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和王爷单独谈谈,你们全部出去。”宫月突然漠然开口,最后将眼光停留在云姬和葛幽蓝的身上,那里有疑惑有心痛,有惋惜和无可奈何。
“是。”众人听命退下,将屋门紧闭。
“你想说什么?”裕亲王的口气稍稍松动,他虽不喜欢宫月倔强任性的脾气,不过今日也看得清楚了,皇上总是跟他提起宫月,说大清子民这么多唯有宫月敢对他说一句实话。今日也是如此,他活了大半辈子第一回被人指着鼻尖骂,气是气,可自己的一些不足却真的叫她说中。她是最真实的人了吧。
宫月拎了裙脚突然重重的跪在裕亲王的面前又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请阿玛原谅宫月的鲁莽。”
“你...”裕亲王轻蹙眉间略感疑惑。
她重新抬头,黑白分明水汪汪的眼里不再是将外人隔开的清冷:“宫月生命里逝去的十七年和您没有过交集,除去两府的恩仇,您将那早已被人遗忘的仇恨莫名的扣在宫月头上除外。临轩是宫月此生最重要的人,王爷定然不明也不愿赞同一个女子主动去请命要嫁入仇人家是怎样的心情,为了临轩我可以忍下您对我毫无理由的偏见,也可以忍下您今天为了偏袒幽蓝而非要安排在我身上的罪名。出了这门,王爷可以对天下人宣布是宫月为夺宠在临轩的汤里下药,我认了。”
她这样痛快的认了裕亲王反倒不相信:“什么原因?”他送了态度,坐回位置上去,思索着宫月方才说的那一番叫他‘大开眼界’的话。
“呈给临轩的补品只有我、云姬和幽蓝三人碰过,也就是说下药的一定是咱们三个人之中的一个。宫月以慕亲王府的名义起誓,我若为之,慕亲王府不得百年!”她信誓旦旦的竖起晶指,一双明慧的眼睛不退缩的朝裕亲王看去,“事情再深究下去幽蓝和云姬之中的一个迟早要离开王府,我为云姬请命,请您留给这个可怜的孤女一个容身之地。”
“我裕亲王府什么样的人都可以留下,可心术不正之人却不行。”裕亲王态度强硬的摇头。
“我这么说并不代表云姬一定就是凶手,若她做了,那是出于姐妹之情想助我得到临轩的关注。阿玛,若要说您身上有什么地方叫宫月佩服那便是您和额娘之间的这段情意,几十年来风雨同舟共患难,不离不弃,额娘大概是没有尝过宫月此刻的心情...若不是云姬做的那便是幽蓝了,阿玛也会赶她出府吗?”
“不可能,幽蓝不是这样的孩子。”裕亲王想也没想就回绝了。
“阿玛的眼睛不一定能看到全部的事实,就像您一开始认为此事是我幕后主使,可方才我以慕亲王府的名义起誓时您又信了不是吗?像额娘所说的那样,此事不管是何人所为都不是为了害人,一个女子想要争取丈夫的爱这到底是多大的错?”
峨眉低回,收起了一身的扎人的棱角此刻以情动之的宫月更加迷人,裕亲王险些要忘了,跪在自己脚边的不过是个十七的孩子,如她所说明知要嫁去仇人家明知不能得到丈夫的宠爱,她还是义无反顾...他心中涌起从未有过的敬佩之意...
“阿玛若要给人交代便说是宫月所为,若不需要,那么就请忘了这件事吧。”说完她恳求的重新磕了个头。
良久,裕亲王才悠悠开口:“我猜想,以你的权势地位,要想摆平这件事情应当是轻而易举,连皇上的毛病都敢挑的人如今又怎会愿意屈尊跪在我的面前?”
“临轩。”
裕亲王浑身一震,看着宫月眼中永不言弃的决心他重重的叹了口气:“你去吧。”
他并没有给出答案,宫月只得起身退出门去,在门边,她忽然停了脚步留下了最后一句话:“逝者已去,请您体会他们离开人世时候最后的那份心情。裕亲王爷的恩德,慕亲王府上上下下永记于心,死去的人若是活在活着的人的心中便永远不会寂寞。”
一句简单的话很容易的就挑起了三十多年前的那些往事,一直以来他没有忘记阿玛是为了救自己患难与共的兄弟才丢了性命,一直以来他却不肯面对当年的慕亲王有快马加鞭的跑回去搬救兵的举动行为,所有的一切在他看到父亲不完整的尸体时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无法释怀。自小被他当做神明一样藏在心中敬仰的父亲到死却如此凄凉...多年来得不到救赎的一颗心,多年来梦靥中狰狞的面孔此刻在一个十七岁的姑娘嘴里慢慢如冰消逝。
他承认宫月已经给他带来了许多震惊,让他见识到一个完全与众不同的皇家格格的风范。勇敢,智慧又豪不屈服。当然,这并不影响他对幽蓝的偏爱。宫月,实在应该是个男子才对,若她是个男人,他大概会毫不犹豫的将她留在身边栽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