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衣移动眸光看向那道墨黑的身影，里面穿了一件如雪的衣裳袖口领口处仍然是尊贵的金色，外罩一件墨黑轻纱遮掩了那过于亮眼的雪色。
“王爷。”天衣记起了自己的身份，一个热爱刺绣的孤女，一个走南闯北的孤女，一个一手创下江山的孤女绫天衣。
男人转过身来，那转身的一瞬像是轮回的停摆，原来不管怎样克制，在见到他的那一刻自己仍然不能平息。信凌啊信凌，那个住进了她心底的男人，那个她伤之过深的男人...四目相对，他眼中极快的闪过许多种情绪，惊讶，兴奋，狂欢到最后微微一个蹙眉一切归于平静，速度快的让人无法看清，天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人居然能变脸变得如此之快。
“你就是一手创立了倾绣峦的人？”信凌撇了她一眼，白色似雪，墨发如夜，那张脸太过陌生，那双眼睛却熟悉的几乎要叫他窒息，片刻的惊讶之后他如来时一样平息了自己所有的情绪，“姑娘芳名是...”
“绫天衣。”天衣一直盯着他的眼睛，在他忽然看来的那一刻极快的移开，五年不见，她不能像从前那样自如的看着他了，毕竟她不再是绫罗，他也不是从前那个信凌了。谦和有礼，少了五年前的桀骜不驯，眼里的寒冰却一日比一日的坚硬。这些年他有过怎样的际遇？
“绫？”他轻哂，自如的坐在玉淬堂的上位，仿佛此处是在京城他的王府内，“本王的福晋也姓绫。”
天衣不卑不亢，不惊不喜：“王爷久居京畿之地或许不知，绫在江南是大姓。”
他笑起，眼眸里的寒冰散去露出温柔来：“可本王听说你是北国之人，难道不是？”
天衣愣住，是啊，她杜撰出来的身份的确不是江南之人。
“王爷有所不知，天衣之父是江南人，天衣之母却是北国之人，我爹疼惜我娘不忍她久别故乡，因此阖家在北国生存。”
笑意敛起，信凌有了一点遗憾：“若早与姑娘相识，或许一切就不一样了。本王的福晋曾因为久别故乡与本王争吵过多次...”
前尘往事从他嘴里说出，天衣觉得那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了：“王爷不是凡夫俗子，从出生开始便身负重任，哪里说走就真走得？”
“你果真这么认为？”
“是。”
“抬起头来看着我。”这一回他不再自称本王，那居高临下的感觉少了几分，可是天衣仍然没有正眼瞧他，直到此刻他的命令下达，她不能不依。忆起夙昔曾经说过的话，相由心生，心美则人美，心静则人静，她变换了容貌是否真的达到了目的？绫罗的灵魂可以不寄居在体内么？
信凌牢牢的盯着她，他不知道自己火热的眼眸已经说出了太多心事。那是一张很普通的脸，普通到过目便能忘记，没有宝儿的半寸风采。他闭上眼睛，那张熟悉的脸，融入骨血的脸清晰起来，婴儿一样几乎透明的皮肤，墨黑的水眸，嫣红粉亮的薄唇，连小巧的鼻尖都是那么的诱人。宝儿...宝儿...
“本王此次来是专程请姑娘下山的。”他睁开双眼，将儿女私情暂且抛在脑后。
天衣蹙眉，也收拾起情绪：“下山？”
信凌起身在玉淬堂内踱步：“姑娘深明大义比起满洲贵胄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去岁江南涝灾严重，今冬连绵不断的大雪更是雪上加霜，姑娘不畏权势毅然为我大清百姓谋福祉，本王感激不已。”
“听说江南乃王爷的管辖之区？”
“不错。”
“江南出了个王妃，百姓对王爷的事当然上心，都说王爷是最明事理最怜百姓之人，何故两次大灾之后这么久才肯露面？”似乎是带了怒气的，要为江南的百姓讨个说法。
信凌轻笑：“是本王的疏忽。”
天衣愣住，仿佛回到了五年前一样，他卑躬屈膝将所有的罪名揽在自己身上，只求她不要气恼自己。
瞥见她不同寻常的神采信凌假若不见得继续开口：“姑娘是聪明人，不过对于朝堂里德事情了解的毕竟少了些。”言语里竟然有了无奈。
“那么王爷此番下江南来就是为了还江南一个清净？”
“是。”他点头，“不过本王需要姑娘的帮助。”
天衣眉间轻蹙见他的笑意里有了神秘不知他打着怎样的主意，听他对自己说话的方式又觉得奇怪，若拿自己当绫天衣那么她早在开口之前就被他的寒气所伤，若拿自己当绫罗的影子...没有了往昔因为害怕失去的小心翼翼多了自如，仿佛他是君王她是臣下，那样简单明了的告诉自己来江南是为了百姓，来寻她是为了百姓...
“本王此番下江南来乃是微服，听说绫姑娘仅在江南一年就挤走了多半绸缎庄立了足，又敢与官府和飞云山庄为敌，姑娘身边一定有很多能人异士了？正好，本王就在这里住下了，由姑娘保护本王的安全吧。”说罢他不管不顾的朝内堂走去。
天衣尚未能反应过来，又听他轻薄的开口：“绫家有女，妙手可织天衣。哈哈哈...”之后便是爽朗的笑声。
等到天衣醒悟过来之后想要再将他扫地出门已经是不可能了。
五年未见，她又败下阵来。她知道，他是手下留情了，说出口的话字里行间都是温柔都是纵容，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仅仅一身雪衣而已，难道爱屋及乌已到此度？叹息过后，心中已不知滋味。