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皇上提起过,绫将军和夫人十年前便过了,你十年孤苦,此番做这样冒险的事情,是想...下黄泉陪他们?”绫罗虽然挑了僻静的小路走,可还是遇上了好几个宫女太监,那些个人虽然照旧行礼,可是行过礼后却逃也似的飞快的跑开,榕妃的心紧了两分,疼了两分。
“我的性命得来不易,慕王妃的养育之恩更是不易,绫罗绝不会自取灭亡的。会这样做,是为了锦妃娘娘而已,为了报答她的恩德。”绫罗的声音没有起伏,“娘娘不懂女红应该看不出来,那一回呈上的衣裳并不是奴婢一人所为,其中还有几件是娘娘亲手为您缝制的。”
榕妃果然狠狠的愣住。
“娘娘能明白锦妃为您缝制衣裳时候的心情么?她是虔诚的,没有半点虚假,全心全意熬了好几个晚上赶工出来的。”
“为什么...”
“因为,您是皇上最珍重的人,而皇上是她最珍重的人。她希望您好好的,永远那样光芒四射永远能哄的皇上开心,皇上开心,她就开心。所以这一回若是锦妃娘娘也跟来江南,只怕就轮不到奴婢来伺候您了,她一定会亲自来的,将生死置之度外,只为求皇上的安心。”声音平静又缓慢,这震人的话仿佛理所当然的一样。
榕妃终于看清了自己与锦妃的区别,她的爱是那样的狭隘,束缚住皇帝就以为得到了一切。在宫里挣扎了这么多年,唯有此刻,最是明白。她握住绫罗的手紧了几分:“不管我有没有以后,请你为我带句话给锦妃...姐姐。”
“娘娘请说。”
“谢谢。”榕妃的声音仿若羽毛一样清灵,“谢谢她为我缝制的衣裳,我很喜欢,那菊花的傲然就像她一样的美。”
绫罗迟疑片刻颔首应了:“娘娘请放宽心,奴婢一定会...”
“不用宽慰我了,你没害过天花自然不知道天花患者会有多么的痛苦,这病啊,怕是好不了了。”这一刻,她云淡风轻,“绫罗,你也走吧,别被我连累。”
荷花居转眼就到,朵朵荷叶轻盈的绽放在湖水中央,绫罗温馨的笑着:“娘娘能一个人用膳么?娘娘自己沐浴更衣过么?这一辈子离开奴仆您活过一日么?”
榕妃呆住,苦涩一笑,是啊,她从来没有自己活过一日。
“奴婢不会死,娘娘也不会死。”绫罗坚定的开口,扶着榕妃走进荷花居的内室,她明明不是神,可话从她嘴里说出来说的那样轻易,榕妃就不由得要相信,阳光照射在绫罗的身上起了淡淡的光环,她美好的不似凡人,那纤细的扶住自己的双手仿佛能战胜天上为她们谱写命盘的神仙一样,相信她吧,心里有个声音在不断的重复着,若是绫罗的话,说不定真的不用死呢。
*
绫罗重重的叹了口气。
夜里的寒气一点点重了,绫罗却睡不着,伺候榕妃躺下之后她独自一人来到院落中的秋千架前,想起幼时的自己很爱这玩意儿,坐在上面可以看到高高的围墙的外面,那外面的世界多彩又丰富,喧闹又神秘,惹得她心猿意马。如今再次坐上秋千架她却唯有沉静。若是爹娘还在世,她应该还是那个欢快的,单纯的,脆弱的绫罗吧,在爹娘的保护下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长大。
说不定也不是什么好事呢?
看到今日的榕妃她不由得这么想着,若不是这些年的风吹雨打,她焉能有今日的镇定冷静?她焉能有这份勇气?想到这里她淡淡的一笑,宫女们一个都没有留下,她要做的事情就繁重了许多,这些都不打紧,最要命的是她缺少的东西该怎么办?衣裳被褥,还有药。这个时候,除了奉命的几个太医外,任何人都将她们视如附骨之蛆不愿接近半步的。
虽然有很多很多的问题等待着自己的解决,可是她的心还是会为了那个人空出余地。
信凌也没有害过天花,不知道他好不好呢?宫月又怎么样?古颜会不会因挂念自己而不听劝阻来看望呢?
绫罗又重重的叹了口气。
“拜见绫罗姑娘。”
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的稳重的在夜色下轻飘飘的响起,却准确无误的传入她的耳里。
绫罗惊的从秋千架上立起了神,面前单膝跪下的隐藏在黑袍当中的男人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浓浓的夜色中!
“你是何人?”绫罗蹙眉问去,心中隐约有了答案。
“墨陵,拜见绫罗姑娘。”那声音再次传来,一个字便透露了玄机。
陵,他是信凌的人。
“是信凌贝勒要你来的?”
黑衣男子隐藏在墨色的袍子中轻轻点头:“贝勒爷交代,从此墨陵只需听命于姑娘一人,直至死去。”
死。谈到死亡却面不改色,他是死士。是最忠贞之人,换而言之,是关键时刻能救信凌生命之人。
“我这里不需要你,你回去。”绫罗皱眉喝到。
“贝勒爷说如果姑娘不需要墨陵那墨陵就是无用之人,不必回头。”说罢,真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把青色匕首。
“住手!”绫罗吼道,看着那把她晚说一分钟就要刺入胸腔的匕首心惊肉跳,她几步上前从墨陵手中夺下匕首深深的喘息,“我需要...”
“那么,姑娘有何吩咐?贝勒爷已着人找到两名患过天花的婢女在殿堂等候您的差遣,另外根据太医的处方所需要的药物也已经送到了。”
他是知道的,自己没有害过天花,绫罗知道自己瞒不过他的,他连自己的乳名是什么都能查的出来,那个几乎陪同爹娘一起入地府的名字,从他嘴里那样轻柔宠溺的喊出来...自己没什么能瞒得住他的。只不过这一回她猜错了,她以为信凌会亲自来,会来阻止她的‘任性妄为’...
“贝勒爷知道拦不住您,只吩咐墨陵要以性命保护您的安全。”
“如果,我因天花而死呢?”
“墨陵的价值就是保护您,若您不再那么墨陵就是废人一个。”又是这样轻飘飘不负责任的话。
“这算是威胁么。”绫罗冷漠的望过去。
墨陵不再回答,亦不知如何回答。
绫罗别过头去无奈的望了望夜空轻缓的开口:“有事我会再找你。”
“姑娘若有需要,只需喊出墨陵的名字即可。”说完,便像来时一样隐匿在黑色的夜空中,速度之快让绫罗咋舌,险些要怀疑那人是否真的是活着的。
信凌,你留这样的人在身边是否说明你随时都有性命之忧?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