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娘嫣然笑道,“无妨,就是多走几步路而已,而且为了自己的吃食,再辛苦一些也是指得的。”
厨娘低头看到托盘上的饭菜并没有动过,便说道,“姑娘是嫌弃这饭菜不好吗?”
勤娘反问道,“妈妈不如尝尝?”
旁边聚上几个看热闹的厨娘,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
厨娘管事端起饭碗,看到里面夹生的米饭,又放下了,“姑娘若是嫌弃饭菜不好,奴婢就再给您烧一些。”
“不用了,”勤娘转身后,掀开蒸笼,果真是好大一碗晶莹剔透的红枣炖燕窝。
“姑娘。。。。。。”厨娘管事的手压在了蒸笼上,勤娘没拿牢,笼盖又盖上了。
“妈妈这是何意?”勤娘故作不解,“我取用自己要吃的东西,你还不允许了?”
“奴婢不敢,只是这东西。。。。”厨娘管事说不出话来了。。。
“是给谁的?”勤娘再次问道。
“都站在这里做什么?”
管事厨娘听到这声音如迎来了救星一般,“崔妈妈,三姑娘不吃中午的饭菜,说要蒸笼里的东西。”
崔妈妈先朝勤娘恭敬地福身,而后说道,“莫不是这饭菜不合姑娘胃口?”
勤娘直言道,“是的,饭是生的,菜是剩的,敢问妈妈如何入口?”
崔妈妈拿起筷子,拨了拨饭又挑了挑了菜后,重重地将筷子架在了托盘之上,问身边的厨房道,“今天谁值得班?”
厨娘管事抖了一下,低头回道,“是我。”
“你怎么当得差?竟然如此怠慢三姑娘。”崔妈妈劈头盖脸地训斥道。
厨娘管事讷讷地说道,“是我的疏忽,崔妈妈消消气。”
“和我说这个有什么用,还不赶紧给三姑娘道歉?”
厨娘管事身形一滞,随后朝勤娘躬身,不情不愿地说道,“是奴婢的错,奴婢给您赔礼道歉,下次一定不敢在疏忽了。”
勤娘接受她的道歉,朝崔妈妈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崔妈妈不必动怒,我呢也不挑,这蒸笼里的东西给我垫垫饥就可以了。”
崔妈妈瞥了一眼蒸笼,回道,“姑娘看错了,这蒸笼里没什么东西,你稍等一下,我让她们赶紧给您再烧上一份。”
崔妈妈话音落下,蒸笼的盖子像自己跳起来了一样,又轻轻地掉在了地上,燕窝赫然出现在眼前,谅崔妈妈说破嘴皮子也无法再遮掩了。
“妈妈可是看到了,这里面有燕窝,”勤娘正视着崔妈妈的反应,只见她神色依旧,转头问厨娘管事道,“不是早和你们说了,燕窝炖好之后给三姑娘送过去,为何现在还在这里?”
好聪明的崔妈妈!
勤娘对她的了解又更深入了几分。
“我。。。我。。。”厨娘管事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
“三姑娘见谅,是奴婢管教不严,不会再有下次了,”崔妈妈低头道歉。
勤娘只是为了这一晚燕窝,并不想闹得太大,其目的也是想告诉他们,她肖勤娘虽然是肖府的庶姑娘,可也是有底气的,谁让肖老太君派她来对账,若是存心疏怠,她自是不会客气的。
“那这件事情就交给妈妈处置了,”勤娘从容地笑道,她不是心狠之人,可若是别人对她心狠,她是绝对不会心软的,刚那话里的意思,是要崔妈妈动手惩戒厨娘管事。
绿烟端了燕窝,拿了勺子,如双端了凳子,又用布仔细擦了一便,勤娘这才坐下,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尝着口感爽滑的燕窝,看着崔妈妈如何惩戒。
“拿条凳!”崔妈妈声音都变了,沉重地令人郁闷。
这一帮厨娘听了神色都变了,厨娘管事更是噗通跪了下去,双手左右开弓地自己给自己掴掌,嘴里还不停地说道,“三姑娘饶命,三姑娘饶命。。。。。
只是提到寻常的条凳,就被吓成这样了?
勤娘见厨娘管事的嘴角已留下鲜血,便慢悠悠地说道,“好了,我也吃饱了,你们两个自个儿分了吧。”风轻云淡,好像根本不关她的事情一样。
绿烟和如双道谢,两人背身过去,将大部分剩下的燕窝给瓜分了。
“崔妈妈,我们先回去了,明早见。”
勤娘带着两个丫鬟飘然里去,剩下崔妈妈铁青着脸还要恭送他们,还为走得很远就听见碗碟落地的声音。
如双这才绷不住开始大笑起来,“实在是太爽快了,姑娘这招好厉害。”
这就是想让崔妈妈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还有口说不出,谁让她没有交代肖府来的庶小姐依然需要尊重。
这次事情之后,春梅次偶得更加不敢有丝毫懈怠了,殷勤不说,燕窝自然是少不了了,绿烟和如双都跟着滋润了不少。
连着三天,勤娘都没有去对账,直到第四天傍晚,勤娘才动身去了账房,大概用了两个时辰便看了过半的账本,结果发现每份账册的账目没有一丝错处,甚至可以说是堪称完美无瑕。
勤娘伸伸腰,扭扭脖子,说道,“今日就到这里吧。”
“可是我们什么都没有查到,”如双愁眉苦脸道,好像这对账一定要对出问题来才算是没有白来一趟。
“既然是到了时间对账,这账目自然是天衣无缝了,”勤娘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崔妈妈管了庄子这么多年,不要说账目了,就是随便拉出一个庄子的丫鬟,可能都不会透露一字半句。
“那岂不是无功而返?”绿烟帮着整理好一摞的账目,分开而放。
“这话为时过早,”勤娘相信一个吃得起上等燕窝的奴才是不会是清白之身,就好比在肖老太君身边伺候的张婆子,在主子眼皮底下都贪了如此一大笔银子,更何况天高皇帝远的城南庄子。
所谓鞭长莫及,肖老太君兴许是有所怀疑也因查不出证据来而作罢吧。
“姑娘准备怎么办?”两人异口同声问道。
勤娘低吟道,“等我见了其他庄子的管事在做定夺,至于账本先放上一放。”
既然暂时没有主意,只好先离开账房,因着天色已晚,几人又没带灯笼,出门时被一道影子吓了一条,绿烟险些一掌劈过去,所幸那人影及时开口了,“姑娘。”
勤娘一听,是崔妈妈的声音,便问道,“妈妈为何在这里?”
“奴婢晓得您在这里,因此候着等您吩咐。”
勤娘的双眸适应了黑暗之后,崔妈妈的脸庞渐渐清晰起来,她一贯保持的体面微笑在这时看得有些瘆人。
“妈妈怎么也不出声,险些吓死人了。”如双忍不住埋怨道。
吓勤娘的不是这个,而是万一刚刚绿烟那一掌劈下去,崔妈妈必死无疑,带时候自己无辜背上一条人命,只怕是这辈子做人都不得安生了。
“下次妈妈若是在门口候着,记得打个灯笼,若不然我身上带着的小刀指不定就戳过去可,妈妈岂不是白白丢了一条性命。”勤娘不是夸大其词,而是绿烟贴身跟着,首先是要周全她安然无恙的。
“是,奴婢知道了,”崔妈妈应道,额头上微微渗出些汗意,不知是热的还是紧张的,她抹了抹汗,说道,“姑娘,其他庄子的管事都想过来看看姑娘,您看。。。。?”
动作又比自己所预算的快了一步,如若是这样,想从他们口中问出点什么看来也是难上加难了。
没过一会儿,值夜的小丫头点着灯笼,将勤娘等人送回了撷芳院,春梅哪里还敢怠慢,每一叠菜肴上面都用碗碟盖着,生怕凉了,至于米饭,还专门木桶装好,看来是废了心思的。
勤娘好不吝啬地赏了银子,所谓收买人心用得不过就是这样罢了,好在之前肖明宗给了一百两,这点小恩小惠还是绰绰有余的。
用饭期间,勤娘便食不知味,自己是想查出点东西来的,看似处于主动地位,实则被动得很,明日见管事又只会是一个过场而已。
“哎,”勤娘叹了口气,便将碗筷放下来了,杵着下巴想对策。
绿烟和如双没有出声打搅,默默地吃完饭,候在一旁。
“怎么办?明天只要见了那些管事,下次要是再见,他们便会有托辞而不来,最好是来一次措手不及,让他们有错而没有机会回避。”勤娘一人自言自语,想到脑子疼了,也没想出什么招来。
“姑娘,您谢谢,别忘记刘大夫交待的,您不可以太劳累的,”如双在一旁提醒道。
勤娘忽然灵机一动,兴奋道,“我怎么没有想到,刘大夫,对,就是刘大夫。”因着过于高兴了,勤娘重重地拍了桌子两下,眼睛更是亮如灿星,散发着自信的光芒。
如双松了一口气,对绿烟说道,“姐姐可是看的了,姑娘还真非一般的姑娘,我呀,到现在都没有看明白她。”
绿烟笑了笑,没有接过话茬,她怎么不知这个道理,若是主子都这么容易看清楚,何以称谓主子呢。
第二日清晨,勤娘一早就让如双去告诉崔妈妈,自己身子不好,见管事一事还是暂且缓一缓为好,于是,齐聚在崔妈妈屋里的管事们白白来了一趟。
既然是做戏,那自然是要做全套了。
刘大夫前脚被请进了撷芳院,崔妈妈后脚就跟来了。
诊完脉之后,刘大夫问勤娘道,“姑娘这几日可是一副药没吃?”
“姑娘怕苦药,这几日却是一滴汤药都没喝,”如双替勤娘回答了。
“这怎么行?”刘大夫胡子都快要竖起来了,“姑娘不爱惜身体,你怎么也跟着由她胡闹,你不知道姑娘的身子已经很虚了吗?”
如双被说得呵呵笑道,“大夫你就别埋怨我了,姑娘身子可还好?”
“好什么,连药都不吃,”刘大夫一本正经地说道,“吃药,不然再亏下去,老夫不接诊了,反正是要死的,别坏了我的名声。”
勤娘哭笑不得,觉着老大夫还挺滑稽的,便赔礼道,“刘大夫,我知错了,这药我一定喝,您医术高明,我一定药到病除。”
“这还差不多,”刘大夫被勤娘肯定,脸上也绽放了微笑。
送走了刘大夫,勤娘朝崔妈妈抱歉地说道,“有劳妈妈替我和各位管事们说一声,今日让他们白跑一趟,我心里实在是愧疚不安,等身子好了,再行赔礼了。”
“姑娘言重了,您先养身子为重。”崔妈妈看勤娘一副软绵绵的样子,也就信了八九分,待了片刻之后就走掉了。
勤娘掀掉身上的被子,利落地下了地,说道,“老婆子还挺精,这样还不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