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宽的一段山壁两边,大约是因为可见光线的缘故,山壁潮湿,山壁上生出大片大片藤萝密布其间。
此时,山风路过,藤萝随风起,带起阵阵细碎的唰唰响。
公玉翾烟波渺渺的眸子微微眯起,眸底精光一闪,杀气顿生,拽住惊风的缰绳下意识收紧——她嗅到了空气中因紧张而溢出的汗水味道,和叶子后面弓弩的机簧微微响动的声音,藤萝后面,有埋伏。
隐似乎也发觉出端倪,眸色深沉,他转头,看了一眼冷冷望着前方,一副气定神闲的公玉翾,忽然觉得,这天下,似乎没有谁能真的伤的了她,心底里微微一松。
公玉翾忽然转头对着隐苦笑道:“哎,总有人不想你一路顺风。”
“挡路者,死。”隐嘶哑的声音里透着一抹坚定,定定地看向公玉翾。
公玉翾的笑由苦涩转为风轻云淡:“好。”微微转头,低喊:“青霜。”
“公子。”青霜抖缰上前。
“从仪仗队里腾出二十匹快马,吩咐人在马尾上拴上树枝,驱马过峡谷。”
“是。”青霜领命,拨转马头,奔向仪仗队尾端去了。
不一会儿,二十匹快马拴上树枝后,被赶进峡谷入口处,等候命令。
公玉翾美目一片沉冷,微微点头,青霜领命,吩咐人用早已削好的细如筷子的树枝扎在马屁股上,马吃痛长嘶,随后扬蹄拔腿一顿疾驰,冲进峡谷中,扬起漫天尘土,给人感觉像是有大队人马快速奔驰而来。
二十匹马行至最宽处时,忽然“嗖嗖”声响起,藤萝后面,涂了漆的弩箭对着马匹,密如雨下射了出来。一线天下,马匹痛苦长嘶,马蹄杂乱奔逃的声音震彻山谷,山壁上的小碎石随着泥土唰唰滚落了下来。
半响后,山谷恢复一片死寂。
二十匹马,无一存活,周身弩箭插身状如刺猬,倒在血泊中,树枝掩盖了马匹们的尸体,扬起的灰尘依旧弥漫在整个峡谷间。
藤萝后面,有人探出身体,似乎在检查战果,只是灰尘弥漫,看不清楚乱箭射死的到底是人还是马。
就在这时,谷口外,听见谁清冷一声命下:“放箭!”
藤萝后面一阵骚动,终于有忍不住的人探头出来,然而等待他们的确是放大在他们瞳孔里,一只只带着死亡威胁而来的油火箭,铺天盖地袭来。
下一刻,藤萝仿佛变成了干草,遇火即燃,藤萝密布的山壁瞬间燃起两片火瀑。
“快撤!快撤!”有人急忙惊恐大喊。
然后背后就是山壁,退无可退,只能一个个从藤萝后面现身。那些人前脚刚跳出火海,后脚就落入了猎人的冷箭中,从而成了死去马匹们的祭品。
这一刻,暮色彻底陷入黑暗中,莫行山峡谷间,一时火光冲天,浓烟袅袅,哀嚎遍野,血流成河。
公玉翾晶亮的眸子似有血色翻涌,她闭目,呼吸一起一伏间,再睁眼,双眸仿佛如那风平浪静的大海,寥廓,旷远,萧肃,幽静,却孤独。
这样的血路,不正是她自己的选择,正如她正在继续走下去的路一般,入目,鲜血淋漓,却只能一条路走到底。
良久后,青霜上前,试探喊了一声:“公子。”
公玉翾敛目,回神,抬眼看着弯弓搭箭依旧蹲守在山谷口高处的仪仗队们,勾唇笑了笑。
贺兰钥的节钺仪仗队,果真非同一般,不仅好看,更是实用。她抬手,示意收队,抬头看了下天色,月亮不知何时挂上了山间的枝头。
目光收回,准备下令吩咐人先行进谷清理路面时,心中忽生警兆,猛地抬头望着莽莽山顶。
还有什么比人放松警惕后,再在山顶上埋下连环杀招更让人猝不及防的计策呢。
隐这时好像是公玉翾肚子里面的蛔虫似的,竟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公玉翾刚想说她要去山顶看看,隐素色的身影当先一闪,人已从闪电身上纵身射出,只留下一句:“我去!”
公玉翾望着隐矫健迅敏的身影宛如蛟龙般,时隐时现在山壁横生的树枝间,心里忽然觉得无比温心。
半柱香后,隐从山顶上,一番兔起鹘落后,素色身影在黑夜里扯出一道亮丽的银色,转眼间,人已落回闪电的马背上。
“威胁已除,可以过了。”说完,竟不待公玉翾回答,率先抖缰骑着闪电奔射而出,连人带马转眼间奔进一线天中。
公玉翾皱了皱眉,刚才隐离开的瞬间,恍惚闻见一股血腥气,而且隐的举动似乎有些反常,再抬眸,隐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一线天中。
公玉翾一夹马肚,惊风如箭射出,只留回声响彻在山谷间:“传令下去,所有的人急速驰过山谷,不得有误。”
“是。”
公玉翾途径山谷时,看见尸体堆积如小山,他们手中还紧紧握着一把轻型的黑漆羽弩,凤目顿时阴云密布。羽弩——是大丰皇室禁卫军内用的神秘武器,而皇宫里,恨不得自己死的人,大概属于姜氏一族了。
一阵快马加鞭后,终于冲出了一线天,隐此刻骑着闪电正漫步在前方不远处。公玉翾一颗紧张的心忽然松了下来,她打马上前,喊了一声:“隐……”
谁知,隐的身体突然歪下马背,眼看就要跌落地面,公玉翾猛地一惊,纵身跃起,朝隐扑了过去。
千钧一发间,却又人比她更快,公玉翾只觉得眼前有一道黄影横刺一闪而过,手下意识抽出腰间的绝杀,凌空一个旋转便要朝对方卷过去。
随即鼻端似有香风淡淡,公玉翾下手的瞬间迟疑了下,对方乘隙间接住了隐的身体,紧紧护在怀里。
“胤哥哥,你怎么了?”
在听见对方清脆的关切声后,公玉翾连忙撤回绝杀,落地后快步上前,想要去查看隐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