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贞正听得没劲,眼角已瞅见闲庭拎着手中的头盔甩了过来,她微眯的眼一下大了几分,再看呼兰银月不防被一重物砸在后腰之上,疼得一声尖叫,扭头就想骂,却在迎上闲庭冰冷的眸子时,登时张嘴结舌卡了壳,再看地上乌金的头盔,已明白是闲庭砸了自己,脸色立即转了一团笑意,揉着腰,讨好的问“王爷回来了?一定又打了胜仗,是吧?臣妾这就摆酒给王爷庆贺去”
在闲庭的怒目下,呼兰银月一溜烟地跑走了。
慕容贞裹着披风坐在原地一动未动,看他两人配合的倒也默契,自己这局外人还有点不明白闲庭为何动怒,大约是吃了败仗,心情不大好吧。
却不知,闲庭怒是因为呼兰银月说朱奕瑚的那两句,让他听了觉出些诅咒的意味,再联想先前呼兰银月说慕容贞的话,便就怒了起来。而呼兰银月则是不管闲庭是为了什么发火,她根本不想去追究,只要闲庭高兴,她才不在意受任何委屈。
但是这样的夫妻关系,让慕容贞大感无趣,一直以来,她始终向往着自家爹娘那样的相处,比如时常在一起喝个小酒,又比如朋友一般拉拉家常,再比如偶而闹个小别扭,红个脸,隔不了一会又好得跟一个人似的,那才叫有意思。
慕容贞只顾陷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不防闲庭挡在眼前,本就夕阳西斜,院中没多少亮光,经闲庭这大个子一挡,慕容贞已是满眼皆黑。她被动地仰起脸,看闲庭背着光线,被阳在全身勾画了一圈金光,猛一瞧,模糊的轮廓实在是动人心弦。
慕容贞移开视线,干咳了一嗓子,慢悠悠地问“跟娄国开仗了?看你这表情,是不是吃了败仗啊?”这会儿,她最关心最在意是这件事。
闲庭抛给她一道不屑的目光,然后经慕容贞身边走入屋子,看慕容贞那么随意地席地而坐,喜欢干净的他很是讨厌。
慕容贞触到他的不屑,心一沉,难道是千峋那家伙吃了败仗,她可还指望他得胜然后救出自己呢。
“十九,过来给本王捶捶腿”闲庭伸长了腿仰在椅子中间,今天跟娄国这场仗打得极为辛苦,那些头领熟知了他杀敌先杀头领的惯招,这次带兵的那些将官一个个全被将士里三层外三层地保护了起来。
闲庭只好带着手下硬拼,但他的手下除了任疯子那一万多士兵,其他两万多则是后来加入的各地灾民,闲樽跟娄国来的都是正规军,相比之下他这帮乌合之众自然伤亡惨重,可闲庭也不是除了武艺就什么都不会的一介莽夫。
撕杀中,闲庭看到陈国军队中,不少将士是当年跟自己出征过娄国的,那些将士从娄国战场下来后一直对他很是敬服,就是现在,很多人目光中依然流露着犹豫和敬畏。
闲庭即不忍伤害他们,又想改变当前的不利局面。于是,他灵机一动,一边利用自己的绝世武功制造恐怖气势,一边命令任疯子挑些口齿伶俐的士兵细数闲樽的失德,及引娄国入兵的后患,诱陈国兵策反。
别说,这一招还真起了作用。闲庭趁热打铁,在对方军心混乱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残酷地击杀了娄国两名带花瓴的将官。在娄国,有资格带花瓴的大多是象陈国将军那样的级别,影响力很大,娄国此次出兵五万,带花瓴的将官也不过六人而已。
这两名娄国高官的惨死,直接导致娄国与陈国集团军的全面军心涣散,陈国军不少将士阵前策反,娄国军则败军几十里。
虽然最终的结局是闲庭得胜,但回来后一清点,死伤人数竟然过半,他本来人数上就吃亏,这一来情形更加不妙,所幸陈军中策反过来约两千来人。
闲庭合着眼,脑中充盈的还是刚刚的战局,等慕容贞一双手不轻不重地敲打他酸沉的双腿时,他才挑开了一道眼线,嘴角弯出一抹讥讽的弧线“你就不能消停消停?刚刚故意拨拨双十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慕容贞垂着头直管不轻不重的捶打,心里还在惦记着千峋,吃不准那场仗到底是什么情形。
闲庭抖了下腿,讥讽的声音已夹带了冰雪之寒“喂,回回神,本王一天不折腾你,你就又开始想你那个不中用的青梅竹马了?”
慕容贞这次学了乖没跟他硬顶,却也不会象呼兰银月那样陪小心跌小架,从跟闲庭正面起冲突之后,她已撕破伪装不再象从前那样做假,这时漫声道“脑子想什么,有时连主人也管不住的,没办法的事”
说完这话,慕容贞立即便觉着手下闲庭双腿的肌肉变得僵硬起来,情知又触怒了他,没办法,她也控制不住情绪,反正她现在什么都不在乎。
“你是不是非得让本王将你吊在房梁上狠狠抽你三天三夜才好受?你不挨打皮会痒是不是?”闲庭一抬腿将慕容贞踢翻一侧,心里一股股的邪火往外冒。但今天他真的太累了,实在没精力跟慕容贞折腾,闲庭站起身,几步便消失在了房外。
这晚,闲庭跟任疯子喝酒到天亮,这是他治不育症以来第一次喝酒,任九说过,治病期间是不能够喝酒的,为此,任疯子没少取笑他,今天,他忽然酒兴大起,什么都抛到了脑后,想他,有过无数女人,可真正巴心巴肺喜欢的没一个,而跟他在一起的女人,肯为他上刀山下火海的只怕也没几个,离开的那些就不说了。
剩下这几个留在身边的,也无非都为着各种各样的原因,比如朱奕瑚,是想做未来皇后,许婵是因为孩子跟太宗誓不两立,秦红珂是怀着抱恩之念,唯有呼兰银月暂时是对自己单纯的迷恋,可唯独对她,自己最讨厌。
再说这个十九,就对她还多少有点特殊感觉,她却对自己仇深似海,恨之入骨,唉,其实,就算自己没有病,跟这些女人生孩子,也没多大意思。
一连数日,闲庭都未回过县衙,天天跟任疯子在一起整合队伍。连向慕容贞追问母后的事,也暂时克制了下来。
慕容贞被兵士看着,天天足不出户,外面的事一概不知。一直以为闲庭与呼兰银月在一处,看呼兰银月隔三岔四到她这转一圈,起初以为她是来显摆,后来才从她黯淡的神色和闪烁的言词猜出了大概,敢情呼兰银月是到她这儿来找男人的。
这天,呼兰银月上午就过来了,一个人在院子里踩着地上的落叶发气,慕容贞跟平常一样,裹着披风坐在台阶上发呆。两人一动一静,倒也相得益障。
中午,丫环端着托盘进来送饭,因战事,饭菜早已明显开始节俭。鱼呀肉呀的隔几天才会整一道。
今天,丫环一进来,就笑眯眯的“两位夫人,今儿个有香香的红烧鱼吃哦”
呼兰银月一听,黯淡的小脸立即荣光焕发,拦住丫环,一边掀盖子,一边问“是王爷要来么?怎么做鱼吃啊?”
丫环这边还没来得及回答,慕容贞闻着那鱼味,身不由已一声干呕,响亮地呕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