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儿坐在椅子上，眯着眼睛望着远处的山景。身后大大的遮阳伞，胭儿站在她的身边，偶尔递过来一颗剥好了的葡萄，袖儿直接用嘴接过来。冰镇葡萄的滋味，带着酸甜凉意，为燥热的中午带来难的的舒适。
两个时辰前，袖儿坐下，口型不变小声对身边的屠朱说，“两个时辰，赌一顿最雀楼的烤鸭。”
身边屠朱面无表情，继续凝视着远方。胭儿担忧看了一眼他，见他没有反应也只能在心里叹气。
他们对面，姑且称之为操练场上，站着的是两百名五十名被屠朱精挑细选送来的良材。他们都是孤儿或者江湖上舍命逃亡的杀手，女子队伍中有的是丫鬟，更多的是从青楼里出来的人员。但是无一例外，每个人脸上都写着严肃和坚持。他们面庞或许稚嫩，身上却有股劲儿。连袖儿都要在心里赞赏一句“屠朱的眼光真的不错”！可是今天，她必须要杀杀他们的锐气！
从早上开始，屠朱把他们组织站好，说是要见真正的首领。他们都还很忐忑。年轻人总是更希望自己得到关注和赏识。于是组队，站好。远远地的高台上有人影出现，他们知道那就是屠朱所说的首领。虽然有些疑惑，看身形并不像是壮汉，难道还是个文静的青年？几个壮汉相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不解。
更有甚者运起内功，极目远眺。看到的也不过是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的轮廓，隐隐约约的他们感觉到，这个首领好像不是男的！疑惑压在心中没人敢轻举妄动！屠朱的手段，他们都领受过，多少都有畏惧。
谁知远处那人也不说话，坐下后就只是让他们站着，一站就是一个多时辰过去了，毒辣的太阳慢慢升起来，罩在众人头上。一些女子已经相继坐到地上，嚷嚷着“不行了”。又过了一炷香，大部分女子都瘫坐在地上，甚至有的已经昏迷。有几个少年也跟着倒下了。
袖儿一挥手，有人上前把倒下的人带走。操练场上又恢复的安静。剩下的人心中又憎又恶，还没拿出实力说服他们，如今竟然使起了下马威。有功夫底子的人都还好，运起内力勉力支撑。没有内功的人就惨了。一炷香过去，又有很多人倒下被带走。
渐渐地，人群中有窃窃私语声传来，说什么的都有。“他是谁啊，凭什么让我们站在这”，“对啊，他自己却在上面享受”，“我们为什么要站在这任他给我们下马威”。各种议论不平的声音从下面传来。
袖儿探头接过胭儿递上来的冰镇莲子汤。喝下去，整个人都清爽起来，从里到外的舒服。屠朱虽然没有说话，可是眉头皱得很深，随着时间越来越久，下面人的传来的议论不平的声音越来越大，他这个作为副首领的人脸色自然好不到哪去。这是他夸下海口的队伍，如今人心竟然如此不齐！屠朱自己除了难堪，更多的是羞愧！
又一炷香过去了，女人的队伍里已经没有几个人了，少年队伍里剩下原来的五分之一，成年的队伍里也只剩下一小部分。有些干脆装昏，自己躺下，然后被人抬下去。一个男人倒下后一直有脚碰触身边的少年，那少年一直望着前方，倔强的不肯倒下。少年头上的汗水顺着两颊滑落，嘴唇被咬着，也不看身边的男人，就是不肯低头。
有人上来把男人带走，男人叹气，只能随着下去。袖儿看着这奇怪的一幕，兴趣盎然的眯起眼睛。
两个时辰到了，操练场上仅剩下十一个人没有倒下。六个杀手出身，眼神依旧锐利。四个少年，包括刚刚那个倔强的少年在内。唯一一个坚持下来的女孩，已经脱水的嘴唇都白了。
袖儿挥袖，屠朱开口“全部下去休息。”几个人交换眼神的力气都没有了。最后还是在侍卫搀扶下走出了操练场。
袖儿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屠朱心里别扭，刚刚的赌他输了。即便最后剩下十一个人，也是他的失职！
“做的不错，他们素质算是不错的了。如果没看错，剩下的那几个壮汉应该都是你的老部下吧。”
屠朱沉默，这样的奖励听在他耳中没有任何意义。能坐上江湖第一杀手的位子，他的努力他自己清楚。而对面的女人那样的智慧和武功，又付出了怎样的努力，他不敢去猜测，他怕他比不上她！
袖儿也不解释，她欣赏懂得自省的人，严于律己的部队，才能出来真正的悍将！
经过一个下午的修整，所有人都恢复了过来。还是在操练场，还是原来的位置，只是太阳已经下山，凉爽了许多。
袖儿开口，“不服吗？”慢慢走下缓台，走到人群前面搭住起来的高台上。她的走近换来的是很多人的惊呼和难以置信。更多的是惊诧和鄙视。因为袖儿一身女装，虽然是简洁的款式，还是掩盖不住一身的女人气。
“是个女人…”
“怎么是女人…”
“怎么…”人群里传来越来越大声的议论，更多人特别是一些杀手把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的屠朱。希望他给他们一个交代。可是他们失望了，屠朱依旧面无表情，连言语一声的意思都没有。
“我也懒得跟你们废话。在我说话之前，你们可以离开。”说完顿了一下，看到果然有个别几个人望向屠朱。“如果不走，在这里，生死各有天命！”
几人略一犹豫，慢慢退出了队伍。转身奔着门口的方向而去。“还有吗？”见没人再动摇了，袖儿点点头。
“我可以给你们惊世的武学，财帛，生存之道，甚至更多。那你们能给我什么呢？换句话说，你们有什么可以给我的！”这句话一出，几个壮汉就不同意的皱起了眉，这话中的瞧不起伤了他们的自尊，而杀手除了自尊已经没有别的了。一看就是做杀手的，身上的杀气隔老远就扑向了袖儿。
“不服？”众人沉默，但是表情中都带着那么一点期待。“爽快点，直接上来，让我来看看你们的本事！”
这么一说壮汉们急了，一个凌空，翻上台子。“让我来领教。在下…”
袖儿一挥手，“如果在我手下走不上十招，你的名字就是垃圾！”
壮汉眼神一竖，提气就冲上来。一个照面，袖儿巧劲躲过他迎面而来的双拳，一挥手，双掌用力拍在太阳穴上。那人顿时一个踉跄。晃了半天反应不过来。
“兵器。”眼见那人眼中恢复神采，袖儿扬声喝道，一柄利刃在手，破空袭来。空手夺白刃，一拉一推，只听“卡擦”
一声，紧接着第二声传来，中间不隔五秒钟。再看场中的情势，那人已经单膝跪在地上，一只手无力的垂着。头上豆大的汗珠往下掉…好在是个汉子，愣是咬牙没有吭声。袖儿一挥手，有人上来把人带下去。
几个认识的人一看也来了脾气，掳起袖子就翻上台。一来就是两个，不打招呼，上来就是狠招！袖儿心中有火，这群人还真是麻烦，比现代人麻烦多了。出手虽然还有留情，也必定让对方吃足了疼痛的苦头。
眼见形势倒向袖儿这边，下面的人沸腾了，也不知道谁说一句，“一起上”。十几个人同时出手攻向袖儿。上下中三路具封。袖儿心中冷笑，抬手间更没了顾及，几乎着手就有人惨叫着退出战圈。打到兴奋处，红了眼睛，冲下台子，钻进人群，凡是冲上来的，无一不是倒退着惨叫着回去，有的连叫声还没有发出，直接昏过去。
胭儿焦急的看着场中的袖儿，不时的攥着自己的手帕。屠朱沉默后开口，“放心。”那个女人不会就这么点儿本事的。胭儿横了他一眼，对他的冷漠抱之气愤！
一炷香过去了，袖儿脚下都是人，还有很多人在混战，袖儿越战越精神，出手空拳的格斗，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如此的酣畅淋漓！所有人都被惊呆了。这还是一个柔弱的女人嘛！这分明就是战场上的罗刹！
有一个胆寒的，就连着一片人都不敢上前了。这样在袖儿逼近的时候，所有人都小心的后退开一步远。沉默中，也不知道是谁带头开始喊，“我们服，我们服了！”所有人跪倒，诚心拜服！
胭儿长舒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屠朱，发现他不易察觉的松了腰间握剑的手。可见刚才他也一样担心。
袖儿迷蒙着眼睛，缓了好半响才恢复理智。望着自己脚下昏倒的，身前拜倒的，心下苦笑，升起了一种无法言语的自豪感！当年她也是这样畅快的去演绎暴利的艺术，如今时空穿梭，她还是她，不是纵王府后院的懦弱小妾，不是游离在权势边缘的丫鬟秀儿。她是她，是“袖”，或者还是“袖首”！
良久，袖儿开口，“从今天开始，我是你们的袖首！可有人不服？”
所有人齐声，“服。袖首，袖首，袖首…”声音粗狂，传的好远，好远，在两山之间回荡，“袖首…袖首…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