气,不由个个面色谨慎。
“说吧”闲庭松开手,双眼紧盯春桃,他没有忽视十七临死前仇恨的一撇。
自闲十七出事,春桃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听问强打精神,装出一副懵懂的模样“王爷,不知要奴婢说什么呢?”
“不知道说什么?那好,一会儿想说也不许说”闲庭一指英莲“你说”
英莲是个相貌普通,看着很朴实的姑娘,见问到自己,忙小心意意地回答“回王爷,奴婢来春苑不久,夫人的衣物一直未让奴婢打理,所以夫人因何会中奇庠之毒,也说不上来,不过…。”
英莲说到这儿,微微瞅一眼春桃,这才接着往下说“前不久,这位春桃姑娘来苑里见过夫人两次,第二次走时,夫人拿给她一包药,奴婢只听得奇庠无比这几个字,其他…。奴婢就不知道了”
“王爷…。”春桃一听,慌得想要插嘴解释,却被闲庭一个冷眼吓得再说不出一个字。
闲庭看向婉玉“你再来说说”
婉玉磕了一个头,这才小声回答“回禀王爷,夫人今天跳舞时的服装并不是这一套,临要去穿时,才发现腋下绷了线,幸好另有一套,就临时换了,奴婢刚和大夫检察了先前准备穿的那一套,也有大量奇痒之药”
听到这儿,春桃的脸已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这时,她终于明白,自己和十七夫人都落入了慕容贞设下的陷井之中。她怔怔地望着慕容贞,见她到这时依然面色平静,看不出一丝异常,想起十七夫人凄惨的死状,再想想自己未知的下场,突然发了狠,扑向慕容贞“是你,是你害了十七夫人,你这蛇蝎女人”
闲庭不等她扑上慕容贞,脚一抬,一下将她跺得飞了出去,人未落地,已是口鼻喷血,显见受了极重的内伤。
“乔管家,去,叫陈琅栋来”
京伊府。
傍晚,京伊大人林琅栋正跟一名小妾躺在软榻上调情,突然,府中管事老林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大人,不好了,玉姑娘…。被王爷给…。给杀了”
林琅栋涌到嗓子眼的骂词,一下被这句话给吓得重新滚回了腹中,也不顾光着身子,就坐了起来,瞪圆了眼大声喝问“老林,你再说一遍,小姐怎么了?被王爷杀了?你脑子出毛病了不是?今天不是王爷的生辰么?就算小姐做错了事,也不会见血啊”难为这种情况下,他还能保持思路清晰。
“大人,王府的管家还在客厅等着您呐,您去了就知道了”老林急得出了一头的汗,这天儿,其实还没热到那种动不动就出汗的程度,可他实在吓得够呛。
一听宝庆府的管家都来了,林琅栋这才感觉大事不妙,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衣襟都穿偏了,也没顾上整理,跟着老林直奔客厅,随乔木匆忙赶往宝庆府。
路上,林琅栋小心地打探妹妹到底出了什么事,乔木却什么也不肯说,只告诉他,十七夫人的确已经身故,林琅栋心一阵揪痛,阿玉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子,兄妹两人自来关系亲密,是他,想攀龙附凤,费尽心机说服了妹妹,让她嫁与宝庆王做妾氏,其实凭妹妹的才貌,不知有多少名门旺族想娶做正妻,是他,为了自己的私欲,害了妹妹。
林琅栋强忍悲痛走进宝庆府,一见妹妹的惨状,眼泪哗哗涌落,接见他的并不是宝庆王,而是王妃朱奕瑚,跟他简单扼要说了当时的情况,并着重讲了十七吓坏皇子一事,最后告诉林琅栋,是十七自己害了自己,还连累了王爷。
然后,叫人拖出半死不活地春桃。
“林大人,这个贱婢春桃,就是蛊惑十七夫人的罪魁祸首,人,你带走,要杀要剐随你处置,至于十七夫人,王爷说了,无论生死都是宝庆府的人,会依着妃子的待遇厚葬的”
林琅栋慢慢合上妹妹的双眼,原本水灵灵的眸子再也不见一丝生气,他真想鼓足勇气说,自己要把妹妹带走,可是最终他只能无助地任泪水打湿妹妹冰冷没有温度的脸颊,曾经,这张脸表情多么生动,从此,却再也不会冲他撒娇使小性子。
夜幕落下,宝庆府一夜寂静,似乎一切都没发生,但每个苑子,都感觉到一股异样的空气开始笼罩上王府的上空。
秋苑,慕容贞面色安祥地躺在床上,该做的做了,该惩治的也惩治了,今晚,她想好好睡一觉。
忽然,她听到院子里无端响起嘈杂声,支起上身,侧耳听一下,似乎听到婉玉低低的哀求,一怔,在秋苑,还有谁敢惹她的贴身丫环?
“外面是谁啊,竟敢大胆欺负本夫人的人?”慕容贞一边大声喝斥,一边利落地跳下床,随手捞了一件外衣披在肩头,鞋没穿好就奔向房门。
刚要走到门边,哐当一声响,门已被人从外大力跺开,也多亏慕容贞会武,躲闪得快,换做普通人一定得受伤。
慕容贞飞出的身子刚落到地面,脚还没站稳,一个有力的大手已疾如闪电卡住了她的脖子。随之,一股酒气和呛人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这一切只是眨眼之间的事,但慕容贞已看清是闲庭,一双凤目里满是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