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倩从河水里转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只有星星点点的几个鬼火似的野灯笼在远处一闪一闪的。
这一片几乎一团漆黑,间或夹杂着草丛中的一两丝夏虫的鸣叫,显得分外宁静,这似乎是一个池塘,不远处还有垂柳的丝绦软软的随风飘荡着。
甩了甩头上的水,陈倩四处查看了一遍:靠,嘛儿情况啊这是?连个25W的电灯泡都没有,居然是几个灯笼凑合。
难道遇见了全城大停电?
我国的经济是在是一片大好,过个夏天都他妈天天遭遇拉闸限电。
妈的!
点儿真背。
脑袋里面像是被人强硬塞进去了一堆一堆的棉絮,涨的根本无力思考更多的东西。
一路嘟嘟囔囔的上了岸,扯着身上的衣服甩了甩身上的水,准备回家。
可是…………
回家…………
陈某人蓦然停住脚步,手上的滑腻触感是……丝绸?!
靠!!!
居然真的是丝绸?!!!
慌忙的凑着几丝微光再次看了看,是丝绸!
而且是上好的料子,复古的剪裁,如果所料不错应该是真货。
可是………………
陈某人的目光定格在一把扯着丝绸睡衣的一双嫩白小手上,视线以蜗牛般的速度一寸一寸往上移动。
一直到自己纤细嫩白的胳膊,精致小巧的锁骨,再往下是……一双明显是小孩子的小脚!
突然像是被电击了,陈某人第一个念头是检查自己的胸。
一把抚上前胸,平的……?!!!
轰……
脑袋里一个可怕的原子弹爆裂一般,头有点儿晕。
许久许久…………的宁静!!
“妈呀!!…………!!鬼呀…………!!”
月亮钻出云层,整个池塘上像是倾泻了一层水银,晶亮闪闪,柔软的柳树下一个原地跳脚的纤细身影,像是一个大猴子一般,毫无章法的使劲儿甩着自己身体的任何能甩的动的部位。
“四少爷?”
“是四少爷呀……!,夫人,老爷,四少爷在这儿呢。”一个甜甜的声音高声叫道。
一个温柔娴静的女子匆忙从树后转出,见到原地跳脚的身影,心里咯噔一声。
不顾小丫鬟的叫嚷,三两步跑到陈倩身边,素手一伸,一把抱住不停跳动的身子,默默无声,迅速的一把拉开自己的腰带,宽袍大袖的袍子应声滑落,素手一接,三两下包住怀中的身子。
她在陈倩耳边嘴唇轻动,吐字清晰细微:“老爷还不知晓。”
啥玩意儿???
陈倩终于镇定下来,仍旧是一脸震惊的看着抱着自己的这个温柔的女子:大约三十来岁,保养的不错,眉梢眼角都是风情。
问题是……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问题是她……一身古装打扮,有点儿像是古代的太太?!
什么状况啊?
这么一晃神的功夫,四周的人像是竹筒倒豆子似的呼啦啦就将这一片围拢了。
都是女子,有丫鬟打扮的,有老婆子,都垂着头等着什么。
突然,柳枝轻动,陈倩耳力何等了得,来人不少,至少二十有余。
不见人影,先闻其声:“儿啊……我的儿……乖乖……我的儿。”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平地扎起。
一个长相柔弱,风华万千的女子被一个面目有些许苍老的男子扶着,踉踉跄跄的跑过来。
陈倩表示,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诡异的场面,那女人明明一脸担忧的要死不活的状态了,还不忘记首先一记沉重的眼神瞄向抱着自己的女子,抱着自己的女子也是一脸惊慌的回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虽然细微,但是经过魔鬼般特训的陈倩还是捕捉到了。
不过一瞬间,那女人就扑到眼前。
陈倩的太阳穴突突的跳,一个小擒拿手,轻松推开身边的女子,一把把身上脂粉气深浓的袍子拉下来丢在地上。
同时一手挡住想扑到她身上的女人,大喝一声:“停!”
唰!刀切一般的齐整,喧闹的四周突然一片死寂。
人人像是看见了鬼一样的眼神望着她。
这很能理解,陈倩了然的点点头:“你们想干嘛?拍电视剧?”
众人的惊慌卡了一卡:什么是拍电视剧?
看着四周不断涌来的人群,都是古装,问题是都还穿的人模狗样儿的,是电视剧刚拍完?还是大家正在进行时?
“导演呢,叫他过来,老子不干了。”陈倩一甩手,愤恨道:“老子一个青春美少女,靠,瞅瞅你们什么眼光,把老子化成这个样子,还有还有,你们谁是技术指导,赶紧把老子这一身贴的假胸给换下来,妈的,老子没兴趣当小朋友。”
“咳,刘大夫,麻烦您给小儿诊断一下。”原先扶着那女子的半老男人开口道。
“莫不是掉湖里吓傻了吧?”一个满面算计,花枝招展的女子撇着红唇不屑冷笑。
“三姨娘怎么这么说话,四弟失足落水,惊吓自然是有的,就算是一时糊涂,可是毕竟是王家嫡子,怎可在外人面前诟病与他。”一身青衫,出声的男子看着倒有几分面善。
“都住口!”老头子一声爆喝,场面暂时安静。
“刘大夫,请。”这刘大夫一把山羊胡子,甚是面善。
风华万丈的女子惊慌失措的一把拦住刘大夫,声音有些哆嗦:“老……老……老爷,虽然是夏夜,到底风凉,庭贺一身是水,妾把他……先带回房再瞧也不迟啊。”
“也是,走吧。”
一头雾水的感觉很不爽,陈倩狠狠皱着眉头,听说要拉自己走,猛然后退一步:“等等。”
众人再次诧异回头。
四少爷平时怯懦的连句话都说不稳,这是怎么了?不会是真吓傻了吧?
“庭贺,有什么事儿跟您娘亲回去再说吧。”身边扶着自己的女子温声安抚。
“你是导演,是吧?”陈倩直指似乎能当家主事的老头儿。
“对,就是你,不要看别人了。”陈某人大马金刀的一挥腮边粘着的头发,恶狠狠道:“老子告诉你,老头,别怪老子没提醒你,老子的身份是军人,军人你懂吗?别耍花招,赶紧的,老子的东西拿来。”
老头儿眉头一紧道:“庭贺?”
“靠,有完没完啊你们,老子不叫庭贺,小心你们一个个入戏太深,到最后学了那个谁谁谁跳楼自杀可不关老子的事儿。老子这么说吧,老子不知道你们从哪里把老子拉来当群众演员的,可是你看老子也没多少戏份,老子也没心情当什么二了吧唧的明星大腕儿,老子的理想是崇高的,老子的价值是伟大的,区区小明星诱惑不了老子为人民服务的赤胆忠心,老子这样说,你的,明白?”
“老爷,庭贺是受了惊吓,您别和他一般见识。”女子母鸡一般护在自己身前,慌张的解释着。
陈倩胸中的火一拱一拱的往外冒。
靠?
都是什么鸟人?
鸡同鸭讲吗?
这都听不懂,都一脸迷茫的给我装清纯是吧。
素手一伸:“身份证、钱包、手机、手链,拿来拿来,老子不干了。”
“啪!”响亮的巴掌挥在陈倩皓白如雪的脸颊上。
风华万千的女子双眼微微通红:“庭贺,你疯了,他是你的父亲。”
陈倩被打的歪在一边的脸颊上迅速的显出了五个红彤彤的指印。
“嗤”身后有几声压抑不住的轻慢笑声。
陈倩原本嗡嗡直响的脑袋终于清明,清亮的眼睛像是天上遥远的星子,照的面前的女子瑟缩一抖。
女子却没有因为对她的眼神恐惧而退却:“你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就学会了这样和自己的父亲说话吗?孽子,跪下。”
面对着陈倩的脸颊上一片通红,四周都是轻蔑的眼神。
老头儿的眼睛一片迷惑,很困惑很困惑的看着面前这个一直乖顺的儿子,看着他突然的转变,似乎心中在翻涌着什么浪涛。
女子脸上的肉颤抖,嘴角哆嗦的不成样子,两行泪水泉涌一般倾泻而出,看着她的眼神中都是无声的期盼。
没有摄像头,没有高楼大厦,没有一个人的演技是在做假,怎么了?
就算是再高端的电视剧,那些打酱油的、跑龙套的演技都那么好了吗?
面前的这个女子,美的风华万丈,可是那眼中的泪水确实真真实实的。
还有自己变小的身体。
这个陌生的池塘……
一切的一切,无不都在向自己昭示着一个可怕的事实,自己怎么就是没有细细去看呢?
还有刚刚躁动的脾气。
漂浮在空中的不切实际的感觉。
这一刻在面前的情况下都似乎有解了。
陈倩脑海中风云变幻的急闪过那些疯狂的念头,一个一个过去,一个一个又清晰异常。
哐,似乎一个灵光撞进了脑海,陈倩扑通一声扑在地上,地面撞的肩头生疼。
顿时四周砸开了锅。
“啊……庭贺…我的儿啊…庭贺……庭贺。”四周都是人奔走的声音,叫嚷着抬藤椅的,喊大夫的,还有死死抱着自己不撒手的女子。
老头的声音低低在耳边响起,带着惊慌失措:“梅儿,你松手让大夫给他看,快!刘大夫。”
等众人七手八脚把陈倩抬上柔软的藤椅,一路晃晃悠悠穿廊过院,不知道要抬到哪里去。
终于光影一亮,似乎是一间明亮的大厅。
女子一路握着陈倩的手,一路跟到了床上,直到陈倩被放置好,放下软襦的两层薄纱、一层厚厚的帷幔。
周围再次安静,有干瘦的一双手搭在自己的腕脉上。
突然手上一痛,外面又是一阵惊慌失措的叫声。
忍着手腕上的那阵钻心刺骨的疼痛,陈倩暗暗骂了一声:靠,谁他妈烫老子。”
手腕上一片被烫出的燎泡,众人又一阵慌忙的找绷带,烫伤药。
直到陈倩的一条手腕被包成了一个粽子,才算是再次安静了下来。
老头的声音低沉缓慢:“青柳,你啊……,去门外面跪着去。”
隔了一阵安静,又听见老头的声音:“梅儿,别哭了,庭贺自幼身子健壮,不会有事的。”
又转头问:“刘大夫,犬子怎么样?”
刘大夫一躬身:“王老爷,令郎并无病症,兴许是邪气侵体,撞了什么,选个吉时做场法事或许就行了。”
“烦扰刘大夫。”
“王老爷客气,小人怎敢,小人告退。”
一阵安静,陈倩默默在帷幔里面静静的把刚刚一通的忙乱从头到脚想了一遍。
得出了一个结论:靠,妈的,点儿真背。
“老爷,三夫人身边的秋兰来问问老爷几时回心水苑,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老爷商量。”
“她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说我不回去了,今夜在月华苑歇了。”
“是。”
“思中?我……”
“别说了,庭贺会没事儿的。”拍了拍栾梅的肩头,老头儿暗叹一声:“折腾一晚上了,你也先去歇歇吧。”
“嗯。”
外面一片安静了许久,陈倩侧着耳朵听着,终于安静了,缓缓掀开帷幔一条小缝,清亮的视线扫视一圈。
靠!
贵族啊!
这么大的一颗夜明珠得不少钱吧,三步两步上前将拳头大的夜明珠捧在手中摩挲一遍。
真货!
往怀里一揣,转头看见墙上的一副青山夕阳的字画,能放这么大夜明珠的屋子里,这字画十成十也是真的吧?!
一踮脚够下来,三下五除二的卷起插在腰带上。
哇……鸡血红的珊瑚哎!搬了搬了,抱在怀中。
靠,有钱!!
居然是真丝面料的丝绸,这刺绣是苏州的双面刺手法吧,好东西啊,价值连城啊!!!
一件一件披在身上。
喔,玉腰带啊!
曲指敲一敲,玉质上好,不俗不俗,勒上。
靠靠靠!!!
金叶子,足足有一碗的金叶子。
这都能买老子半辈子了,连玉碗一起揣进怀里。
………………
“四少爷……您这是……?”一个面容略显稚嫩的少女端着一小碗粥,进屋的时候就看到素日温文尔雅的四少爷头上乱七八糟的插着六七只簪子,身上披着花花绿绿的素金花刺绣,怀里鼓鼓囊囊的不知道揣的是什么,腰带里别着乱七八糟的卷轴字画,手上捧一个玉碗,玉碗里装着照明的三颗大夜明珠,腰上系着五六条腰带,腿上扎着一圈密密麻麻的紫金鎏花圈子的折扇,另一个手中提着一个硕大无比的……青铜香炉盖子。
小丫鬟震惊了。
小丫头脸红了。
小丫鬟实在是憋不住了。
于是……
“哈哈哈哈哈……嗯,四少爷,奴婢该死,哈哈哈哈”
小丫鬟上前一件一件的给陈倩卸下身上早就重的快要拖不动的东西,一件一件按规矩放好。
口中念念有词:“四少爷,您不必都抱在怀中,这屋里的东西都是您的,谁也抢不走,就算是二少爷、三少爷喊破了大天儿去,老爷也不会把家产给他们的,您啊,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那个,你叫啥来着?”
陈倩别别扭扭的有些不大好意思。
靠!
傻逼了吧?
都到这儿了,还能带到哪儿去啊?
还傻了吧唧的都抱怀里,现在连一个小姑娘都笑话你了吧?
“四少爷,您不认识奴婢了……?”小丫鬟一脸不敢置信。
“那个,这不是掉湖里了吗,吓的脑子还有些懵。”陈某人信口胡扯着。
“喔,四少爷的确是受了惊吓,晚膳的时候奴婢就觉得四少爷怪怪的,虽然说四少爷平时也不大爱说话,可是晚膳的时候四少爷的脸色很不好,没吃多少东西,这不,奴婢特地给四少爷熬了莲蓉银耳粥,还特地加了少爷喜欢的南疆花蜜,少爷要是现在饿的话就快趁热尝尝吧,顺便提醒少爷,奴婢是花穗。咯咯咯。”
小姑娘笑的很纯真,陈倩比划了一下自己这么大的时候也不过十四五岁吧。
轻笑一声:“好,我就尝尝花穗的手艺。”
小丫鬟脸儿一红,双手递了上来。
看着小丫头羞红的脸,陈倩一惊,蓦然想起来一个极重要的事儿。
身子一退,进了帷幔中,在小丫头的惊呼中道:“那个谁,花穗啊,你等一会儿哈。”
脸色一红,陈倩心中像是揣了一个兔子,跳的脸颊一片通红:老天爷,你不要和我开玩笑吧,老子虽然长了一颗男人心,可是不想再长一个把儿啊。
心里默默念叨:是坑,是坑,一定要是坑,妈的,如果是树,老子就砍了树当太监去得了。
嫩白的小手缓缓的往下探去,猛提一口气。
妈的!
什么情况?
有老子这么倒霉的吗?
这么大年纪了还不知道自己是男是女,折腾了一大圈,到现在才想起来甄别自己的性别。
况且更让陈某人郁闷的是:妈的,这么小的身子,连发育都没有发育的吧?万一老子以后长个飞机场,后半生就别活了。
这他妈古代的地方估计连个木瓜都没有,
靠靠靠!!!
颤抖的探到关键地方,呼!
好歹是个雌性的。
妈的!
老天垂怜,幸亏不是个公的。
嗡……
不对劲儿啊?
这儿的就是个小丫鬟都叫自己四少爷,那么就是说自己的身份谁也不知道。
靠!
嘛情况啊?!
别怪她,她兽血沸腾了。
女扮男装,还有刚开始扑上来的那个女的说什么“老爷还不知道”不会说的就是这个事儿吧.
那么说就是那个女人知道自己是女的了,这样的话就是说她是可信的自己人吧。
还有自己这个身子的老娘,那个美的惊天地泣鬼神的女人那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应该还有一个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就是那个把滚水浇到自己手臂上的人,那个人不会也是那个抱住自己的女人吧?
她又是谁啊?!
心里毛蹭蹭的陈倩,不安静了,这老娘把自己的闺女当成儿子养,瞒天过海的连贴身的侍女都被瞒过去了。
她……这是想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