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鸿叹了口气,“你就不能用别的方法吗?”这个办法一点也不好。眼见着自己儿子司空仲百口莫辩的模样,那一刻,司空鸿有那么一丝心软。可是当假刺客说出那番话之后,他就知道,事情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是以当袖儿假哭,站出来声讨司空仲的时候,司空鸿选择了沉默。
那一刻,司空鸿的眼睛,望向了司空纵,带着一点好奇,带着一点遗憾,还有的就是欣慰。他想说,司空纵娶了一个好妻子。至少永远是从他的利益出发,绝对不会伤害他。
袖儿扬了扬头,环视一周,选择了一个就近的位置坐下。看得郑总管皱眉,但是终究没有说出“拖出去”的话。
司空鸿唉声叹气,袖儿只假装不闻。现在想起来做好人,维护起来他那大儿子了,晚了!
“你说你有关于司空纵娘亲的消息。”司空鸿已经重新坐在龙椅上,一手拿起笔,沾着朱砂开始批阅奏章,只不过迟迟不下笔。袖儿在心里狠狠鄙视,司空家的男人都是闷骚,爹是,儿子是,孙子都是…想起司空离,好久都没有见到人了。司空离一回到王府,就出去打点。经常夜不归宿。袖儿想,反正是男人,吃亏都是别人,她也就省心了不少。更何况,几个儿子中司空离最踏实稳重,拓跋锦隐忍圆滑,滋宏懂得藏拙,即便是最小的司空小宝也擅长扮猪吃老虎…
“恩。”一问一答,袖儿一直秉承沉默是金的道理,完全无视司空鸿眼角的抽搐。把自己的谨慎建立在别人的心急如焚上,确实有点不地道。但是谁管呢!
“冷袖儿,你不过是冷寂的女儿,你别忘了,寡人随时可以下令冷寂告老还乡,你们父女恐怕相见困难。”司空鸿眼神一立,已经摔了笔站起身,广袖一拢洁身而立。郑总管很配合的倒退一步,更加地低下头。
“谢圣上赏赐,相信父亲早就有了这番意思,一直没有请辞不过是想鞠躬尽瘁而已。圣上允许父亲告老还乡,颐养天年,袖儿感激不尽。”不过是打官腔,打蛇随棒上,是袖儿的特长。
司空鸿皱眉,他当然不会真的要冷寂告老还乡,只不过是看冷袖儿太过于嚣张,看不顺眼而已。帝王身居高位,本来就有处置不顺眼人的权利。但是千算万算,竟然算漏了,冷寂早有退隐之心,只不过一直以来,冷寂手上的权利都不是一个轻易能拿得起来,或者轻易放的开来的东西。
司空鸿瞪着袖儿老半天,袖儿却跟没事人似地。依旧不丁不八站在原地,眼神直视前方,当一代帝王是个透明的。最从容的从容不是俯视群雄,而是面对万人之上的人依旧面不改色,视之无物。郑总管只是低下头,掩饰自己看到的和听到的。
良久,司空鸿闭上酸胀的老眼,一瞬间从一个万人之上的皇帝,转换成一个垂暮的老人。角色转换间从容坦然,就连袖儿也在心里叫一声好。
袖儿适时的体现儿媳妇应有的孝顺,将连织公主的消息一点一点的禀报。在老皇帝陷入怀念的时候,袖儿悄然退了出去。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在皇权面前,适当卑微的妙处。
司空鸿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大殿上只剩下郑总管卑微的弓着腰,不禁苦笑,转瞬即逝。“朕老了,你看朕拿一个孩子都没办法了…”随手整理好桌子上的奏章,提起笔,却没有写下去的欲望,只能放下笔,满面惆怅。
郑总管无言,有些时候他的职责就是沉默,听一位皇帝诉说心事,只能当自己根本没有听见。
“小郑子,你说这个冷袖儿怎么样?”心血来潮,司空鸿转过身子,对上郑总管。
郑总管犹豫了一下。开口,“王妃是个好女子。”斟酌来斟酌去,摸不清楚司空鸿的用意,只能随便一句中庸的赞扬应付。
闻言,司空鸿愣了一下,哭笑不得的,“好你个小郑子,连你都开始跟我玩官腔了是吧。是不是跟冷袖儿学的?”话虽如此说,面上却没有任何责难的神色。
郑总管闻言也是坐立不安,神情间有点扭捏,“确实不错啊…”
司空鸿却不再玩笑,正了正脸色,“确实不错,刚直却不莽撞。胆子够大,却不会触怒…这个度,她把握的不错啊…”一边说着,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叹了口气。郑总管闻言心里怪异,最后闭上嘴。
袖儿回府了,纵王府中安静下来。
司空仲一方却人仰马翻,只因为太子司空仲被罚在家中关禁闭。不准任何人探视,更不准迈出府门半步。直到纵王遇刺事件找到证据。这实际上算不上真正的禁闭。但是给太子府带来了极大的不便。事情发生后,太子心腹们还来不及想出对策,更没有给他们任何准备,处罚的圣旨已经下来。
如今一切的联系只能靠影卫传递信息。很多的商谈难以实现。
夜晚,一些官员偷偷摸摸从自家后院小门出府,一顶无标识的青色轿子行色匆匆。七拐八拐,停在一处民宅后门。有识相的老家臣早早的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扎眼的角色,回身跟轿子里自家老爷禀告。轿子里的人迅速下了轿子,走进民宅。
都是熟面孔,聚集在屋子中。互相打个招呼,寒暄几句,都不愿多谈。虽然都是太子的人,但是亲密有别,有些东西也不是能拿出来探讨的。
没一会儿,有开门声,屋子里的人心头一震,坐着的纷纷站起来,望向门口。门口处先是出现一个蒙面人,环视屋子一周,点点头。让开门口的位置,缓缓走进来一个人。所有人后退开来,将那人让到上首座位。司空仲一扬手,屋子里的人落座…
隔两天,大天早上,袖儿还在睡觉。胭儿端着水盆进来,推开窗子。
“小姐,该起了。今天还要回相府。”一边忙和,胭儿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今日行程。
“嗯…去相府干什么?”迷糊中的袖儿整个人缩在被子里。被子里传来某懒女人瓮声瓮气的疑问。
胭儿瞟了一眼,却没有回答她。袖儿被勾起好奇心,磨磨蹭蹭的爬出被窝。可怜巴巴的望着她家的管家大丫头。
胭儿回过身,用两根青葱玉指从自己的衣服里拿出一张纸条。纸条背面清晰可见的加密印记。袖儿眼神一正,眼中有了渴望之意。胭儿用眼神指了指衣服,袖儿爬啊爬终于完成了穿好衣服的光荣事件。
“冷衫儿被赐婚司空吉。”胭儿把纸条递给袖儿。袖儿负责毁灭。
袖儿心头大震,喜上眉梢。人逢喜事精神爽,主动换了一件鲜艳的衣服,给自己美美的上了一个烟熏妆。用了早膳,屁颠屁颠上了马车,一声令下,马车平稳的奔赴相府。
各种请安,好在冷卓行和冷卓风都不在,袖儿安然退出冷夫人卧室。一路招摇,进了冷衫儿的院子。
“姐姐,姐姐…袖儿来看你了。”从院子门口,到内厅,袖儿做足的张扬跋扈的模样。反正外面不是在传冷袖儿骄横嘛,已经有了的罪名,她并不介意坐实了。
有丫鬟上前,欲阻止袖儿前进的脚步,可惜袖儿连甩都不甩她,直接闯进去。
见冷衫儿皱着眉的从内室走出来。“姐姐,妹妹来给你道喜了。”
冷衫儿不为所动,已经撕破脸,她也不需要再维护什么好形象。冷冷的开口,“何喜之有?”
“提前恭喜姐姐大婚之喜了。”胭儿上前,把礼盒往桌子上一放。冷衫儿心中一冷,还来不及细想袖儿的话。
正在这时,有丫鬟走来禀报,请冷衫儿前厅接旨。冷衫儿一愣,接着心头一喜,能让她接旨的,一定有关于她的婚事。难道司空仲已经求得圣旨,娶她为太子妃了?
自觉摒弃了冷袖儿的提醒,或者是欺骗自己。理了理衣裳,在丫鬟的带领下,出了房间。
袖儿幽幽的跟在后面。袖儿到了前厅的时候,冷衫儿还跪在地上,看样子已经知道了圣旨的内容。冷寂和冷夫人也在。三人都沉默的接过圣旨起身,小太监本来还想说几句恭喜的话,讨一点赏钱,但是当看到冷相爷寒着的脸,小太监还是自觉闭上了嘴,应付了几句,离开了。
冷寂和冷夫人起身,冷衫儿却没有跟着起身。她只感觉要世界末日了的绝望。圣旨内容,“观冷氏女子品貌双全,德容兼备…现赐予三皇子吉王为妃…”冷衫儿什么都听不见了,一颗心渐渐冰冷。
她早已经是司空仲的女人,没有贞洁了的她拿什么嫁给司空吉。皇家婚嫁,一但有失,就等于是欺瞒皇家的罪名…女子不贞,当杖刑致死!冷衫儿此刻的心深深的战栗着,已经没有心思回头去看冷袖儿得意的嘴脸。事实上,冷袖儿也失去了这么做的意义。她喜欢做恶人,那是因为能娱乐自己。如果失去了兴趣,她倒是愿意做一个善良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