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将这一段长城的修建完工期限往后推了二十日,同时也下旨嘉奖了孟姜女的忠贞,且命扶苏派人护送孟姜女和其夫范喜良的遗体回乡。
圣旨到达的第二日,蒙恬来了小筑,正好是扶苏外出的时候,倾城知道他这是有意挑了他不在的时候来,蒙恬并未将倾城到军营找他并出计“孟姜女哭倒长城”一事告之扶苏,此事虽得以解决,但并不代表蒙恬就不憎恶倾城,他依旧认定这一切的根源都是眼前这个女人造成的。
蒙恬在屋外停住脚步,拱手向倾城请安,动作显得有些急促和不耐,倾城从屋里出来坐在桃树下的椅中示意蒙恬坐下说话,蒙恬只言其站着便好,倾城也不强求直接问他来意。
蒙恬挑眼迅速划过倾城的眼睛,语气僵硬着说:“长城坍塌一事,娘娘认为是上天之祸?”
闻言,倾城抬眼注视着蒙恬那双坚毅如鹰目一般通透的眸子,她对长城坍塌一事并未有过其他怀疑,可如今蒙恬这样一问,她才想到,长城的建造有着极为严格的标准,其坚硬度更是重中之重,而建造长城之人不是别人,而是治军严谨的蒙恬,他所造的长城岂会几夜大雨便坍塌,如此想来,倾城轻声笑了笑对蒙恬道:“倾城相信将军治军严谨,监造得宜,但倾城也相信百密必有一疏,想来那日将军告之倾城的事并非所有吧?”
蒙恬避开倾城的目光,将身子微微转了方向才道:“长城坍塌之后,末将亲自查验过,坍塌地方砖石不仅有空洞,而且那里的粘合剂欲水则化。”
蒙恬虽避开了倾城的目光,但倾城依旧看着微微垂首的蒙恬,非天灾?是人祸!只一瞬间,一个名字在脑海中浮现,胡亥!“想必蒙将军已经知道是何人所为了?”
蒙恬似是不曾想她会这样问他,眼中带着一丝愠怒看向椅中的倾城,毫不避讳的看了她半晌方才道:“娘娘难道不知?”
不难听出蒙恬强压的怒气,被突如其来的质问一问,倾城心中莫名,也生了一丝怒气,蒙恬的话似是在怀疑她什么一般,眉头皱起语气冷了几分:“将军认为倾城应该知道吗?还是说将军怀疑此事是倾城所为?”
蒙恬看着倾城莫名的表情和眼底的恼怒不似作假,不禁心生疑窦,他的确查出了做此事的人,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是那人所为,这样做对他毫无益处,思来想去,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因为这个女人!长城坍塌的时机太过凑巧,就在他准备联合大臣谏言揭发她的时候,长城坍塌了。
“将军为何不说话?还是倾城说中了?”倾城站起身,朝蒙恬走了两步,“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扶苏是我腹中孩儿的父亲!将军厌恶倾城……”
“是太子殿下!”蒙恬平淡的话打断了倾城。
“什么?”倾城似是没有听清蒙恬的话反问道。
“是太子殿下指使蒙毅所为。”蒙恬清晰的重复。
是太子殿下!是扶苏!倾城脸色一白,摇着头退了两步跌回椅中,这怎么可能?“不可能!他没有理由这么做?”
蒙恬此时有些失神,身子僵直的站着,面色却是一片惨然,他要谏言一事虽然有意瞒着太子殿下,但蒙毅却是知道的,而最先查出的做此事的人就是蒙毅,后来继续查证后,他才确信真正做此事的人竟是太子殿下,可太子殿下并不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由此他才猜想,是云倾城通过太子殿下得知了他们要弹劾她,所以才出此诡计!而在他无计可施的时候又献上化解之计,以此来巩固她的地位,可如今看来,事情并不是如他所想一般。
“他有什么理由这么做呢?他难道不知道这件事的后果吗?不会的,这件事会不会是计中计,有人想陷害扶苏……”倾城一阵胡思乱想,像是在问着蒙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有理由!”蒙恬慢慢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此事是太子殿下所为无疑,但如果不是云倾城的计策,那么就只会是太子殿下本人,他的目的依旧是想阻止他们弹劾云倾城……
听完蒙恬的揣测,说是揣测,但倾城确信这就是原因,整日不见人影的蒙毅和近来时常外出的扶苏,以及他对待长城坍塌一事的反常态度,所有的事情都连城了一条线,倾城忽然想到了孟姜女和那日去长城驻军路上所发生的事,如果没有遇上孟姜女,没有民夫那句“孟姜女哭倒长城”她又岂会想到那样的计策,孟姜女是扶苏安排的,民夫也是!他做这些不过是想保护她。
蒙恬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忽然停住脚步背着倾城道:“我不会弹劾你!”他决定不在弹劾她,并不是因为他不在厌恶她,而是他不想太子殿下再因为她做出什么事情来。
倾城闻言,淡淡的道:“请不要将此事告诉扶苏。”
话音一落,蒙恬不在停留,加快脚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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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踏着满地缤纷落英入园内,倾城知道是扶苏回来了,一时不知该怎样对他,一径只低了头。
“倾城我回来了。”
倾城耳中轰地一响,直如打了个响雷一般,无数细小的虫子嗡嗡在耳边鸣叫着扑扇着翅膀似要掩盖了他依旧温柔的声音。
倾城抬头,目光所及之处,扶苏穿着月色底锦墨暗龙纹的长衫,一件轻薄的墨色纱衣在外,腰际束绛色白玉鱼龙长青带,头上戴着青玉冠,负手立在数丛青竹之侧,他的眸色幽深柔和,似饱染了花影的清隽。竹影疏落,落他颀长身形之上是黑色的柔美弧度,他就那么静静的凝立在那里,独自占尽风流。
心中有一股滚热的强力激荡汹涌,只觉得一直抵在心头的那束坚冰被这样的暖流冲击得即刻化了,化得手足酸软,一动也动不得,几乎要委顿下来。他走到身边,身子突然来了一股力气,双足本能地一动,扑到他怀里便低声哭了起来。
扶苏似乎感觉到什么,一张脸在刹那间变得雪白没有人色,“倾城,出什么事了?”
他的声音尚未落地,怀里的倾城将他紧紧抱住,“你怎么才回来?你这是去哪里了?早晨一醒却不见你的身影,我不许你再出去了!”她的声音似是埋怨,似是责怪。
扶苏听她这样一说方才暗暗松了一口气,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