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三刻已到,胭儿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柄铜锣。“当…”一声,所有还在窃窃私语,交换眼色的女人们都惊骇的停下,房间里瞬时变成安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清楚。所有人都望向上首位的袖儿。
袖儿一撩衣摆,端庄的坐下。胭儿递上茶水,袖儿喝了一口后放下。美目一扫,很多人避开了这道明澈的视线。唯独几个女人“勇敢”的抬起头,跟袖儿对视。袖儿古怪的笑了笑。胭儿循着视线望过去,原来是几个刚进府的,大臣的千金。“来人,把这几人拖出去,每人二十大板。敢对王妃不敬,这就是下场!”随手一指,指向那几个抬头的的女人。胭儿面无表情的下令。仿佛这二十大板不是打在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身上,仿佛这可能要人命的命令不是她下达的。
袖儿眯着眼睛,没有说不。她突然发现,胭儿这丫头终于长大了。经历了江湖的胭儿身上带着的戾气,一般人看不太出来,但是那一瞬间发号施令的从容,突然让袖儿觉得胭儿原来已经成长成为了袖门的三总管了。当然跟大总管曲冬儿,二总管屠朱来比,还是稚嫩了些。不过应付这着连外面风雨都没见过的女人们,还是绰绰有余的。
几个女人才反应过来,说的就是她们。二十大板,这还让人活命吗!原来在自己家里,别说是板子了,就是父母的责骂都没有过。如今哪能受着委屈!眼见侍卫们已经走进来,准备捉拿她们,这如何不让她们恐惧。
其中一个女子冲出去,指着冷袖儿大骂,“我们都是官家的千金,即便是进了王府,仍然是王爷的女人,谁给你的胆子随意处置我们。等王爷回来,王爷一定会狠狠的斥责你,迟早让你下堂…”女子冲出来,破口大骂,完全见不到往日里这些官家小姐的端庄贤淑。如今人命关天,在王府里还没有心腹,只能自己为自己出头。其他女人一见到有人出头,再没有别的犹豫,纷纷冲出侍卫的压制,加入到声讨这个暴虐王妃的行列。
袖儿眸光一闪,没有在意后来的女人。只是慢慢调整目光,对上第一个冲上来的女人。那女人接触到袖儿平静的目光,不知为何,心头打了一个哆嗦。准备冲上去捉住袖儿的脚步顿时缓了下来。身后侍卫反应过来,刚想过来重新捉住几个闹事的女人。却在胭儿眼神暗示下停了下来,静待吩咐。
其他女人还在哄哄嚷嚷的寻找最佳同盟。不断地说着冷袖儿暴虐狠辣,陷害毒杀府中其他姨娘的事情。袖儿坐在上面,喝了一口茶,唇齿间带着苦味,但是甘醇无比。没有急着说话,而是缓慢的用眼光扫过大厅中站着的所有人。悄悄记住挑事的人的面孔。她一向秉承,有仇不报非女子。而她偶尔想当一回大女子。
这一会功夫,屋子里面已经乱了。最先冲出来的女人站在离袖儿位子五步远的地方,额头见汗了。她一直就知道这个王妃难对付,甚至曾经想过,要是冷袖儿没死,在王府中遭遇的时候,究竟谁胜谁负。但是今天,她突然认识到了,这个女人不仅手段狠辣,就连城府也不是她所能及的。
想到这里,心里没底,停在中央的脚步如何也迈不开来了。用眼神微微瞟了一眼身侧的其他人。见到宁夫人垂着头,默默的喝着茶水,伊夫人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掐紧了手上的丝绢,眉头略蹙。公孙乐儿眼中虽然有焦急,但是她频频看向身侧的几个人,见其他人都没动,眼中闪过跃跃欲试的火焰,燃烧了几下,最终熄灭了。倾城夫人一直垂着头,偶尔抬起头看向闹事的几个人,眼中闪过惋惜,却没有任何援手的意思,只是一味的沉默。
看到这里,心凉了大半。这可如何是好。偏偏天不遂人愿,袖儿的声音传来,“你是谁?”大厅里顿时陷入了暴风雨前的沉寂。
查岚叶听见这个声音心中一片冰寒。即便如此,她还是缓缓抬起头,望向上首位上的女人。眼中闪过疑惑,不解,算计,犹豫…太多的情绪。看得清楚的胭儿直皱眉,她直觉这个女子不简单。可是又说不上哪里不同。正想着,女子的声音已经传来。带着深深的畏惧,和一丝不甘心。“我叫查岚叶,是查尚书的三女儿。”查岚叶开口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她不想死,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自己。说自己是妹妹?谁知道上面那个阴狠的女人会不会因为这个称呼,想起自己也是她男人的女人而恼羞成怒。索性称呼自己“我”,勉强糊弄过关。
“哦,查尚书…”袖儿咀嚼这个称呼,在脑海中搜索这个人。只是隐约记得似乎是后来倒向司空纵这一边的大臣,想来是为了表示诚意,连女儿都被送进了王府做小妾。“查尚书没有教过你在王府里应该谦卑为人吗?”有点坏心的想考考她的应变能力。
结果却出任意料。查岚叶瞬间跪在地上,头也狠狠磕在地上。“是查岚叶有错在先,王妃惩罚在后。对于王妃的惩戒,查岚叶毫无怨言。只希望以后能在王妃身边,伺候身前身后…”碰碰的头撞地板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所有人面面相觑,不明白这个查岚叶到底在想什么,刚才还要声讨冷袖儿这个女人,怎么这会儿却心甘情愿受罚。宁茹低垂的眼神一闪,眼中复杂难辨,马上又恢复平静。伊空儿只是偶尔望着上首的冷袖儿,眼中忐忑多于试探。倾城皱着眉头,暗自思量这个查岚叶的意思。
袖儿笑了,顽皮的笑了。像一个顽皮的孩子找到了心爱的玩具。推开胭儿递上来的茶水,站起身走到查岚叶身前站下。用手指勾起查岚叶的下巴,迫使其抬起头。查岚叶忍着额头上的疼痛抽了一口冷气,顺着袖儿的力道,对上她的视线。
良久,身后胭儿咳嗽一声,袖儿才清醒过来。即便如此,眼中仍然闪过兴趣盎然。最后恋恋不舍的放下查岚叶的下巴。下一秒,温和的脸色完全变了。“其他人拖出去三十大板。查岚叶留下。”袖儿的亲口命令,侍卫莫敢不从。很快叫骂和吵闹声远了。屋子里又陷入了新一轮的沉静。袖儿不再管查岚叶,而是抬起头,面向所有人。
胭儿搬了椅子过来,袖儿接过茶杯,缓缓坐下。“姐妹们,好久不见啊…”微微后扬的语调,显示她现在心情不错。所有生面孔今天都对这个王妃有了新的一层认识,重新认识之后就是小心翼翼的避开她的目光,退后一步。而袖儿的这声招呼,自然也不是跟她们说的。
“王妃大病初愈,可喜可贺,妹妹们恭喜姐姐了。”公孙乐儿最先接话,脸上的表情或者真挚或者虚伪,袖儿连看都不看。气的公孙乐儿眼中怒火燃烧,但终究不敢顶撞。
“既然本王妃回来了,这个王府里又还没有新的王妃,这后院看来还要一直听我这个王妃的。”袖儿表情淡淡的,仿佛说的不过是一件小到底不能再小的事了。可是所有人包括伊空儿和宁茹在内,心里都又寒上了一层。
“既然没人反对,就请大家以后管好了自己的人,别再出出事端。本人专好铲平事端,顺便铲平自己看不中的人。各位如果没有意见就算了,如果有意见,本王妃不介意一起铲平。”这话说得嚣张,偏偏袖儿说这话的时候,连个眼神都没有赐予给众人。识相的赶紧低下头,不识相的听着耳边传来的惨叫声,也乖乖的低下头。
袖儿很满意众人这幅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刚要继续说下去,一个声音打断了她。“娘亲,怎么这么多人?”司空小宝从内室里摇摇晃晃的走出来。已经日上三竿,可惜小人儿似乎才爬起床。迷茫的看着下面一个仰望着自己,瞪大了眼睛,嘴里可以塞进一个鸡蛋的女人们。把询问的目光投向袖儿。
袖儿看了胭儿一眼,胭儿立即自责的低下头。袖儿缓和了一下面部表情,柔和的开口“过来,吃饭了吗?”
小宝依言走过来,“找不到你…”意思就是,你不在,我就没吃。
袖儿还要说他两句,谁知道屋子里的光暗了不少,一个人影站在门口。小宝第一时间跳出来,甜甜的叫了一声“爹”,冲了过去。袖儿抬头,正好看见司空纵沉默的被小宝扑个正着。小宝抱着他家老爹的大腿,愣装自己纯真可爱。顺便眨了眨大眼,放了放闪电。
“走吧,用膳去。”袖儿一看,今天是没法说下去了,干脆起身,在众人惊异,思考,骇然,怀疑的目光中走近司空纵,先是把小宝踢到另一边,接着挽起她家相公的胳膊,在所有人嫉妒的目光里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