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楼下打的稀巴烂,楼上正在叮叮咣咣的砍人。
他大少爷是哪只眼睛开了天眼,竟然能看出来他‘生意兴隆’?
罗向诚修长如玉的手指撑住额角,摆出一个魅惑众生的姿势出来,那张牙舞爪的姿势将酒楼硕大的门框全部撑满。
账房先生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找了半天也找不到一个可以顺利钻过去的缝隙。
“罗少爷,您这是什么意思?”刘允急得脑袋出了一层细汗,和那肥胖的身子在一起趁着,显得他更加像一个烘烤的火候刚刚好的肥肠,油光华亮。
罗向诚姿势不变,嘻嘻笑道:“刘老板竟然不知道?!你二十年前逼死自己的结发妻子,气死老丈人后霸占了丈人家的家产,和自己的酒肉朋友陈双到黑街上混酒楼生意,十二年前你刘记酒楼略有规模就将邻居孟二娘的丈夫杀害,贿赂巡捕大人,推罪责给他的仇人冯四,三年后你霸占孟二娘为小妾,这些年你将手脚伸到官府,私下里干了多少的丧尽天良的龌蹉事,还要我一件一件给你说说吗?”
“你胡说……你……你胡说,我爱妻是癔症,丈人是伤心而死,那家产是丈人早就写好的遗书送我开散家业所用。”刘允情急之下,肥胖的手指乱颤。
罗向诚一把抓住呆呆的账房先生推进去,整理了一下袍子上的褶皱,风雅如云的迈进乱糟糟的大堂,在一窝乱蓬蓬的板凳中寻了一个略微好点儿的条凳,施施然坐了下去:“我胡说?”
罗向诚眉峰一挑,狭长的眸子里亮晶晶的像是天上的星子:“两个月前你授意你的大管事胡万去沁水乡强购小黄牛,把十里八乡的小黄牛全部带走,在自己的酒楼里杀牛贩卖,现在沁水乡的乡亲的状纸还在城守大人大堂上放着,你若心中无鬼,可敢随我去大堂走一趟?”
刘允急怒攻心,手一挥道:“我刘允在黑街上也有二十来年了,你这个小子才在这里多久,你就敢来挑战我,我看你是活腻歪了,来人!给罗少爷松松筋骨。”
罗向诚手中滑出一截清亮的佛珠,顺手拨了拨,他挑高的眉峰上一丝戏谑昭然若揭:“想给我松筋骨?”
闪亮的星眸向二楼乒乓作响的雅间一撩,他出口的话十分欠揍:“得先打得过我徒儿才有资格。”
“大仙儿,你太贱了。”王庭贺的声音里透着十分的痛快,看来今天她玩儿爽了。
手中佛珠一转,罗向诚按住旁边的桌子原地旋转,看向角落里缩着的一群目中精光闪闪、准备看劲爆消息的人民群众若干,他扯开嘴角,和缓一笑、颠倒众生:“对不住各位,我和刘老板可能有点儿私人事情需要解决,麻烦你们回避一下,可以么?”
“哎呀,罗少爷有私人事情啊,我们就不打扰了。”
“对呀对呀,我今儿就是来看看刘老板的店是不是黑店呢,今儿一看罗少爷原来早就发现了,果然少年英雄,了不起。”
“仁兄说哪里话,罗少爷一看就是盯了那姓刘的很久了,可真是咱们百姓的福星啊,姓刘的一除,咱们这宝泉城可就能幸福生活了。”
“是啊,罗少爷是咱们宝泉城的福星啊。”
众人像是根本没看见过某人的徒弟二话不说,出手就将人踢翻的场景,一瞬间全部像被人按了同一条舌头,口舌一致,将刘允瞧的目瞪口呆。
这个场景在王庭贺和书呆子的眼睛里就很能理解,姓罗的什么人?
那一条舌头都能杀人不沾血,又号称黑街太子爷,不用打听,一听这称号,一定是在黑街上横着走惯了的。
他出手,谁敢不买账,那都是吃饱了嫌活的不耐烦了。
罗向诚手一伸:“刘老板,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还用我多说吗?”
刘允一头急得都是汗,奈何道理上占不住脚,口舌上又没有人家的麻溜儿,抖索了半响只吼出一句话:“给我往死里砍!”
“刘爷,这等小虾米,犯不着您亲自出马,让我来。”一身红衣的男子,额上一道宽大的疤痕占据了半边脸,身形飘忽,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手臂横在了刘允胸前。
刘允正被罗向诚拿捏住七寸,气的险些晕了过去,一见此人到来,立时就像压到极致的不倒翁一样,反弹起来。
“好好好,胡万你来的正好,给刘爷收拾他们,今儿这一摊你能给刘爷收拾的住,孟二娘,刘爷就赏给你暖床了。”刘允大手一挥,颇为豪气。
二楼上某人耳朵装了雷达似的灵敏:“刘老板够大方,先是杀了老婆,让阎王给自己盖一顶阴间绿帽子,再把自己现任老婆送给自己的属下,活生生再戴一顶阳间绿帽子,好创意啊,王某人还不知道刘老板还有这样浓厚的戴绿帽子的爱好,果然是好习惯,书呆子,你想不想要女人,你要是想了,少爷我和刘老板商量商量,说不准刘老板也想向你买一顶绿帽子呢。”
刘允气得手脚哆嗦,颤颤巍巍的指着二楼:“给我弄死他。”
胡万一脚蹬在柜台上,五指成抓上窜到二楼栏杆处,一把抓住栏杆,飞身而上,王某人正躲闪大汉,不幸被猛然窜上来的胡万一脚踢在肩膀上。
肩膀剧痛,王庭贺向后一退,将一名提着砍刀耀武扬威的大汉生生掀下楼去。
“靠!哪儿冒出来的灾星啊!”王某人向来嘴上没有把门儿的。
“小子,受死吧。”胡万手中弯剑如一把杀猪刀,虚空一挥,一道冷芒闪过,嗜血森冷。
王庭贺向后跳一步:“喂,哥们儿,小爷我双手空空,身高……身高还不及你下巴,你这么凶巴巴的就招呼上来,讲不讲江湖道义啊。”
胡万嘴角一抽:你特么进店招呼不打就开扁,你还有脸说‘江湖道义’四个字?!
“那你想怎样?”胡万的声音低哑,像撕裂碎纸的嗤喇声。
“你把刀放下,咱们单挑。”王庭贺洋洋得意,腿脚上的功夫,她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二十来年的中国功夫不是白学的。
“好!”胡二傻子果然上当。
“胡万,刘爷找你是干嘛的?!你这个时候比的屁的武,逞的屁的英雄!”刘允在下面嚎叫。
“刘老板,你目前的这个境地可用一句俗话来说,就是:墙倒众人推啊……”罗某人笑的一脸的欠扁样儿。
刘允对罗向诚多少还是有几分忌惮的,这厮不是一个好惹的主儿,他刚刚是被楼上的某人气的昏了头。
这会儿见有人收拾的住二楼的某人,心中想着胡万将那人打败了,罗向诚也就不会在这儿折腾了。
本着息事宁人的原则,他往角落里一缩,顿时失去刚刚张牙舞爪的样子。
二楼上,胡万手中寒芒频闪,王庭贺手中拽着书呆子在栏杆处左躲右闪,那刀锋每次都差一丝一毫将要砍在她的身上。
往楼梯处移动的一路,分外危险,书呆子被她拉着躲避刀锋的过程中,一路尖叫声刺得耳朵生疼,难为王庭贺始终拽着他的手腕,一步不离的将他一直带到楼梯口,利落一推道:“下去。”
没有书呆子碍手碍脚,王庭贺脖颈一动,骨节咔咔作响,牙一呲,笑的阴险:“功夫不错啊,今儿小爷就陪你练练把式。”
素手雪白,罗王十八掌的起手式就搭上了手。
胡万刚刚反应过来,挥刀格挡,她手腕一动,掌化拳,一套罗汉拳,劲刚霸道,带着裂山开石的力道袭向胡万肩侧。
砰!
胡万也算是常练武功,反应迅捷的了,生生受了一拳,身形急忙后退,他身上有轻功,退得又快,这一拳虽生生的打上了,但是力道并不狠。
胡万明明见她出的掌法,想不明白怎么就成了拳法。
王庭贺双手成拳,再次扑上。
这次胡万得了个教训,见她出拳,想着她半路必然化成掌,就按着刚刚的掌法接招。
结果这次四少爷更缺德!
她半路确然是换了招数,只是将罗汉拳换做了六合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攻向了胡万腰肋。
再一次中招的胡万一口热血喷出,看着她的视线里几乎烧火:这厮到底是学了几家功夫,这么变招,她自己不糊涂吗?
四少爷确然向胡万证明了自己并不糊涂,二十个回合的打斗中,她在六合拳、八卦掌、咏春拳、形意拳、小红拳、空手道、军警格斗术、自由搏击等八套武功之间轮番转换,多角度出手,剑走边锋,在胡万的刀锋之上轮番滚过一遍。
一盏茶不到的时间,王某人终于将胡万整崩溃。
某人神采飞扬的捏着胡万的喉管仰天大笑:“胡大管家,承让啊。”
经历了她非人的折磨的胡万,双眼上插,一脑袋晕了过去:“不可能。”
怎么可能一个人会这么多种功夫,而且变招奇速,双手使不同招数同时攻击,胡万觉得就像在和两个不同的人打斗,其吃力程度堪比强上了一个姑娘。
“好功夫!”罗向诚鼓掌庆贺。
王庭贺嘴一撇:“马屁精。”
罗向诚不以为意,爽朗笑道:“不过,对付胡大管家这种二把刀选手,你用了八种招数才勉强胜他,而且还是过了二十余招,为师教你一招,即刻就能生效。”
王庭贺探着个脑袋,眼睛一横棱,不冷不热的道:“马后炮。”
“他起手式攻你的一招叫乳燕投林,是一招空门大开的招式,高手过招讲究的是个切磋,他常年不和人打架,自认为自己是个高手,一开始就用这一招,这个时候,你若是手肘下弯撞他胸口膻中穴,可让他心跳缓慢,肝气上涌,导致下肢通血不畅,长此以往会……残废。”
罗向诚侃侃而谈,说到激动处,站起来对着缩在角落里的刘允指手画脚的描述,把刘允吓得腿脚酸软,冷汗频出,脚一软跪倒在地:“罗少爷饶命……饶命,小的知错,罗少爷饶命啊。”
王庭贺咯噔咯噔下楼,一掌拍在书呆子的肩上道:“书呆子,东西拿出来。”
刘允正疑惑什么东西的时候,书呆子已经从怀中掏出一把鬼画符的白宣纸,向刘允面前豪气干云的一掷道:“自己看去。”
刘允抖抖索索的扒拉开,看了半响道:“罗少爷,这……这是……?”
王庭贺纵身翻过柜台在里面翻检着收据单道:“看不懂吗?书呆子,念给他听。”
书呆子三把两把攥在手中,瞅了半天,小声道:“少爷,我……我好像也看不懂。”
王庭贺慢悠悠的转头:“嗯……?你说什么……?”
书呆子肩膀一缩,一张青紫的脸转向刘允,大马金刀的往三条腿的板凳上一歪,虎着脸道:“这都看不懂吗?这是你作奸犯科的证据,你自己做下的孽,自己看去!”一把又将那一堆鬼画符扔了过去。
刘允一张苦逼的死了爹娘一样的脸看向一边正在悠闲的翻检自己指甲的罗少爷。
王庭贺一个巴掌拍下去:“看什么看,自己交代!”
“这个……这个……大侠,小的……小的实在是看不懂啊。”刘允哭诉。
“你这是在说本少爷的字写得不好喽?!”某狗爬字的主人斜眼威胁。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小的哪敢说大侠的字写的不好啊,是小人眼拙,是小人没本事看懂您老人家的大作。”刘允腆着个脸溜须拍马。
王庭贺眼睛一瞪:“少拍马屁,本少爷写的字,本少爷还不知道好坏?告诉你,这一招?哼!在本少爷这儿行不通,赶紧签字画押,然后到官府自首去!”
刘允抹了一把自己一脸的吐沫星子陪着笑:“这个较真儿还是不要了吧?大侠您看看上小店儿什么了,您尽管开口,都当成是小人孝敬您的,您看如何?”
“这小店儿连我王家的一根毛儿都比不上,老子会稀罕你这点儿牙缝肉,赶紧的,收拾收拾跟老子去大堂一趟,你要是不愿意也行,老子今儿就在这儿把你废了,权当是为民除害了。”王庭贺两根手指拎起刘允的发带道。
“少爷,百姓不能私设公堂,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书呆子慌忙抓住王庭贺的袖子提醒。
“是吗?!今儿老子就设一个,我看那嫖妓的城守老爷能拿老子怎么样!”王某人声音顿时提高八度,被激起了斗志。
“王庭贺!你大胆,竟敢污蔑本官嫖妓,小心本官让你蹲大牢!”肉滚滚的城守老爷牛叉闪闪的登上了三宝殿。
“城守大人雅量,对付这种杀人重犯,适当的吓唬吓唬,草民们也是为了大人您审案少费点儿手脚,虽然说大人仁义爱民,但是这种十恶不赦的大贱人,大人您还是不需要把您对待宝泉城上下的菩萨心肠用在他身上的。”罗向诚歪在柜台前一边用干净木盒里的牙签剔着指甲盖,一边慢悠悠的道。
“嗯……还是罗少爷做事通透,罗庄主教子有方啊。”肉呼呼的城守老爷对这一顿活生生的夸奖很受用。
在书呆子和王庭贺没合上嘴巴的过程中,拥有菩萨心肠的肉球城守老爷已经把这个肥肠刘老板五花大绑带去了大牢。
“看见没,书呆子,职场交际讲究的就是一个溜须拍马,你以后考了状元,当了官,别忘了罗少爷的师恩啊。”王庭贺拍着书呆子的肩膀一句一句,说的语重心长。
书呆子呆呆的点头:“少爷,我记下了。”
“算了,教你这些干什么,就你这样的又考不上状元。”王某人在一众人惊呆的表情下扬长而去。
“罗少爷,少爷这话是什么意思?”书呆子明显被雷得不轻。
“哦,她夸你呢,没听出来?”罗向诚弹弹袍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转身跟上了某人风一样的脚步。
“大仙儿,今儿真痛快,说吧,明儿摆平哪家儿,老子一定好好发挥,让你哭着求老子教你功夫。”王庭贺愉快的双手各抓一根冰糖葫芦,吃的津津有味儿。
“明儿啊,休整。”罗向诚毫不在乎的抢过一只冰糖葫芦咬了一口道:“吃这个做什么,甜不拉叽的。”说着顺手塞给了旁边刚跟上脚步的书呆子。
“啥!休整?别呀,老子正爽着呢,你就爱这么吊人胃口,赶紧赶紧,快说明儿摆平哪家?”王庭贺欠着屁股蹭了蹭罗向诚的大腿,举着冰糖葫芦不停嘴的吃着。
“明晚有贵客到访,白天需要养足精神才能迎客。”罗向诚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糖葫芦塞给了书呆子道:“别吃这么多甜食,小心坏牙。”
书呆子举着两串糖葫芦,对这两人的做法颇有微词,奈何嘴里满满的都是糖山楂,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王庭贺点点头道:“说的是,话说老子的老头儿刚刚邀请老子回家一趟,正好明儿有空。”
罗向诚偏着头看她,身边的少年肌肤胜雪,在阳光下泛着晶莹的光一样,一晃神的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看见的是一个女子,自嘲一笑,他轻缓笑开,说出口的话极其自然:“我陪你。”
“少主,王少爷今年都十五岁了,都这么大的老爷们儿了,回个家你还陪他,合适吗?”身后的侍卫赵奇一脸的不满。
王某人声音拔高:“赵大护卫,你这句话几个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