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云恩的声音。
天衣这才想起,原来昨天自己答应了这个少年要考虑是否做客飞云山庄的。此刻她微微仰头,自从来到江南之后她几乎没有下过山,一切事务有云鸾和青玄从中协助几乎不用她费心,该是时候出去转转了吧。眼睛里饱含笑意与信凌同样含笑的眸子对住,她稍作停留之后移开对上了云恩清澈的眼睛:“可惜,我昨日迎来了贵客,只怕不能怠慢。”她撇了撇嘴,扫去五年的阴霾与深沉,此刻调皮起来。
云恩这才打量起信凌来,一身织金墨袍衬托着他修长的身姿,手中一柄玉扇若有若无的晃动,发丝柔顺又慵懒,刀削出来的面容凌厉让人不敢造次,高挺的鼻梁下一双嫣红的薄唇,眉宇中揉合了三分神圣和七分鬼魅,莹白如玉的一双手修长宽大,最慑人的却是那双眼睛,深沉的见不到底,虽然面带笑意可是云恩与他四目相交的一刻忽然觉得温度骤降。
“姑娘救了我的性命,我无以为报,如果姑娘与公子不介意,可一同去寒舍小住几日。”云恩没了昨日的随性,当了信凌的面他竟然有了畏惧,后怕的如同一个小生,以至于此话虽是同天衣说的,可是眼睛却小心翼翼的瞥着信凌。
天衣忍俊不禁的笑了,随了云恩一起望向信凌:“公子,如何呢?”
放在云恩身上的眼神收了回来,重新看向天衣,飞云山庄与江南官府有着密切的关系,此去可不是为了玩乐。
“甚好。”他颔首笑颜,从瓷画凳子上站起了身,挺拔的身姿更加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云恩欣喜若狂的鼓起掌来:“如此,咱们立刻就起程可好?”
天衣轻笑,言语间打发了青玄去安排车马,不足半个时辰,三架雕花镂金的富贵马车就轻轻摇摇的超飞云山庄的方向走去。如此速度从倾绣峦到飞云山庄少说也要三日之久,天衣带了天蚕丝一同上路,服下当年信凌所赠那可解百毒的药丸将所有人屏退出去一针一线的在那剧毒织出的锦缎上绣着麒麟。
“姑娘,云二公子似乎和王爷很投缘。”绣帘外骑在白马上的云鸾压低了声音玩笑道,几乎从出倾绣峦的那一刻开始云恩就赖在信凌的马车里不肯走,那最初的恐惧似乎是没了,时不时还能听见云恩盎然吟出几句诗来。
“他不想暴露身份,从今往后王爷二字别提了,跟着云恩一起喊公子吧。”天衣头都不太,手下的针线越做越快,有些东西得在这三天内完成才行。
“是,姑娘。”云鸾点头应了,飞云山庄深不可测确实不能暴露了身份才行,姑娘倾绣峦之主的身份已经不能遮掩了,若是再加上个王爷,只怕要天下大乱。
“姑娘,二位公子出来了。”青玄在另一侧小心提醒着。
“恩。”天衣仍旧没有太大的反应,目不斜视的盯着手里的针线,有了他在身边,对于刺绣她出乎意料的更能投入,他在,她的心便安。原来一个早在十五年前就该明白的道理竟然拖到了今日。天衣想想便觉得自己太过无知太过愚昧,到底是远见缺少了些。
“不能进去?”见云鸾与青玄都在车外,信凌含笑问道,奇怪了,最近越来越容易笑了,仿佛要把过去那五年的份都补上才甘心。
青玄轻轻摇头;“姑娘只怕研究着什么呢。”
云鸾笑着打岔:“可不是,姑娘要藏私不肯教呢。”
车内的天衣一阵无奈的摇头,哪知笑容尚未收回就在云鸾与青玄的轻呼声中看见了信凌的身影,他一手撩起帘子跳上了车,旁若无人的悠哉在她对面坐下。
天衣一阵惊愕,无声的叹息之后将手中剧毒之物仔细的收了起来,又唤来青玄为自己打了水,扔了些草药将手仔细泡过之后车内才恢复安静。
“听说你与他十分投缘?”天衣被他盯的有些不自在,没事找事聊了起来。
信凌阖上双眼往后一躺:“倒是个有些慧根的孩子。”
听信凌说尚且年长自己一岁的云恩是孩子她轻轻一笑,想必自己在他心里也是个孩子吧。
“他初次见你的时候倒是显得有些畏惧,哪曾想竟然这么快就与你投缘了。”话说到一半,天衣忽然将笑颜敛起,不对,她认识的信凌可不是这样的,“你,是否...”
听见她的声音里略带几分担忧,信凌戏谑一笑睁开眼睛,那深沉的海潮在她面前翻滚着:“你猜到了?”
“可你说的,他还是个孩子...”
“姑娘能在江南这个锦绣之乡立足只怕也不是吃斋的吧。”他淡淡的回敬一句,将二人的距离再次拉开。
天衣抿抿唇,她不否认自己一涉足刺绣就想达到巅峰的心思,也不否认自己初来江南就挤走了多半绸缎庄的事实,可是...如何能相同呢?她看错了,原来五年过去信凌变得更加冷漠,更加绝情。心突的一沉,她垂下眼睑不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