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张地在脑海分析着,一边慢慢放下高抬的手,一边慢慢回答“王爷即问,奴婢就据实回答,奴婢因为心中烦闷,所以才会出去透透气,而且每晚,奴婢都是如此”
她有意这样说,是想试探一下闲庭昨晚是否也有跟踪,如果他看到自己是去刺杀闲谨,就一定会猜疑为什么不杀他这个大仇人,更会猜疑自己即能翻墙越脊,又为何非要留在他这个仇人身边。
闲庭倒没想到慕容贞这个时侯还敢试探自己,怒及却反而平静下来,很想看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婢,到底有多大胆。于是耐着性子,跟慕容贞斗智“是么?但昨晚本王看到你并不只是透气那般简单,你与那人做的一切,本王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慕容贞心一紧,以为闲庭昨晚的确跟踪了自己。但只是一瞬间,就恢复了镇定,现在,她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天真无邪阳光烂漫的千金大小姐,早已在血仇中看透人间百态,在流亡中历经沧桑,见惯了各种各样突如其来的危险。
仔细琢磨闲庭那句“你与那人做的一切”的话,她觉出不对,这句话跟自己昨晚发生的一切根本不吻合,而且他那语气,好象在怀疑自己与人偷情……,哦~,他这是在诈我啊!
慕容贞心中揣磨明白,脸上立即堆出楚楚可怜的委屈模样“王爷,你可不能冤枉奴婢啊,昨晚我一直都是独自一人,哪来的什么他呀”,她讨厌演戏,却又无时无刻得伪装。
闲庭知自己被慕容贞识破了诈局,但慕容贞刚才的犹豫和闪烁,说明昨晚她的确见过人,如果来硬的,估计她是不会招。可就算她不招,自已治不了她的野男人,难道还不能治她这个贱女人?
他倒也不急着发难,扯了下唇角,露出一丝讽笑“是么?是本王冤枉你了?来,来,来,咱们回屋去,让爷好好安抚安抚爱妾”
说着,劈手握住慕容贞细弱的手腕就往秋苑方向走,等两人完全走远,假山一侧这才缓缓探出一个人影,然后一溜烟地跑向春苑。
秋苑内。
闲庭一脸冰冷,腰板挺直地坐在椅子上,慕容贞则跪在他面前,脑子里盘旋着闲庭刚刚的问话,不出所料,他果然开始怀疑自己留在宝庆府的目的。
回来的路上,慕容贞就已想好对策,但最终能不能打消他的猜忌,却并无把握,闲庭看似放荡不羁,贪恋女色,蛮横霸道,但骨子里到底怎么样,她尚未看透。
“别再绞尽脑汁编故事了,说实话吧,本王向来怜香惜玉,那是出了名的,看在你尚有几分姿色的份上,也许会宠你几天,你要不说,那可别怪本王没给你机会,立即让人挑了你的手脚筋脉,然后扔到军营去”
慕容贞闻言缓缓抬起头,脸上不再有伪装的恐惧,平静地望着闲庭“奴婢可以据实回答王爷的所有问题,但之前,奴婢斗胆想问一句,王爷即知是奴婢的仇人,奴婢又不是什么倾城倾国的美人,王爷为何会纳奴婢入府呢?”
“你…。”闲庭被问得怔住,这当然是有原因的,可却不能明说,这个臭丫头还真是精明过人。他假装恼怒,一拍桌子“大胆贱婢,你有几条命敢质问本王?别耍弄你那点小聪明,快点回答本王的问题”
慕容贞不为所动,依旧不紧不慢地说道“王爷别生气,其实王爷不说,奴婢也知道是什么原因,一定是皇上要王爷纳奴婢的,对么?”
闲庭顿时变了脸色,一双凤目蓦然瞪圆。
慕容贞细心地观察他的表情,看样子好象挑起了他心中的猜忌,有意让他再多一些想象,停了一瞬,这才接着往下说“当年皇上独独留下奴婢这条小命不杀,奴婢先前不明白,后来猜想,一定是念着奴婢认在皇上跟前的情义,才下了那十二岁以下不杀的旨意。
那时奴婢刚好还差一个月不满十二,这些皇上都清楚的,自小奴婢就跟皇上有种莫命的亲昵感,而皇上也一向很是喜欢奴婢,无论何时何地,每次见面,都会将奴婢抱在怀里逗弄一番,比我亲生爹爹还要宠爱。
奴婢六岁时,皇上认奴婢做了义女,那时,他还只是太子,奴婢八岁时,先皇急病驾崩,皇上登基,他当时就要加封奴婢为永乐公主,后因我父极力拒绝,此事才算做罢,现在奴婢是有罪之身,皇上不能无视诽议直接照顾,所以才让王爷纳了奴婢,放眼陈国,除了皇上,也唯有王爷您能保护我,能让我衣食无忧,奴婢这样猜测,没错吧?”
闲庭盯着慕容贞,脑海中想起抓捕慕容素那天,皇上跟他的一番对话,几乎跟慕容贞这番猜测不错一个字,是慕容贞太过了解皇兄,还是他们事先约定好的?如果是他们事先约定好的,那这事就复杂了,闲庭开始觉得太阳穴霍霍跳得生疼。
好一会儿,闲庭才放松了表情,鼓起掌“好,猜得好,怪不得皇兄如此疼爱你,这样聪明的可人,本王也开始喜欢了,可是,本王就是想不通,你如何能忘记家族的仇恨安心呆在本王身边呢?”这个问题闲庭也只不过是随口一问,如果慕容贞真有什么想法,又怎会跟他说实话,他就是想听听这丫头会如何回答。
闲庭饶有兴趣地看到慕容贞白玉般的脸上,一会儿的功夫便浮起浓浓忧伤,连声音也变得凄切哀婉“王爷是没尝过从天上摔入地狱那种痛苦,所以才会这样问,奴婢十二岁之前生活得犹如公主,这六年却连街上的乞丐都不如。
残酷的现实让奴婢生不如死,虽身怀技艺,但早年受的教诲又让奴婢讨不得窃不得,饥寒交迫中很多次奴婢都想一死了之,可好容易活下的命就这样死掉,奴婢又实在是狠不下心,有幸被诚王相救,奴婢真是千恩万谢,并准备用一生来报答诚王的救命大恩,没想到诚王…。却是个为了当官为了荣华富贵出卖手足的小人……”
说到这儿,慕容贞垂下了头,闲庭看到有泪一滴一滴落在绒毯之上,仔细思量她的话,的确不无道理,但心却就是不愿相信。
当年那件惨案,真相到底如何,至今无人清楚,但从闲庭内心来说,他从不相信慕容清明会背叛皇兄,如果他们这些外人都相信慕容清明清白,更别说慕容贞她这个做女儿的,既然知道自己亲人死得冤枉,她真能一点都不记恨?
当他皇兄现在的文宗皇闲樽要他纳慕容贞为妾时,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是他怕慕容贞会找自己报仇,只是觉得这事太过无趣。后来是皇上说要用慕容贞试探别人,他才勉强应允。
慕容贞很快克制住情绪,接着往下说“所以当王爷纳奴婢为妾时,奴婢虽然知道会被人鄙视,被人看不起,可心里总想着,奴婢若没有功夫,那还不是被王爷强娶了?就全当是被王爷强娶了吧,…。从此就可以睡一个安稳觉,吃一顿饱饭,可安顿下之后,心却依然止不住地压抑难过,忍无可忍之际,这才跑出去发发疯透透气,还望王爷大人大量,放过奴婢这一次,以后,保证不会再犯了”
慕容贞说着,眼泪再次滴落,她自认无论言词还是表情,闲庭都应该不会看出异常。
果然,闲庭没再提什么出乎她意外的问题,站起身,在屋中来回徘徊,最后停在她面前,声音沉沉地说“不管你怎么说,本王都无法鉴别真假,以前的事姑且抛开,现在本王给你一次公平选择的机会,如果你选择走,本王立即打开府门,亲自送你出府,如是你选择还留在这儿,以后就只能安心做我宝庆王的女人,就算本王有朝一日见都不见你一面,你也得在此孤独终老,不许有任何背叛”
慕容贞抬起头,泪眼与闲庭冷硬的视线相触,良久,她坚定地点下了头。
闲庭哈哈一阵狂笑,一把将她从地上捞起,箍入怀里,用力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低声调笑“小乖乖,今天尽释胸中疑团,终于可以洞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