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庭贺左脚快至没有思考的时间,上踢。
砰!无影被王庭贺一脚踢中手腕关脉。
手臂一麻,他撤招急速,宽刀上抛,身子倒悬在二楼栏杆处。
换左手握刀,横切一刀,将王某人好不容易讨得的一点儿好瞬间封杀。
“三年不见,无影又长进了不少啊。”罗向诚和黎玦碰杯而笑。
“你这徒儿不错,就是性子磨人。”黎玦笑道:“师父他老人家定然喜欢极了这个徒孙。”
罗向诚笑道:“这还用说吗。”
尽管王庭贺身兼数家武学,但是在无影这种几乎绝顶的高手刀下还是输的很惨。
无影少年随黎玦入山,虽不是武痴同德亲自教授武艺,但是也差不离,这几年又随黎玦战场、暗杀、各种比武场走了个遍,实力几乎和黎玦、罗向诚之流追平的状态。
场子上还在死撑着不肯认输的王庭贺哀嚎:“大仙儿,咱今儿回去先练轻功,再练剑法,以老子的资质,不出一个月,靠,老子虐死这个鼻孔朝天的……啊……靠,再逼老子,老子就掉下去啦。”
于是。
果然。
某人就掉下去了。
雅间里深紫色的一道光一闪,下坠的某人被拦腰接住。
众人轰然:“真是断袖啊。”
刚着了地儿的王庭贺,来不及欣赏接住自己的死断袖一瞬间变身白马王子的造型,一把推开了面前的狷狂、美如神嫡的大脸。
“死开,死断袖,谁让你接老子的。”
啪!
地上瘫了一堆四少爷。
“靠,老子特么让你走开你还真走开啊,想老子虽然没有你花容玉貌,但好歹也算是小家碧玉吧,你特么还真不打一声招呼就丢啊。”
在某人哀嚎的时候,看客们早就斩钉截铁的断定:原来这个才是断袖啊。
黎玦默不作声的拿出一方手帕擦了擦手道:“晚上有贵客迎门,本王甚是担忧,就你这二把刀的选手,啧啧啧,晚上还是记得躲床下吧,免得死像不好看。”
王庭贺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道:“你蔑视老子!”
黎玦回首一笑,凉凉的视线将某人浑身上下扫射一遍道:“武功马马虎虎,脑子还勉强够使。”
望着一前一后迈出门口的两人,罗向诚折扇一点王庭贺的肩,笑道:“走吧。”
“去哪儿?”王某人疑惑的拽着刚从茅厕里爬出来的书呆子扯长了脖子问道。
“回去、磨刀、迎客。”罗向诚大袖翩翩,衣带当风而去。
王庭贺一本正经揪着书呆子说教:“看见没,这就叫玉树临风、君子如玉、儒雅风流、当世俊杰、风度翩翩,仙人临世、八脚螃蟹当道、呸!呸!呸!无上风华,学着点儿。”
书呆子嘴角抽搐:少爷你昨晚偷偷蹲茅厕看书了吧?
夜。
秋风倒卷。
落叶飒飒不绝。
罗氏拳馆的小院子里。
杀气像一个漩涡,越旋越紧。
将未眠人的心脏紧紧扼住,越来越紧。
王庭贺与罗向诚背靠背而站,将书呆子护卫在两人中间。
闪亮的刀锋反射着檐下一丝昏黄的灯火,旋出让人心惊胆裂的冷芒。
黑衣卫足足百十人上下,蒙面持剑,短剑薄刀参差不齐,但是可以肯定,个个都是一流高手。
书呆子舔了舔唇小声问道:“既然早知道来着不善,我们为什么不先躲起来。”
王庭贺脚下不着痕迹的踢了他一脚:“蠢,这样的人找茬,躲有用吗?”
罗向诚俊美如仙的眉眼在夜色和杀气的氤氲下,反映出难以言说的艳丽色彩来:“王庭贺,这样的高手你能击退几个?”
王庭贺乌黑的眼珠子骨碌碌将院中看了个七七八八,肃声道:“六个。”
“若是杀呢,能杀几个?”罗向诚眉目之间杀气盘桓,像一个随时搏击长空的雄鹰,锋锐如刃。
“三个。”王庭贺毫不犹豫的回答。
“很好,你记住今天的话,四年后你能一人鏖战他们所有人,乱刀丛中过,滴血不沾身。”罗向诚声音朗朗,豪气干云。
“大仙儿,这是老子听过最过瘾的夸奖。”
话音没落,她身子已经闪进杀手丛中,清脆的笑声响了一路:“为了你这句夸奖,今儿老子拼了命也要把这帮孙子收拾了。”
她一身如电,手中长剑三尺,纤腰软软,像个鱼儿一样在血海中畅游。
右手长剑点、刺、戳、拉。
左手陈家拳法。
手肘上薄刀一刃。
腿弯顶胯。
脚踢男人命根。
浑身是倒刺儿的一路杀过去。
哀嚎一地,伤者难以计数。
书呆子被罗向诚拽着衣襟,在人堆里急速的溜来溜去,众人拼了老命的想逮住两人,奈何一头的汗,愣是连一根毛儿都没抓到。
王庭贺转头看着院子里几乎转成一个陀螺般的两人,嘻嘻一笑:“书呆子闭上嘴,不然待会儿隔夜饭都保不住了。”
话音刚落,书呆子‘呕’一声,急速的旋转导致胃里的翻涌,吐了身边猛逮两人的黑衣人一身,恶臭冲天,酸腐之气漫溢一整个院子。
罗向诚则是因为移动极速,半丝秽物都没有粘上,又拉着狂吐的书呆子绕了一圈,罗向诚跳脚道:“王庭贺,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翩翩宽袖中寒光一闪,乌光如金,一把黑而钝的三尺长剑紧握手中,他一只手提着书呆子的领口,一只手握剑,欣长的身子仍然是流转如椎,无半点凝滞之感。
剑光在夜空中挽出数不尽的璀璨娇花,罗向诚眼睛都不眨的一路穿行黑衣人的围困,潇洒利落的收剑、沉气、扬手。
书呆子被一把抛向了王庭贺的方向:“这个臭东西给你,我来收拾场子。”
王庭贺一把接住书呆子,赶紧捂住口鼻道:“你特么晚饭都吃了什么!?”
书呆子惊叫:“不怪我,罗少爷太快了。”
王庭贺一剑架住砍上来的刀,剑锋一斜,手肘很不要脸的抹向了对方的咽喉。
对方亦是高手,转瞬后退,捡得一命。
爆喝一声,王庭贺怒道:“我靠,你真特么是个没福的命,这要是坐飞机,你还不得直接死了算了。”
书呆子早就吓得不知道东西南北了,也没听见她说的什么东西,萌呆的眼中一圈一圈直冒星星。
罗向诚剑挑对方下腹,打定的就是废武功的路数,让这群人即不能继续攻击也侥幸能留得一命。
回眸一笑道:“王庭贺,不叫师父+不行拜师大礼,我可以理解,这把师父比作鸡的话,你要再说一句,信不信我抽你啊。”
王庭贺一手提着书呆子,和罗向诚靠背而战,口中含糊不清的道:“以老子这么强大的语言功能,也和你们这群土鳖说不明白,愚昧是硬伤啊。”
她一手紧紧抓住书呆子,一手控剑,嘴里还乌哩哇啦的说个不停,骂的什么谁也听不明白,只是觉得呱噪的让人心头像蒙了一团乌云,烦躁不堪。
黑衣卫领头下的命令也被某人哇啦哇啦的声音扰乱,众人在这屁大的小院里却信息不通,真是郁闷的太阳穴隐隐作痛。
接下来的围杀也变的有些搞笑,想来这些以帝国第一暗杀高手著称的杀手们再也没脸在自己的同行面前抬起头来了,群龙无首,各自为政,杀的乱成一锅沸粥。
罗向诚本就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打定了主意要缠住这些人给王庭贺练练手的,手中剑一隐,施展开轻功满场飘荡,将那些想躲一躲王庭贺穿耳魔音的人一个一个逼回场中。
王庭贺拖拉着一个臭烘烘的书呆子满场乱窜,兔子一样见人就揍,招式千奇百怪,最不济的,打不过人家,溜之前也得狠狠的往人家脚上跺一脚。
她膝盖、手肘和脚尖上绑上了薄刀,右手上有利剑,左手里抓的书呆子被她不停的变换姿势拽着,黑衣人的刀大多数都是砍向书呆子方向,可是稍一愣神就变成了砍向王庭贺的宝剑上,聪明的赶紧后退,不聪明的就只能被喷一脸吐沫,真是要多惨就有多惨。
黑衣卫一百来个人牛气哄哄的前来砸场子,短短半个时辰,受伤了七七八八,剩下的看着那几个捂着裤裆嚎叫的撕心裂肺的样子,也吓的手软,拿不住剑了。
王庭贺一把甩开脸上的乱发,大马金刀的一脚踩着一个黑衣人的背喝道:“妈的,老子容易吗,来这儿不到半年,找茬的特么一波一波的,既然小瘪三们排着队的来让老子虐你们,老子还跟你们客气啥,不想死的都上吧,老子收拾不住那个夯货,还收拾不住你们吗?!”
人群中一声尖锐的哨子响声划破这一片狼狈的气氛,黑衣人一个一个爬起来跑的比兔子还快,全不见来的时候的牛叉红红的装叉样儿,叮叮咣咣的丢兵器的声音像一首动听的音乐。
当然,这是王某人打了胜仗以后的自我心理欢呼。
啪!王庭贺左手一松,把书呆子一把甩在了地上,使劲儿的捂紧鼻子向院子门口奔去,一边狂奔一边嚎叫:“书呆子,快去找李记洒扫的来,妈的,你臭死老子了。”
高居树上的罗向诚撇着嘴道:“刚见你揪着人家杀敌的时候也没见你嫌臭,这时候跑这么快,很有些作死的节奏。”
书呆子闻了闻自己的袖子,咕哝道:“哪儿有你们说的那么夸张。”
罗向诚嘻嘻笑道:“看来今儿这儿是住不了了,索性去一笔峰上住一宿吧。”
门外扒着门框的人嘶吼:“老子刚特么收拾完垃圾,你又要拉老子去攀岩,不去!死都不去!我宁可跟这群死尸住一晚,或者我回家找我爹妈去。”
罗向诚袖子里摸出他惯常带着的折扇,挥开,赶了赶溢到鼻端的异味儿笑道:“你这话我赞同,话说王夫人见你这一身人血的打扮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我很感兴趣,也想跟着你去看个热闹,反正长夜漫漫,找点儿乐子也比逛妓院舒坦。”
“好!去攀岩!”某人斩钉截铁的说完,指手画脚的开始指挥:“书呆子,快去给老大我牵马。”
三匹快马奔出黑街,消失在夜色里。
远处一手拿着远视镜的某王爷嘴角勾起一个凉薄的笑意道:“这么个性子,得此对手,苏七爷真是不幸,唉,可惜了。”
无影面无表情的脸上肌肉抽搐一下:王爷你这么腹黑,你爹黎王知道吗?”
三匹快马一路畅通无阻的奔到城门处,这三位现在是宝泉城里大名鼎鼎的人物,守城的小队长颇为懂事儿,笑眯眯的开了门,对三位的迥异造型也完全当做没看见。
某痞子一身血衣,打眼一看就像是作奸犯科的强盗。
书呆子一身臭气熏天,像从粪坑里新爬出来的似的。
而罗少爷惯常的一身绫罗绸缎,青烟薄雾的像是天上下凡的神仙似的,走过去都自带一股香风,半响凝而不散。
这三位的造型,一看就是刚干过架嘛,说不定某人身上的戾气还没消下去,谁上赶着去盘问能落的了好啊?
书呆子近来常练骑术,骑马的技术略有长进,这次也勉强能跟得上两个大佬了。
深秋的夜风已经初见凌厉之势,扑在身上丝丝的凉意有沁体之感,王庭贺素来就是个狂放难收的性子,这会儿刚打过架,那一股子心里的激动还没收住,张开双臂,在原野上迎着风就是一阵狼叫。
罗向诚手中丝帕一飘到了书呆子的手中道:“堵住口鼻,凉风扑了回去得了风寒,她可没有那伺候人的手艺。”
王庭贺扭头怒瞪着两人道:“谁说的,老子也有很温柔的一面的好不好。”
罗向诚嘴角笑的有些收不住:“你?温柔?算了,你还是别糟蹋温柔这个词了,就算是你娘给你娶了媳妇儿,你也丢不掉你那泼皮的性子。”
“靠!老子今年才14,啥娶媳妇不娶媳妇的,别特么糟蹋老子幼小的小心灵了好吗?!!”
“哎呦……对不住哈,踩到你小心肝儿啦。”罗向诚阴不阴阳不阳的嘲讽回去。
“咦……?咱们走错路了,上回来的时候不是这条路。”王庭贺不理睬他的误会,注意力神转折,注意到了道路走岔了。
“喔,忘记说了,上回的路不通,这回我们走环山路,骑马上山。”罗向诚一脸的理所应当。
王某人眸底一把火烧的熊熊:“你特么说啥,我靠!你专门的吧,大仙儿,你特么上次专门整老子,亏得老子以为你被野兽吃了,还辛辛苦苦的找了你一晚上,你……你给老子站住!!!”
两匹快马像两只利箭,一前一后飙射出去,书呆子未出口的话一下子噎在了喉咙里:少爷,等等我啊,这么黑,我害怕,我不认识路,万一有坏人来杀我怎么办啊。
等书呆子辛辛苦苦的扭巴着不听话的骏马挪到碧桐庵门前的时候,天色已经基本大亮了。
东方鱼肚淡白,一丝金光跳出水泊,将这个光明的世界照的一丝污垢都藏不住了。
罗向诚在庵前的百年松树下坐着慢悠悠的烹茶,看见书呆子拼命的拽着马缰,把比他身子大了三四倍的马使劲儿的往山上拖。
狭长黝黑的眼眸一转,光华万丈的向书呆子的身后望了望道:“你家少爷呢?”
书呆子将不听话的马放下,呼哧呼哧的喘气道:“少爷不是追你早就上山了吗?”
罗向诚喔了一声,道:“她到了庵前才发现你没有跟上来,怕你路上出事儿,又折返回去寻你去了。”
书呆子愣了一下,张着圆圆的嘴巴道:“啊?!”
罗向诚修长的手指捏着黄铜钳子,用沸水一遍一遍的淋粗瓷茶盏,动作优雅尊贵,在青葱的松下看起来像一幅渺渺的神仙画卷。
他淡淡的道:“她行事虽不拘,但是对你还是很上心的,从醉仙居救你到刘记酒楼大战胡万,他都没有将你随手丢开,昨夜大战之前她在我房里求了半天,向我打探杀手的来源,自己在屋子里一个人倒腾了一下午,将自己全副武装,她说你不会功夫,自己作为老大,理当护你周全,就像现在,她一夜不眠的出山找你,深怕因为自己的倏忽,让你在路上有个好歹,她的情义,你可明白?”
书呆子面容沉下来道:“你知道我是谁?”
罗向诚一抹笑簪在眉梢,轻缓的让人心里飘飘然:“你难道不是书生杨毓?”
啪!
肩膀上一个大力的巴掌几乎将书呆子拍趴下。
一夜未眠的某人声音有些嘶哑:“书呆子你跑哪儿去了?老大都快变成愚公了,把山移了都没找到你,还以为你飞天遁地了呢,靠,丫土行孙还是小麻雀啊?”
书呆子转身望着某人因为一夜焦躁,明亮的眼睛下面一圈乌青,像个熊猫一样的造型,还笑的欢快的样子,心头滚过一丝狠狠的温暖,湿润了双眼:“马儿不听话,我半路去树林里找了个树枝抽它。”
几人正说笑着,庵门口跨出一个一身灰色僧袍装的美貌女子,王庭贺眼睛一亮,抚掌大叫:“啊呀,好一个美人儿啊。”转瞬又道:“啧啧啧……可惜了,竟入了佛门,伺候了佛主啊,可惜可惜……”
那女子听闻声音,双手合十,莹莹鞠躬:“贫尼慧静,见过施主,佛曰:万物终有其缘法,不以苦难为怨,不以功禄为喜,美貌功名不过身外之物,能以伺佛祖,终获大功德,是我等无上缘法,何有可惜之说呢。”
王某人语塞:这是啥意思?啥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