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守大人被噎的一个踉跄,绷着一张猪肝脸呼哧呼哧的大喘气:“罗向诚,你要报案不到衙门去报,在这里本官一个人也没有管绶印信,如何接收你的案件。”
“这就不能怪草民了,草民去衙门了,可是衙门的捕快大哥们说大人今天来这妓馆中给王老板捧场了,而且,捕快大哥们热心肠还说大人您听说了王老板找幼女入行的事情,心情振奋,特地来尝鲜的,草民想着捕快大哥们一定是误会大人了,大人两袖清风、为官清正廉洁、路见不平一声吼,吼完继续往前走的大人物,怎么会和王老板之流同流合污,一定是大人听见这龌蹉的事情,特地亲身来查看案情的,作为宝泉城的一份子,草民知道些消息,自然有责任来报告大人了,大人您说……是不是。”
这一段话逻辑严密,把城守大人连捧带损,给架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句句恭维又像句句贬损,直把城守大人听的晕晕乎乎的找不到北。
眨巴半响小眼睛,半响……城守大人终于回神:“那是当然,本大人亲身查案,那个什么,王庭祥,你跟本官去衙门做一下登记,这件事一定要严肃处理,本官作为一城父母,不能对这样情节恶劣的事情坐视不管。”
“大人英明,宝泉城上下无不沐大人的恩德。”罗向诚眉眼弯弯的笑的勾死人。
王庭贺嘿嘿一笑:“二哥,还不快去,弟弟我会告诉老爹把你赎出来的,你是咱家的顶梁柱,老爹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先把你救出来的,你就放心去吧。”
王庭祥后退一步,前前后后思量一遍,他不是傻瓜,这明显是被人盯上了的情况。
今天为了接待那位七少爷,楼里大部分都是幼女,要不就是清官。
这会儿他要是离开一步,这位四弟只怕下一刻就会把自己捅的篓子抖到老爹的面前去。
“大人,草民也并非是这家妓馆的老板,只是暂时帮朋友看看场子而已,今日城守大人来查看时,草民不是告诉了大人了吗?”王庭祥拼命的向这位城守大人使眼色。
“喔……是这样啊,本官差点儿忘了,你看,忙了一上午都忙糊涂了,既然这样,二少爷就等你那位朋友回来让他来衙门一趟备个案,本官衙门里还有事儿,本官先走一步。”
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看着城守大人球一样的身子狼狈的滚走,罗向诚转过脸来笑的更加邪肆:“二少爷好一招金蚕脱壳啊。”
“哪里,不如罗少爷舌灿莲花,我四弟都被罗少爷蛊惑了,看来罗少爷今天是有备而来。”王庭祥拉了把椅子,正要坐下。
王庭贺就坐在他旁边,脚下一动,椅子顺滑向旁边的柱子。
砰一声,王庭祥一屁股蹲在地上……
四周不停有女子爆出憋不住的嗤嗤笑声。
“庭贺!你搞什么?”王庭祥真怒了。
“没搞什么啊,看人不顺眼,不搞一下,手痒。”王庭贺一脸‘你不爽?咬我呀!’的贱样儿。
“你!你别在这儿胡闹,我告诉你。”王庭祥气急败坏的低声警告。
“王小二少爷,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你这一屋子的幼女,还能红口白牙的扯淡说自己不是东家,你当我是三岁的奶娃娃么?”
王庭贺顺手接过罗向诚递上来的一杯香茶,一边砸吧砸吧嘴的喝着,一边顺手捻着桌子上放的茶点吃的津津有味儿。
抬头看见门口跑得气喘吁吁的书呆子扶着门槛,腰弯的像一弯弓一样,好心的伸手一招:“书呆子,知道你的早饭都被猪拱了,快来,这儿有上好的茶点。”
罗向诚捣鼓茶具的手一抖,哭笑不得看着靠着椅背吃的吧嗒吧嗒响的某人,无奈的摇摇头。
王庭祥恨不能把鼻孔扩开两个大来喘气儿,这都算什么事儿啊?
贵客走了,多了三个鸠占鹊巢的家伙,那两只头对头拱在绣桌上把一桌子的好菜折腾的一片混乱。
那一只更加嚣张,手中捏着的那只烧水的紫砂壶可是李秋水老神匠的绝品……
可是。
他他他……竟然失手就砸碎了……
哦……天哪,今天是不是开门没看黄历啊……
遇见这三个夯货!
呼哧呼哧粗喘着粗气的王庭祥恨不能一巴掌拍扁这三个摆明了闹事儿的家伙。
“庭贺,你到底想干嘛?”王庭祥咬牙切齿。
“@¥……*¥¥*%¥&¥¥%……”王庭贺一只手抓着一只精致的玉色瓷盘,一只手挡住书呆子向自己怀中猛抢的爪子,含含糊糊的说着火星文。
“把你嘴里的咽下去再说。”王庭祥几乎崩溃。
抓起罗向诚手中的小茶壶,稀里糊涂的猛灌了两口,拍着胸口顺下去挤在喉咙里的茶点。
王庭贺上蹿下跳的比划了一番,没有半个人知道她在说什么。
“哎呀,你们咋没笨死,这都不明白,我是说,二哥你把你店里的幼女都打发出去,有人家的送还人家,没人家的就每人给个几百两银子让她们谋生去,还有一条一定要记得,在你店里受过伤害的姑娘一定要重礼送上门去跪求她们的原谅,得到原谅才能回来,我就这么点儿要求。”
王庭贺一口气说完,还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得瑟的一撩眼波:“主意不错吧。”
王庭祥一口气提不上来,差点儿就地暴毙,他打赌在听到她说‘就这么点儿要求’的时候,自己差点儿就忍不住捏断她的脖子。
这是人提出的条件吗?
这还打算让他在黑街上混吗?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货就是来找打的!
还多说什么?!
“来人!都给我打出去,妈的,三个小瘪三都敢欺负到二爷我的头上,看来是二爷我近年来越发的好性子了!”王庭祥原地咆哮。
砰!
王庭贺一掌拍在桌子上,把正蒙头吃茶点的书呆子吓的一愣。
“书呆子,跟着少爷我,今儿给你表演场猴戏看看。”王庭贺一脚踹倒椅子。
“很好,王庭贺,你今儿就是来找茬儿的,是吧。”王庭祥气得浑身哆嗦着指着王庭贺的鼻子准备开骂。
“两位,有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说的,是吧?城守大人刚走我们就火拼,多不给城守大人面子,是吧?这样吧,王老板,卖罗某人一个面子,每人发一百两银子,我就保证庭贺不向王老爷告密了,你看,可好?”罗向诚悠然的靠在软垫上,慢悠悠的劝架。
啪嗒一声,王庭祥一脚踢翻面前的一架瑶琴:“去你妈的,还看着干嘛?!给我往死里揍。”
顿时,风花雪月、郎情妾意、灯红柳绿、王老板装扮了几天的大厅刹那间变了样儿。
姑娘们无不捂着脑袋乱钻乱叫,打手们虎狼一样扑上来。
王庭贺身子纤细,腰劲儿轻巧,像一尾鱼儿入了水,滑溜的根本抓不住她的一丝头发丝儿。
她手中还扯着一个嘴里塞着半块芙蓉糕,手中紧紧拽着一只装着满满一盘大螃蟹的盘子的书呆子。
王庭贺一个神龙摆尾,手肘撞倒一个肥胖的打手,脚腕上较劲儿绊倒身后一个正准备袭击书呆子的精瘦男人,手臂蓦然伸直,嫩白的手指一曲,轻松卡住正拖着一条板凳冲上前来的男人的喉管。
那人被她突然的袭击吓的一呆,王庭贺豁然回首,冲着冲到面前的男人张口吐了一口吐沫。
那人正被她诡异的身手吓的张大嘴,不想竟被她一口吐沫吐进了张大的口中,恶心之下,什么都顾不得了,慌忙趴在地上把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书呆子惊呼一声:“哎呀,我的螃蟹!”
王庭贺腰劲儿后撤,一手按住椅子的后背,纤软的身子弯成一张弓,满月拉开,眸中狡黠如狐,灵光乍现,素手一伸,完好如初的盘子在她手掌上滴溜溜转了几个漂亮的圆圈。
完整的一盘螃蟹稳稳托到了书呆子的眼前:“喏,给你。”
书呆子呆呆的接过本来已经被扔出去的托盘,傻呆呆的看着完好的螃蟹,喃喃:“哇,你好强啊。”
罗向诚曲臂躺在软椅上,一手撑腮,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怦然。
这少年的功夫不怎么样,但是根骨上佳,练武的奇才啊。
那一束纤腰估计自己的腰劲儿都没她的好,就算是黎玦来了,也自叹弗如吧。
“大仙,你发什么呆啊,上啊。”王庭贺不满自己一个人应付这一群不入流的打手们,却让这哥们儿好好躺着享福。
“王庭贺,你……你你你,你放肆!”王庭祥恨的牙根儿痒痒。
“王小二,老子今儿还就放肆了,你要是今儿晚上十二点之前没把这一屋子的幼女给老子安排好,明儿清早你就等着到老爹的书房里跪祖宗牌位去吧。”王庭贺一脚踢向冲上前来的男人的裆部。
冲天的嘶吼声中,其余的人再不敢上前一步,无不侧目看着自家的老板。
这打架归打架,老二要是废了就划不来了,黑街上的规矩是断人不断根儿,哪有见过这上来就断人根儿啊……
“你你你,好……你有种,你给我等着,这事儿我们没完!”王庭祥气得手脚哆嗦,甩袖向后堂而去。
再停在这里看这个要命的东西,估计他的肺就要气炸了。
老板走了,打手们又不是天生就爱打架,尤其是对着这个毫无顾忌的狠角儿,一个个都跑的比兔子还快。
“就这两下子就完了,老子还没热身呢。”
王庭贺往旁边的软椅上一躺,脚尖踢了踢旁边罗向诚的腿道:“哎,靠!别睡了,都不问这是哪儿就睡上了,这是睡觉的地方吗?”
书呆子继续抱着自己的螃蟹吃着,王庭贺有一搭没一搭的捏着书呆子剥好的蟹肉,吃的津津有味儿,书呆子也不管她,只管剥自己的。
罗向诚闭着眼道:“以后为师就以这黑街上的店铺为家了,在自己家睡一觉,正常。”
“啥意思?”王庭贺疑惑的问道。
“这黑街上的店铺没有几家是白的,都是靠不正当的手段发的家,哪家没有百八十个打手,经常有劫持过路行商的,有杀人越货的,你知道为什么这黑街上有那么多的拳馆吗?都是为这些店铺训练打手的,所以从今天开始,为师的任务就是整顿黑街,正好缺个人手,顺便就招了你为徒。”罗向诚说的一派正经,可是这话里行间都是不正经。
“喂!大仙,你啥意思?你耍我是吧?”王庭贺不满的踢着他的小腿。
“喔,你要是嫌你自己一个人太孤单了,我不介意你把你旁边的这个吃货也带上。”罗向诚大方的说。
“靠!还睡!别睡了,起来给老子说清楚。”
王庭贺推着书呆子上前道:“书呆子,别吃了,把老子的师父给老子提溜起来,老子要审审他。”
书呆子不情愿的把手中的螃蟹放下来,油着一双爪子就要去抓罗向诚。
罗向诚闭着眼睛似乎也能看到他,待他的一双油爪子快要沾上自己的衣襟时,旋身一转,人已经掠向了门边,在金光灿灿的门边站定。
罗向诚掰着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细细说明:“我们每一天收拾一家店铺,每个月去爬一遍一笔峰,在山上的碧桐庵净化一遍灵魂,这黑街上有二百六十四家店铺涉黑,除开不想出手的日子和逢年过节的日子我们拳馆不开张,我大概算了一下,把黑街整顿一遍,我们大概会用去……四年的时间。”
“停!”王庭贺竖手叫停他的长篇大论:“我为什么要替你收拾黑街?”
罗向诚不解反问:“不是你老爹请我当你的师父的吗?”
王庭贺手一摊:“哎呀!大仙,老子逻辑碎了一地啊,这两件事有毛儿的关系啊?”
罗向诚颇为无辜的回答:“貌似没有关系,不过你要是打遍这黑街无敌手,我的功夫你也就学到了七八成了。”
“你的意思是要让少爷拿黑街练手,收拾黑街的过程也就是少爷学武的过程。”书呆子蓦然回神。
“看,书呆子都比你聪明。”罗向诚一指书呆子道。
“妈的,死书呆子,老子当然知道,要你提醒,你给老子一边儿吃螃蟹去。”王庭贺气急败坏的吼叫。
书呆子脖子一缩,继续和螃蟹奋战。
王庭贺点着脑袋:“貌似有点儿道理啊,不过老子这算是给你打工,还是你在给老子打工啊?这工钱该怎么算啊?”
罗向诚和书呆子齐齐踉跄……
你王家家财万贯,亏得你铁公鸡,一毛不拔,这个时候还能精准的抓住这个销魂的问题,这是节操碎了一地的节奏啊。
罗向诚耸肩:“随你便。”
“还有,我们每月上山拜佛的香油钱貌似也不该我出吧,我收拾黑街算是给你打工,打怪练级算是我也有利可赚,但是仔细算来你算是幕后黑手,所以香油钱你出。”王庭贺煞有介事的一笔一笔算账。
“书呆子,我觉得我们可以去醉仙居喝一杯,来来来,我们兄弟一见如故啊……”
望着两个勾肩搭背去的远了的背影,王庭贺一摆手:“靠!什么东西,果然兄弟情义千斤,不敌银子二两,这就形成统一联盟了?”
事实证明,王家的祖宗牌位是无敌的,就算是王庭贺把王庭祥的店铺拆了他都不会处理掉那些幼女,结果只是拿王家的祖宗牌位小小威胁一下,王庭祥就乖乖就范了。
第二日清晨,喝的二不瓜五的王庭贺、罗向诚和书呆子三人组在街上看见了大车大车的幼女送出王家妓馆的店铺。
王庭贺醉的眼前金星乱冒、东倒西歪的大呼:“靠!果然还是老子的祖宗厉害啊,老子费死老劲都搞不定的事儿,老子的祖宗都不用出来秀一下可爱的小脸儿,只需要小小的报个名号就搞定了呀。”
事后,这一段话传到王庭祥的耳朵里的时候就已经彻底的走样儿了:四少爷说:“王二少爷搞幼女是打着王家祖宗的名号的。”
这句话彻底惹怒了王庭祥,至于这段话怎么变成这么一句销魂的话的,由于传说的人实在太多,无从考究。
只有大街上书呆子捧着猴屁股似的脑袋酸着嗓子嚎叫:“少爷你虽然平日里混蛋了一点儿,不尊师重道了一点儿,办事儿没谱了一点儿,该要脸的时候不要脸了一点儿,下不敬祖宗上不敬苍天,拳打礼教脚踢规矩,吊二郎当、不务正业、拳头够硬、性子太臭、毫不讲理、逞强斗勇,外加刁钻古怪、见利忘义、厚颜无耻了点儿,其实还是挺有本事的,我没有看走眼啊。”
王庭贺一巴掌拍在书生的后脑勺上,傻乐一会儿道:“书呆子,你文采……真好,呵呵呵……”
罗向诚扶着王庭贺的肩,难得的清明了片刻,吓的一个哆嗦,眼风不停的瞄着这个一喝酒就容易狂飙成语的书呆子,无语凝噎。
幸亏王庭贺喝的脑袋断片儿了,不然这货指定会被扒了皮掺上大葱,剁成饺子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