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中,灵珊睡得熟,若芷轻声走到倾城身边为她披上厚厚的玫色织金繁花大氅,“娘娘现在时辰尚早,要不躺下再寐会儿?大殿那边奴婢一早便按娘娘的吩咐做了,各宫也都派了人去。”
倾城缓缓摇头,她站在窗边,目光看着锦香苑的方向。“闻到梅香了,想是锦香苑的梅花开了,今年梅花开得早些呢。”
若芷朝着窗外仔细嗅了嗅,“今年冬天也格外冷些,这梅花倒也真如书中写的凌寒独放。”
不禁一番彻骨寒,怎得梅花扑鼻香。梅花经受住了寒冬的考验才得意绽放,而凤凰涅磐大概只是神话,而对她来说不过是恶梦一场。扶苏的眼神还在她脑子了徘徊,那日她,即便她离去他也不能说。
雪地湿滑,宫人已将积雪扫开,即便如此抬撵的宫监依旧走的极慢,锦香苑传来瑟瑟的鼓乐声,袅袅的琴音,长长淡淡的柔转,铮铮的琵琶,弹动了心底的沉闷,玉裂的歌声,晃动了闻听者的心弦。是谁?唱的这般美好,让人有些神往,似乎想沉溺在此不想起身。随着那歌声,浅浅的笑靥不知不觉地浮上倾城的面庞。
若芷看倾城笑得入神,“回宫还是头次见娘娘想呢?”倾城回头问她:“是谁?这般早便在锦香苑起乐?”
“是郝媚,是娘娘离宫后不久陛下新纳的良娣,擅歌舞,
很是得陛下宠爱,还赐居了锦绣殿近旁的桐梧殿。”若芷细细的说着。
“哦。”倾城愣愣的听着那盘旋缠绕的美妙歌声,心思却已不在此处,若芷见她神色有些恍然,以为思及扶苏,心下也蔫蔫的,倾城倒也没有注意她。仔细想来,从始皇陛下下旨后宫自己养病,各宫嫔妃不得清扰开始也已经有半年没有见到各宫嫔妃了。
站在锦香苑外,梅香迎面阵阵而来,浓而不腻。虽未见苑中梅林,眼前却已浮出昔日熟悉的景致,那时在这万里梅林香雪海之中,一首“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自己随口所作的诗被众人误以为始皇陛下所作,接而引来无数的溢美之词,看着是一派繁华和谐,那样的其乐融融,众人具欢颜,想必在那一瞬间,即便各怀心思,也有几分轻松愉悦,体会难得的家人温情吧。而今日之宴,唐突且骤然而至,怕是连这瞬间的欢愉也不见得会有,倾城默然垂首,一时间心中黯然。
“公主娘娘!”灵珊从小撵后迎了出来,她拽着倾城的袖子嬉闹撒娇着:“公主娘娘怎么不带上灵珊?”
“怎敢吵醒你这只小懒虫”倾城拉起她的小手,笑着问。灵珊活泼的笑着,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央求着,样子实在俏皮可爱,于是带着她进入锦香苑。
“嫔妾拜见丽妃娘娘,愿丽妃娘娘长乐未央。”清脆的呻吟优柔婉转,不骄不腻。
这便是瑶池仙子吧,再出色的女子也不由得心生嫉恨。淡绿色的繁花宫装,厚重却不失轻盈,外面披着一层金色薄纱,宽大的衣摆上锈着紫色的花纹,玉簪绾起松松的发髻,发丝慵然垂落两鬓,额前垂着一枚小小的红色宝石,点缀的恰到好处,头上插着镂空飞凤金步摇,随着莲步轻移,发出一阵叮咚的响声。衬得别有一番风情美丽可人之姿。眉目间的风华更是无人能敌。她与倾国的美不相伯仲,却是不同的风韵,于男子而言,她更入心扉。艳惊之余,仍是端仪颌首,免了她的跪拜之礼。
“听闻娘娘喜得陛下龙裔,真是喜事呢。”郝良娣带着微笑淡淡的道,却难掩没见忧愁。
倾城不解,却又有些明了,恍然的笑了笑,即便再美的人儿,进了深宫如若没有后嗣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良娣日前得封,本宫碍于病体没曾见到良娣,如今见之,良娣可谓绝世佳人,加之陛下的宠爱,想必良娣不久也会传来喜讯。”
“以色侍君岂能久矣。”
闻之,倾城笑着点头,“本宫听闻,良娣极擅歌舞。”
郝良娣淡然一笑,随手指向不远处的回廊小亭,那里乐工齐备,想必之前她便是在那里唱歌的。
“娘娘,恕嫔妾直言,嫔妾其实并不擅长歌舞,不过是每日里练出来的,想着除去了这身皮囊之外能有真正令人钦慕的地方,正如娘娘长兴宫‘九天’一舞,真是令无数英雄尽折腰。”
郝良娣此话说的直白,换做他人听了,莫不是以为她在自己争宠,在后宫嫔妃眼里,自己依然是始皇陛下捧在心尖上的宠妃。可她听着却觉得郝良娣这番话淡然却忧伤。然后宫之中,谁又能不存点心思呢?何况她这心思却是后宫之中无人能及的。
“今日本宫设宴,不如劳请良娣为本宫做舞一曲。”
一阵脚步声响,若芷快步走了进来,迟疑了一下子,欲言又止。倾城不动声色,等着她斟酌好话语。
“娘娘,门外是太子殿下昭仪柳氏的贴身宫女萍儿。”
若芷自进宫后说话便十分小心,虽不知她和扶苏发生了什么,但却也猜的八九不离十,如今柳梦瑾早早的自己来了,若芷反倒是紧张很多。
柳梦瑾,昭仪?才短短两日变成了昭仪。
“让她回锦绣殿去!这是皇宫,不是她聚贤堂后院容得她随意乱闯了去!”倾城呼斥着,也没搭理身边的郝良娣,叫了灵珊便转身离去。
见倾城离去,郝良娣依旧恭恭敬敬将她送出锦香苑,倾城带着灵珊上了小撵,她才淡淡的回倾城,“嫔妾领命,只不知娘娘想看什么?”
倾城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就作一曲《蒹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